《夜雪》成臣

69、第 69 章

　　林遇雪脸色瞬间苍白，皱起眉头，撑在桌面的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

　　她思索一会儿，郑重清晰地对Vivian申明。

　　“Vivian，我跟Neil绝对清白，随便你们怎么查证，我全都配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易，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她态度好，Vivian本身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缓了神色道，“谢谢你的配合，我们也在调查，只要查清楚没有这回事，Neil也不会受影响。”

　　林遇雪眉头放松了些，她附和地点头，Vivian又问，“你不担心担心自己吗？”

　　比起工作可能受到的影响，林遇雪更震惊她活得如此表面，她一直天真地以为，美士办公室那群人，只会傻乎乎地硬扯八卦或是埋头工作，没有多硬气勇敢，也没有多阴险下作。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闻竹声，他跟自己说，哪里都有政治，这里也有。

　　走到这一步，他大抵已经历了很多。

　　她没有回答Vivian的问题，转而问，“所以都举报了些什么？我现在就可以说明。”

　　林遇雪反复搜索脑海中他们在公众场合不同寻常的片段——Sam骚扰她，闻竹声当众拉着她走；预测会那次在他办公室吵得人尽皆知，他还扔了奶茶；Outing给她剥虾，她深夜进他房里。

　　最后一点最叫她心惊，这几乎是能板上钉钉的事。

　　但是不应该啊，那个时间，分明没听见任何人开门。

　　林遇雪悔不当初。

　　如果因为她一时冲动毁了闻竹声职业生涯，她以死谢罪也不为过。

　　Vivian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郎情妾意，就差没真的在一起。如此一来，还真说不好是不是“一清二白”。

　　“你们之间有超过五千的礼品赠送往来吗？”

　　Vivian只是循例一问，没想到林遇雪思考一瞬，垂下眼皮，点了点头。

　　还真有？

　　“是什么？”
　　“一条皮带。”
　　“还有吗？”
　　“没有了。”

　　“你送他皮带的原因是什么？”

　　“新年加上回赠礼物，他去港城出差帮我带了林伊杰唱片。”

　　Vivian挑眉，在电脑上劈里啪啦记录，心里却觉得这两人还挺纯爱。

　　林遇雪又补充道，“他当面拒绝了，我把东西扔了，这不能怪他。”

　　她当然知道闻竹声不可能任由那东西随着垃圾被扔，她趁他下班还去检查过，但她假装不知道。

　　从她的视角来看，就是如此，真查证起来，既没有隐瞒，对方也很清白。

　　闻竹声何其无辜。

　　“你们有一起出入过高档场所吗？”
　　“什么算高档？”
　　“五星酒店及以上。”
　　“有。”

　　Vivian抬眸，又有。

　　“上次outing去了御山的酒店，之前也去过一次林栖庄，但那是我姐男朋友家开的，他跟Neil也认识，我们碰巧一起。”

　　幸好不是他刷的账单。

　　林遇雪试图让闻竹声撇清关系，极力把赵兰青拉拢成自家人，但却让Vivian刮目相看，她记得Sherly是小地方出身，姐姐男朋友家居然是林栖庄老板。

　　她又深挖了几句，林遇雪只照实讲。

　　“最后两个问题，”Vivian略微停了一下打字的手指，直白地问，“你们是情侣吗？”

　　林遇雪斩钉截铁。

　　“不是。”

　　“你们有过以升职加薪或工作便利为目的的□□易吗？”
　　“没有。”

　　问题羞耻，她答得坦荡。

　　Vivian最后收尾，说，“我会把会议记录发给你抄送各个大老板，合规和法务，你确认无误后回复一下就可以了。”

　　Vivian捧着电脑走人，林遇雪却迟迟没有起身，她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像在悬崖峭壁上跑了一场马拉松，心惊且疲惫。

　　他升职会受影响吗？

　　他有没有受到盘问？

　　要跟他商量一下吗？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办公室有这些传闻，为什么Carrie都没有说过？

　　闻竹声知道？那自己岂不是一直都是他的困扰？

　　林遇雪想起有一阵子，闻竹声似乎对她格外客气疏离，那是在避嫌吗？

　　Vivian刚刚说传言她造谣他身体不好，他怎么会身体不好？他看起来——

　　林遇雪想起Vivian最后问他们是否有□□易，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由白转红，羞耻过后又是无语的震惊。

　　他岂不是一直被污名化？

　　怎么会有这么耸人听闻的传言。

　　思绪乱飞了近半个小时，她才走出会议室。

　　下意识想要找绯闻男主角商量商量，却又不想让他在异国他乡担忧。

　　闻竹声最近在新加坡出差，自然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Vivian一个电话找到他，开口就问，“你被谁搞了？”

　　他不以为意，但是对把林遇雪拉进来这件事非常不爽，没好气地讲，“还能有谁。”

　　Vivian无语，“不是吧，他还以为他能翻出花儿来呢？他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是亚太求着你。”

　　闻竹声交代她，“你先别找Sherly聊，等我回去。”

　　Vivian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身趁着山高皇帝远，迫不及待把人私自提审。

　　林遇雪一直等着Vivian把审问记录发出来，好观察下一步风向，结果忐忑了好几日，没等来邮件，倒是把男主角等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问他什么情况，已经先一步被他安抚。

　　闻竹声甚至没有把她叫到办公室，只在微信跟她说：“Vivian找你的事不用放在心上，我来处理。”

　　林遇雪以为他为了避嫌，又要一力承担责任，问他，“怎么处理？”

　　Vivian没找她之前，一切相安无事，Vivian找了她之后，办公室跟打开八卦开关了似的，消息突然就传得到处都是。

　　倒没人在她面前说她跟老板乱搞云云，但Neil因为被举报升不了职这件事荣升公司八卦第一名，无人不知无人不谈。

　　群众心知肚明的打量和此地无银的沉默让一向低调的林遇雪如坐针毡，她有种回到农村老家的感觉，只要有人交头接耳，八成就是在讲她坏话。

　　办公室更甚，哪怕只是埋头工作，也可能正在小窗讨论他们。

　　闻竹声回来之后照例忙碌非凡，丝毫不见受八卦影响，只是他跟HR总监甚至GM的频繁会面都变相坐实这一点。

　　林遇雪心脏没有那么强大，跟刚进公司明知大家腹诽她她也无动于衷不同，那时候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可如今分明就是空穴来风，污蔑造谣。

　　她无法忍受别人泼脏水而自己又百口莫辩的憋闷。

　　更何况，她只是精神上的，闻竹声可是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影响。

　　整组只有Carrie光明正大问过她，你跟Neil真的有什么伐？

　　林遇雪苦笑，“你看我像是跟他有什么吗？”

　　Carrie又问，“你真不喜欢他？”

　　喜欢他这件事，除了高沁她没有对任何认识闻竹声的人提过，如果有人知道，那就是他们自己看出来的。

　　但现在事过境迁，也没什么不能跟Carrie讲的，更别提莫须有的绯闻当下，担忧和羞耻折磨得她几乎要爆炸。

　　“喜欢过，”他们坐在滨江边，吹着这个季节已经冻人的江风，林遇雪不带感情地陈述，“但是他拒绝了我。”

　　Carrie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她也面朝粼粼的江边，不经意似的说，“是在御山那晚吗？”

　　“你没睡着？”林遇雪脱口而出，猛然转头，瞪大眼睛看着Carrie。

　　她实在有些震惊，每一次自以为隐瞒得很好，就有人毫不留情地戳破。

　　这么不擅长伪装，难怪有人举报，怕不是早就人尽皆知了。

　　她越想越惶惶，Carrie看着她面露崩溃之色，赶紧解释，“只是你开关门的时候听到一些动静，我睡得迷糊没放心上，现在想来你那晚是有些不对劲的。”

　　林遇雪浅浅舒了半口气，“那你平时看得出来吗？”

　　这事儿Carrie早琢磨过。

　　“其实办公室一直有传，但我是不信的，Neil跟你最多伯乐和千里马吧，不过那次你加班不吃午饭，他叫我带饭给你，我感觉有点那个意思。”

　　林遇雪迷茫，她不是应该看出她有贼心吗，怎么反倒看出他的不一般了？

　　“你没说错，他就是伯乐，带饭也是因为伯乐。”林遇雪想起那时候他逼着自己开预测会又一天三顿地操心着，补充道，“也可能是因为过意不去。”

　　但一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升职铺路，又半点怨言没有了。

　　千好万好，以前自作多情的那点好，都因为某个名字的出现和他直白的拒绝归结为唯一的可能
　　——他人好。

　　就像他坚持送自己回家，也会在加班的夜晚送Bella回家。

　　“不应该吧，啧，Neil真难搞，”她发挥损友本分，不安慰当事人反而八卦道，“他怎么拒绝你的？”

　　“就说他不想谈感情，这些冠名堂皇的话呗。”

　　林遇雪不想提别人，有没有别人，是不是因为别人，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的爱情已经落幕，她拿得起放得下，闻竹声只要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她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Neil指定是有些难言之隐在的，”Carrie信誓旦旦地胡诌，“否则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不谈感情？而且我觉得他也蛮喜欢你的。”

　　林遇雪沉默，或许闻竹声有秘密，但与她无关，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过眼下，他们却是在过同一条河。

　　她转回话题，“所以哪怕我喜欢他，我们之间也什么都没有，会是谁举报，又拿什么举报呢？”

　　Carrie倒没觉得多么不可思议，她靠在林遇雪肩膀上晒太阳，懒懒散散地说，“升职这种关键时刻嘛，什么幺蛾子都能搞出来的，至于是谁，那肯定是有竞争关系的，Neil不上他就上的人呗。”

　　林遇雪立即在脑子里搜刮谁会因为他的失败而晋升，还没想出来Carrie又补充，“也可能是仇人。”

　　随即两个人齐唰唰开口，“Neil有仇人吗？”

　　感觉，应该，大概，是没有的。

　　他做人面面俱到人畜无害，不说下属们对他没有怨言，哪怕是管理层那些同僚，HR的Vivian，销售总监Peter，市场部总监Mark，甚至GM，都能算得上闻竹声的好友。

　　不仅是表面上的友好，林遇雪坐在他办公室前面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是可以开损友玩笑，公私上都能互相帮忙的关系。

　　难道真的有人因为升职要害他？

　　那又是怎弄搞到他们之间来往的信息呢？

　　让林遇雪感到心惊的一个猜测是，提供情报的很可能是自己组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