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乍破天光（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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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铭疾驰到城门角处，宋晚山飞掷钢刀，像飞针似地插在城墙的砖缝里，稳稳地落在梅铭跟前。
宋晚山的足尖抵住墙壁，使力一蹬，抬脚便要朝梅铭招呼着去，梅铭抬臂抵住了宋晚山的冲击，右手持刀往宋晚山身上砍去，宋晚山借力腾跃，一个旋身，将卡在城墙砖缝里的钢刀快速拔下，身子贴地向后倒飞而去。
“宋小公爷，何必要赶尽杀绝呢？”梅铭擦拭着脸颊上的血迹，低笑道。
宋晚山看着梅铭像是在看死人的表情，用臂弯擦拭了一下刀上的血迹，说道：“抱歉，实在你欠下的人命太多了，不得不让你去送死了。”
“呵，听闻当年小公爷的武功在那群少爷堆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后面竟然为了张大人甘愿洗手作羹汤没能见到大人的风采我感到很是遗憾，不过如今倒也能见识一二，也算我不亏。”
宋晚山凉凉地笑道：“那真不赶巧，我还没发挥出全力呢。”
梅铭说：“我知小公爷身上已有重伤，如今连过十招都已算是强弩之末了吧。毕竟，生了孩子的男人，哪能比得上我们这些常年待在军营的男人呢？不过，宋老将军也是，看这自己儿子愿意屈居人下，还要拼死拼活地打仗，结果还给自己儿婿阴了一把不是？”
宋晚山握紧了手里的佩刀，顶了顶腮，唾出一口血沫，提刀要砍去。
梅铭眼睛微眯，冷哼一声，微身一侧，宋晚山的刀竟落了个空。
梅铭趁着宋晚山调整招式的档子直接一脚踢开了宋晚山的佩刀，那刀叮咣地飞出了几尺远，自己也被击倒在墙上，接着，梅铭抡着刀往宋晚山的脑袋砍去。
宋晚山抵着墙壁，奋力抬脚，一脚便踹到了梅铭的麻筋，梅铭脱了力地掉了刀，梅铭的佩刀被宋晚山稳稳地接住，宋晚山突然出了拳朝梅铭打去，梅铭抬掌抵住，连连退了好几尺。
宋晚山踉跄地跑过去，正要捡起甩在地上的刀的时候，梅铭反而先快了他几步，一个翻身，宋晚山的佩刀就落入了梅铭的手里。
梅铭戏谑道：“小公爷，都说了现在的你是敌不过我的，倒不如去搬救兵，让张明珵来救你吧......呃！”梅铭感到手上一阵麻，宋晚山的佩刀咣当地掉在原地，接着那一阵麻就窜到了胸腔，上窜至喉头，下窜至腹部，梅铭方才知晓宋晚山那一掌的意图，恶狠狠地盯着宋晚山，“你袖口里，藏着的是什么......”
宋晚山冷冷地盯着他，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刀尖抵着地面划出细微的火花，佯作不明白的口吻问道：“梅大人在说什么？难道不是梅大人......”宋晚山捡起地上的佩刀，“技不如人？”
宋晚山狠狠地朝梅铭臂上来了一刀，梅铭的手臂立刻飞出了几尺远，鲜红的血就从断了臂膀的地方喷涌而出，溅到宋晚山的侧脸上。
“啊啊啊啊......”梅铭失了重心，连退几步，痛苦地哀嚎道，“你......卑鄙！你跟你老子一样都是卑鄙之人！”
宋晚山一歪脑袋，自嘲道：“是，如今我确是技不如你，战场我是没上过，可朝堂上的阴损招数我可是在里面摸爬滚打知晓了不少，对付你这种没脑子的小人当然就该用阴招不是？”
于是，宋晚山抬刀又咔嚓一声，梅铭的另一边手臂也被宋晚山砍了下来，宋晚山说道：“马六和宋嗣是你杀的吧？那日你也是故意将柳绿当成刺客杀了的吧？”
“哈哈哈哈是他们活该！”梅铭笑道，“谁让他们坏了事，你以为马六就只有宋清山儿子死亡的秘密吗？他那种人精，藏着你老子死掉的秘密不让我们找到，我不该灭他的口吗？”
“什么意思？”
“啊？原来手眼通天的宋大人居然不知晓啊哈哈哈，”梅铭已经接近癫狂，“你老子胸口上的箭伤是我射出去的！张明珵那傻子到现在还以为是因为他怠慢了救援才送你爹上的黄泉路哈哈哈......啊！”
宋晚山听得浑身发抖，原来梅铭早已在张明珵来之前杀掉了宋跃金，在前来救援路上的张明珵还一直责怪着自己，因为带兵迟了才害得宋跃金命丧东洲，宋晚山挥刀一砍，将梅铭的右脚又砍了下来。
梅铭还不死心：“宋嗣就是个短命鬼，是他自己上赶着送死的，柳绿她就是个贱人，给宋跃金睡了还想做什么贞洁烈女，也真是虚伪！”
“咔！”梅铭剩下的那只脚也被宋晚山砍了下来。
“阿晚！”张明珵赶到的时候，梅铭倒在地上狂笑，四周是梅铭的断肢和流不尽的鲜血，杀红了眼的宋晚山正浑身血迹地提着两把刀，冷冷地盯着梅铭，有如地狱来的修罗，宋晚山正要提刀送梅铭最后一程的时候，张明珵制止住了。
“阿晚！”张明珵从背后拥住宋晚山，抓住宋晚山的手腕，说道，“你冷静一些，现在是要活捉梅铭，你现在杀了他没有一丝好处！”
宋晚山闭着双唇，红着眼瞪着张明珵，又望了哈哈大笑的梅铭，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最后重重地甩下刀，扭头走了。
“陛下，逆党已悉数拿下，听候诏令。”张明珵说道。
逆党谋乱解决掉了，皇帝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好，张卿辛苦了。”
“能护佑陛下的安危，本就是下官之职。”
“这次你救驾有功，朕也不计较你翘班一事，”皇帝对着众人说道，“此次宋家父子、张卿以及金州府君毛子贤皆救驾有功，回宫后，封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张明珵为大汉将军，赐良田百亩，赏黄金百两。”
张明珵一听皇帝敕封的名号，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因为大汉将军，说白了比先前第一次入宫封的虞侯还要有名无实，皇帝此举，便是说明了要给张明珵明升暗降。
皇帝对宋晚山和宋焕道：“宋家父子，逆贼围堵行宫之时上前迎战，勇气甚佳，不愧为将军之后，吏部右侍郎宋晚山赐良田百亩，赏白银千两，擢升吏部尚书，宋焕擢升探毫军副都指挥使。”
宋晚山红着眼眶，冷冷地听完皇帝说的话说道：“陛下，臣资历尚浅，尚不足以担得吏部尚书一职，况且吏部尚书乃天官之职，责任重大，恐难当大任，晚山还需时日磨炼。”
听到宋晚山的拒绝，皇帝心有不快，但为了不让自己失了面子，又问道：“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还请陛下赐晚山一块丹书铁券。”宋晚山说道。
这丹书铁券历来是帝王赐给功臣世代享受优遇或免罪的凭证，宋晚山如此狮子大开口，想是别有用心，最后皇帝还是松了口说道：“丹书铁券不可，免死金牌倒可赐......”
皇帝没来得及说完，宋晚山便道：“谢陛下恩典。”
皇帝在对毛子贤赏赐完之后，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事：“那日替朕送出信物的那个女使何在？”
“婢子在。”小然恭敬地上前下跪道。
“你替朕送出信物，让援兵及时赶到，封你为县主，赏百亩良田，可好？”
“陛下，婢子也只是替陛下将信物送到了桥州城，是二公子替婢子转交了出去，若非二公子的快马行至江州，想必真要到江州还得再多等一阵子。”小然说道。
原来是宋清山转交的信？
“陛下，此信物是由云青山转交给了长公主，长公主才能将信物送至微臣的客栈前。”张明珵出来补充道。
“原来如此，这信物几经辗转，最终还是到了你的手上，”皇帝感慨了此趟送信的不易，“那云青山何在？”
“陛下，”江州知府对皇帝说道，“昨日在江州地界发现了云青山公子的尸首，据说当时人已经被拧断了脖子，断了气。”说完，便将那枚给了宋清山的扳指交还给了宋晚山。
“宋清山死了？”宋晚山不敢相信地问道，在接受了楚潋晴的死亡之后，宋清山的死讯又传到了宋晚山的耳朵里，短短一年不到，接二连三的人从他身边离去，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真还是假的了。
“是。”
“既如此，那就追封忠义大夫，赐良田百亩，府邸一座，朕记得他是不是有个母亲？”皇帝说道，“那就多赐家奴二百人吧。”
宋晚山只觉脑内一顿轰鸣，有些恍惚，但还是强撑着回应道：“谢陛下恩典。”
入夜，
宋晚山不敢去看楚潋晴的尸身，呆愣地坐在坐在里屋的窗台边，任思绪神游天地，就连来送晚饭的陆博明见到宋晚山这般双目空洞的样子，劝了什么也听不进，只能将晚饭放下，叹了口气，离开了。
再是夜了一些，桌上的菜肴已经冷了下来，小然又进来换了热的菜肴，红着眼睛劝道：“哥儿，您好歹也吃一些吧，再怎么样，身体都是自己的。”
宋晚山当做听不到似的，仍旧出神地望着窗外。
小然掩着面离开了。
窗外又开始滴答滴答地落雨，就连雨滴落在宋晚山的脸上，也未曾有动身关窗的意思，那冰凉的雨一点点地汇聚成一条小水流，从宋晚山脸颊上慢慢留下，深入衣襟里。
“吱呀”地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宋晚山仍旧充耳不闻地看着窗外。
“小然跟我说你没吃饭，我来看看你，”张明珵说着，走了过去，看着窗外的小雨飘了进来，念叨道，“下了雨怎么也不关一下窗，若是淋着了得了风寒怎么办？”
窗外的雨不再飘了进来，宋晚山缓缓地抬眼望了一眼张明珵，准备起身离开。
张明珵跨坐在宋晚山坐的长凳上，拉住宋晚山的手腕：“你去哪？你还没吃饭。”
宋晚山不言，只是想奋力地甩开张明珵的手，张明珵却握得越来越紧，宋晚山实在甩不开，便要上嘴去咬。
“呃......”张明珵吃痛了一下，一把揽住宋晚山，宋晚山便被张明珵扯回长凳上，宋晚山嘴下的力气更大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咬着张明珵。
张明珵拉开宋晚山的嘴，用力地晃了晃宋晚山，吼道：“你清醒一些！”
宋晚山苍白的眼眶里忽地有了一丝血色，接着发了红，像个受了伤的小兽一般。
张明珵的心又软下来，握着宋晚山的双手，摁着宋晚山的脑袋，将人拥入自己的胸膛里，叹道：“你哭吧，哭出来好一些，只是莫要再咬我了，那样很痛......”
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口，宋晚山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了，细碎的呜咽声逐渐哭了出声，最后是有如狂风暴雨般的哭泣，悲恸的哭诉道：“张明珵，我没有娘了，我没有母亲叫了......”连弟弟都没有了。
因为宋晚山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的软肋，因此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哭过，甚至宋跃金的葬礼上，宋晚山也只是敢在停灵前的晚上小声地呜咽着。
要不是张明珵那夜听到了宋晚山在偷偷地向宋跃金哭诉着，恐怕他都以为宋晚山一直都是个不会掉眼泪的铁人，以为他就是对着周围人发疯，将气撒出来，接着第二日又继续一副高兴的样子继续对张明珵好。
即便张明珵对宋晚山恶语相对，斥责怒骂，他都会觉得宋晚山不会伤心，现在看来不过他把以前的委屈都咽了下去，只是积攒到现在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
雨仍旧在下。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乍破天光（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