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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番外(2)梦境下 ...

  •   陆府书院在陆府所在的后山,书院中有山有水,亭台楼阁林立,山前是学子们的学堂,山后便是学生们的斋舍,这座在小山丘上建起的书院是众多学子慕名前来求学之地。

      早些年的书斋是专门给高门子弟读书的地方,这两年的书斋突然又多建了几座,连入学的要求都放宽至秀才以上即可入学,入学后还要经过书院的先生对学生的才能、品行进行考核,达到书院的要求,才能真正地在此研究学问。

      而宋晚山这些高门子弟是早在书院颁布新诏令之前入的学,所以书院就将他们分入到了同一间书舍。

      没错,张明珵来到了十八年前的陆家书院,只不过好像自己是附身在了陆博明身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书卷上的字迹,便知昨夜陆博明又是挑灯看书写下的,真不知为何后面陆博明官至礼部侍郎了又为何放弃一身的才学自行请命调任至江州做府君。

      “陆兄!”年轻的宋晚山蹦蹦跳跳地踏进书舍,一下子进入到张明珵的视线里,“先生要背的《六国论》你背出来了吗?”

      “啊......嗯。”张明珵低头心虚地看了看陆博明做的批注。

      宋晚山顺着张明珵的眼神看到了书卷上朱红色和黑色的墨迹,摆摆手道:“不必了,看你上边儿的批注我就知晓你已背出来了。”宋晚山为昨夜提灯苦读的自己感到不值。

      这时,宋晚山身后陆续进来了宋清山和梁庆,梁庆嘲笑了宋晚山一顿:“小公爷,人家陆兄肯定要比你早背出来,你上赶着问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笑话吗?你倒不如现在抱一下佛脚,小心先生问你呢。”

      宋清山对梁庆说道:“那你不也小心才是?别忘了,先生是蒙着眼抓的阄。”

      梁庆又露出谄媚的笑:“是是是,清山说的是。”

      宋晚山在梁庆背后学着梁庆刚才的语气,做了个鬼脸,小声说道:“小心先生问你呢~”又小声忒了一口,“呸,小心半夜被人套麻袋打!贱人!”

      张明珵被宋晚山在梁庆身后做的张牙舞爪的样子给逗笑了,小声嗤笑了一下。

      张明珵好奇地问了一句,正如从前第一回来到陆家书院,见到梁庆这些公子哥嘲讽宋晚山的时候,问的那个问题一样:“你父亲不是定国公吗?你怎的还不敢打骂回去啊?”

      “我父亲说我要在书院好好与人相处,千万不要用定国公的身份欺压同窗,说实在的,挺憋屈的,那个梁庆日日都拿腌臜话来酸我。”昨日梁庆还带头笑自己没有娘养,宋跃金忙于朝政,自己说不了,跟身边的仆从说了,只能拿着家伙过来教训,但若是后面又传到了宋跃金的耳朵里定又会数落自己欺压同窗。

      “那你偷偷叫人来教训他呀。”

      听到陆博明这惊为天人的建议,宋晚山赶忙摆手道:“那不行,他这人脸皮厚的没边儿,他还状告我说我带人以多欺少。”

      “先生来了先生来了。”有人拎着几本书咻地窜进门说道。

      所有的学子都正正经经地坐好着。

      一个白眉胡子的老先生走了进来,巡视了一圈,慢条斯理地说道:“今儿,老夫不抓阄背书......”

      “啊......这死老头怎么又变卦了。”有几个平时没个正行的学生低声抱怨道。

      先生看了一眼坐在最里侧的宋清山,点道:“宋清山。”

      “......到。”宋清山有些犹豫地站起身来喊道。

      “你来背昨日老夫说的《六国论》。”

      “啊......”宋清山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住了,“好......”

      坐在宋清山前边的梁庆故意竖起书本,还侧了侧身,宋清山就正正好好地瞟到了梁庆书上的《六国论》:“六国破灭......非兵不利 ,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

      “完了......这死老头又要拿乔了。”宋晚山小声说道,坐在窗边的宋晚山一听叫到了宋清山的名字,别开脸,抬手捂住,整个人都要缩到地上了。

      “阿......晚山兄,你是背出来了吧,你怕什么?”张明珵好奇地问道。

      宋晚山用小眼睛瞥了一眼张明珵,苦着脸道:“陆兄你不懂,这死老......啊不是,先生就爱抽问完宋清山之后就抓着我问。”

      “那你就背啊。”

      “我若是背出来了,回去宋清山又要追着我问了,一天天的烦死了,都没时间去马场跑马了,净给他补习课业去了,”宋晚山一脸嫌弃地抱怨道,“家里有教书先生,书院也有先生,不问他们反倒来问我这肚子里还没有二两墨水的废柴......”

      “那你干脆不背啊,为何要藏着掖着?”

      在宋晚山看来,陆博明今日已经问了第二个不合他性情一样的问题了:“不是,有你这么劝学的吗?我该背的还是要背啊,我背书肯定不是学给宋清山看的啊,我爹要我学我还不好好学给他看嘛。”他学这些完全就是为了敷衍宋跃金的,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想赶上陆博明。

      真是聪明用错了地方,张明珵摇摇头。

      “宋晚山,你来背一下《六国论》。”果然,先生点到了宋晚山。

      宋晚山满脸黑线地站起身,拍拍屁股,摊手道:“抱歉,先生,我没背。”

      “哈哈哈哈哈哈......”书舍里哄堂大笑。

      先生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又安静了下来,说道:“那下了学堂,你亲自过来背给我听。”

      “是。”似是早就知道先生又会留堂下来让他背书,宋晚山淡定地坐了下来。

      “这是你和先生的暗号?”

      “不啊,每次我说‘背不出’先生都会留我的堂,然后再问起我为何背不出来,我就说我羞于开口。”宋晚山解释道。

      张明珵心道,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耍小聪明。

      夜里,宋晚山收到了白日陆博明写的小纸条,说是申时到后山花园一趟,宋晚山一人在寻着路,突然,就看到不远处梁庆一人走在书院的路上。

      宋晚山脚步放慢了下来,躲在后面的亭苑,心道,怎么这晦气玩意儿也在这儿......

      突然,梁庆就被人拿着麻袋套住了头,那人手上还拿着打年糕用的棒杵,邦邦邦地朝梁庆身上打,疼的梁庆哇哇叫,直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慌乱之中,梁庆抖开了头套,骂道:“谁谁谁!是哪个孙子!敢......”

      面前这个被所有学子称赞为“皎皎君子”的陆博明在拿着棒槌在打他,梁庆难以置信地问道:“陆、陆公子?”

      “皎皎君子”陆博明叉着腰,一条腿支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抖着腿,一边拿着棒杵指着梁庆,状似二流子地说道:“怎的?是本公子看不惯你欺压同窗,来教训教训你,不行么?”

      宋晚山在亭子后面捂着嘴,看到梁庆吃了瘪似的样子好笑极了,但又怕笑得太大声,赶紧溜走了。

      张明珵用棒杵指了指大路:“回去吧,日后再犯,本公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是是是。”梁庆捂着脸落荒而逃。

      翌日,

      梁庆顶着猪头脸来了学堂,宋晚山笑道:“哟,梁少爷什么时候爱上了抹胭脂了,怎的右眼紫色,左眼就是绿色的了?”

      “哈哈哈哈......”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明珵在极力克制地捂嘴笑。

      先生见到梁庆这般样子,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梁庆瞪着宋晚山,跟先生告状道:“先生,肯定是宋晚山打的我!”

      “诶!冤枉啊先生,”宋晚山喊冤道,“昨日我可是乖乖地在后山的斋舍里念书,不信您问宋清山。”

      “啊......呃,是。”宋清山点头道,昨日宋晚山除了去上了趟茅房之外就没离开过斋舍。

      “梁庆,宋晚山说了他昨日一直待在斋舍,宋清山也做了人证,你怎么证明说是他打的你?”先生拿出了在致仕前清官断案的样子,问道。

      “我看到了!”梁庆信誓旦旦道,指着安安静静地坐在宋晚山旁边的张明珵,“是他打的我!”

      张明珵用陆博明那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说道:“梁公子你莫要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打你呢。”

      梁庆瞪着眼前那个与昨夜凶神恶煞完全不沾边的陆博明,说道:“分明就是你,你当时拿的是比我手臂都粗的棒杵来打我的脑袋,肯定是宋晚山让你打的。”

      “梁庆,莫要信口雌黄啊,”书舍里的一个同窗说道,“你指认谁不好,偏偏说是陆兄打得你,这怎么可能嘛!”

      “就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书舍里,果然没有一个人相信是“陆博明”打的梁庆。

      下了学堂,

      “天道好轮回啊,这梁庆果真遭报应了哈哈哈哈......”宋晚山上气不接下气地走在路上,笑着说道。

      接着又对身后跟着的陆博明,称赞道:“妙啊,陆兄!早知你这么管用,我以前就该求你替我教训他了,你一出马有谁相信这是你干的。”

      “这法子只能用一次,多了先生就该怀疑了。”

      “无所谓,教训到他就成了!谢了!”宋晚山拍拍张明珵的肩膀。

      张明珵说道:“日后若还有人欺负你怎么办啊?”

      “我能怎么办?跪下来给他叫爹吗?不过,”宋晚山说道,“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叫谁爹都不一定呢。”

      张明珵被宋晚山的“豪言壮语”戳笑了。

      张明珵第一次见到宋晚山的时候,不同于他经常在盛京里结交的那些跋扈的公子哥儿一样,他给张明珵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相处,做什么都是笑嘻嘻的,明明自己能够惩戒身份没有自己尊贵的人,却还是会笑眯眯地说“暂不计较”,可他背地里又会气急败坏地骂着欺负他的人,就是这样一个矛盾又有点叛逆的人就这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相熟了之后,张明珵还发现了,宋晚山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还是会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想待每一个人好,或许刚开始他只是出于怜悯,顺道承了他的好意。

      但久而久之,他发觉这样一个不留余热地待人好的宋晚山,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就像当初那个青峰山下的雨天,宋晚山毫无顾忌地告诉他朝中局势,说清每一阵势力的意图,正是这样一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毫无沾染尘土地走进自己的内心,然而自己却被旁人的撺掇,给他蒙上了尘。

      宋晚山回头问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结果没忍住,自己也跟着笑了,不知为什么,这两天的陆博明不像先前来的时候那般疏离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变得有些近了。

      张明珵或许是有些得意忘形,像平常一样,极其自然地拉起宋晚山的手,十指交扣着继续往前走,宋晚山神色有些诧异地看着张明珵,发现陆博明壳子下的张明珵也在直勾勾地看着宋晚山。

      他真的觉得眼前的陆博明和先前的陆博明完全不一样,那种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爱了很久很久的人,久到这种眼神已经融入了骨血,成了习性,可是......他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啊!

      张明珵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陆博明,当即撒开了手,两个人尴尬地别开眼,宋晚山先是说道:“那个......今儿父亲让我回家一趟,山下的轿子在等着我,我先行一步了,告辞。”宋晚山匆匆地做了个揖,便先行离开了。

      张明珵盯着那个背影,很久都不曾挪开......

      张明珵嘴角上挂着的晶莹的口水终于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这才突然醒了过来,抬手胡乱地擦着流下来的口水,发现宋晚山半夜不睡觉,一直好奇地盯着自己,张明珵吓得弹起来,问道:“你做什么?”

      “看你一直挂着口水,我以为你渴了。”宋晚山说道。

      张明珵被宋晚山这么一顿无厘头地调侃逗笑了,用刚刚擦过口水的手往宋晚山的衣襟伸进去“报仇”,一下轻一下重地摸着宋晚山的脊背,这几年果然吃胖了不少,先前摸着宋晚山还是一堆骨架子。

      “你饿吗?”宋晚山笑眯眯地问道。

      “饿了,”张明珵极其自然地应和道,“今儿个小厨房剩了些挂面。”这么一问,决计是要吃东西了。

      “那不是望儿明早要吃的吗?明儿一早不见了挂面他又闹了怎么办?”宋晚山问道。

      张明珵悄悄地“嘘”了一声:“明儿再补些回去给他就好了。”

      于是两人轻手轻脚地去小厨房,整了两碗猪油拌面出来。

      整间屋子只点了一盏暗暗的蜡烛,宋晚山和张明珵就腿碰腿地一齐坐在那盏蜡烛旁吃着面。

      “阿晚,我方才做了个梦。”张明珵顶着油亮的嘴,说道。

      宋晚山问道:“怎的一天天的净做梦了?回头让林太医好好看看,多梦可不好。”

      “我梦到了我在陆家书院里的书斋,见到了当时还在念书的你。”

      “怎么可能,拢共你也就去过一次书院,那次你甚至都只站在书院门口,你怎么可能认得书斋的路?小侯爷莫不是做梦做傻了?”宋晚山不相信。

      张明珵嘀咕着说:“可我分明就记得当时先生还让你背《六国论》来着......”

      “什么?”宋晚山以为自己听叉了,一边扒着面一边问道。

      “没有......”张明珵又问道,“我问一下,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

      宋晚山被张明珵激得又起一阵鸡皮疙瘩:“这问的什么老掉牙的问题。”

      “我敢说定不是后面我每日带你放河灯吃东西那么简单。”先前张明珵也问过,但是后面转念一想,宋晚山少说当时也是个公子哥儿,公爷之子,什么世面没见过,哪会因为这些小玩意儿吸引住?

      “那不都说了就青峰山下的那次初见......”

      “呐!是你自己说过的,你不会随随便便地就对一个人一见钟情!”张明珵一拍膝头,揪着宋晚山当年放出的话说道。

      宋晚山仰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年......怎么说,那时候在那个茅屋里,你替我上药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神......很熟悉,”宋晚山点头认真道,“感觉在哪里见过,啊不是!我很确信当时那个眼神我见过!”

      见过......张明珵喃喃道:“难道这个梦是真的?”

      “什么真的?你还没跟我说你方才梦了些什么呢。”宋晚山问道。

      “没事,”张明珵压抑不住的嘴角,往宋晚山的脸颊啄了一口,“宝贝,亲一口。”偷亲成功了后,赶紧起身收拾碗筷离去。

      宋晚山的脸颊一下子被沾上了猪油,满脸嫌弃道:“你好恶心啊!张明珵你站住!”

      于是,张明珵赖皮似的地要溜回厢房里,却被宋晚山后来赶上,宋晚山扳着张明珵的肩膀,一个跃起,张明珵也似是默契般地接住了宋晚山,背在背上,道:“诶哟哟轻一些轻一些,我这老骨头要散架了。”

      “好歹也是大将军,我还年长你一岁,我都没散架,怎么你就要喊了?”宋晚山摇着腿,附在张明珵耳边说道,“侯爷,您是不是不行啊?”

      张明珵听着宋晚山在耳旁吹着热气,原本还老老实实地架着宋晚山双腿的手游移到了宋晚山的臀上,重重地抓了一下:“好啊,那本侯就让夫君瞧瞧什么叫做宝刀未老!”

      “滚,”宋晚山从张明珵背上跳了下来,“赶明儿我还要去吏部呢,不行。”

      “那就两次!可不可以吗阿晚?”张明珵跟在宋晚山身后央求道。

      宋晚山走在前头,应道:“一次。”

      张明珵笑道:“好嘞,定伺候得让夫君舒服。”

      秋夜的风轻轻扬起,惊了东苑的桂花树,落得满地黄花,只叹:前尘往事皆尽了,闲人与共话春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番外(2)梦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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