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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梁淮青动了下放在许听榆头顶的手指,还没说话。

      就看见跪撑在他腿上晃晃悠悠的许听榆,尽管屁股上的针孔一用力就疼得他脸皱在一起,他还是十分努力挺直身体,两手抓紧他的手腕,点了点头,替他做了决定。

      梁淮青脑海闪过,他今天哭闹真正原因的某种可能,他没有立即确信,丢开不再往外冒血的棉花,把许听榆的裤子和身体一起往上提提,还没把他从身上放下去,就感觉下颚被他尖软的指甲划过。

      他闭了下眼,仰头往后没躲开,许听榆人就又在他怀里乱扑腾着往上蹭,踮脚拿另外一根食指,冲着医生点了点他的下眼睑。

      这个明确的不能再明确的举动,仿佛再度坚定告诉他。

      只要是他,每个微小,哪怕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或者习以为常,在这行人眼里都算不上伤口的伤口,都在一一被他在意与关注。

      梁淮青的心忽然变成了一块浸满水的海绵,看着许听榆哭得花猫似的脸,本要放他下去的双手又往上托举了下,这一下更是方便了打完针就想撒赖的许听榆,蹬着腿就往他怀里坐。

      力气不大,但梁淮青被他扑在胸口的力度,轻轻一撞,撞得心下塌软。

      许听榆给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着,大概是感觉到了梁淮青的纵容,靠着他的胸膛,手还想往外去抓他的外衣。

      梁淮青侧头瞥了眼周围输液暂时没注意这边的人,抓住许听榆骑驴上坡的手,“别乱动了。”

      医生趴在柜台里边找着药,听见他这声,开玩笑说:“咋孩子动还不让动了,你看看你这家长当的,管东管西,就是没管到孩子替你操心。”

      “我瞧他今天就是想让你来看病,结果你倒好,来了先给他扎一针,看他长了记性,下次还敢不敢瞎操心。”

      梁淮青听了虽没接话,但他手往腿边拍了两下被许听榆鞋底踩脏的裤子,想到刚才打针哭得嗷嗷叫的许听榆,大概也是觉得好笑。

      但当着许听榆的面,他没笑出来,背身去找医生要纸时,才没忍住唇边笑了一下。

      梁淮青坐回凳子,看着脚一落地就揉着屁股远离医生的许听榆,说:“过来,眼泪给你擦擦。”

      他学着拿纸去擦他脏兮兮的泪脸,只是他是第一次这么精致的照顾人,动作略显笨拙。

      梁淮青低眼看了会许听榆干在脸上的眼泪,拿纸一擦反而把碎纸都黏在上面,他干脆换手拿纸给他捋了下鼻涕,剩下的泪痕和碎纸他拿粗糙的指腹轻轻擦着,但没想到他已经放得很轻,只擦两三下,手下被摩擦过的皮肤还是瞬间红了。

      坐在旁边看着的那位年轻妇女,见他显然也没有料到小孩的皮肤能这么脆弱,虽说经验不足,有些手足无措,但总算是知道哄哄孩子了。

      她笑着,腿一下一下颠簸,拍哄着怀里的孩子。

      梁淮青察觉她投来的视线,看着被他手擦痛,就眨着眼把脸埋到他膝盖摇头躲开的许听榆,又接下了她不久前的问话,说:“我工作忙,顾及不了,没办法接他上下学。”

      这是事实,他不是没动过送许听榆上学的念头,从他决定养许听榆到看见他每天只能在茶园一个人枯燥的等待自己下班,不止想过一次。

      但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现在还忙到连许听榆生病了都没察觉,照顾都照顾不过来,往后哪有时间每天固定时间接送他。

      况且他在茶园听做饭大姐提过好几次他孙子在小学让人欺负的事,他也怕许听榆整天不在他身边,出了什么事不能及时知道,反而顾虑变得更多。

      她还以为是什么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理由呢,笑了说:“你这话说的,现在谁工作不忙,那赚钱是为了啥,不都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孩子长大了,就得上学受教育。”

      “咋还能主要次要都分不清了,你要真忙到连个接送的时间都没有,实在不行就给家里点钱,孩子爷爷奶奶帮给带着,咱们不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他自己没上过学,也知道读书认字是关乎一个人未来的人生大事。

      但爷爷奶奶他们没有,梁淮青想了会,想起来正好缺个伴的葛大爷,他家住在县城边缘,离茶园的距离也不算远。

      现在去处和时间都有了,唯一的问题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许听榆说,白天把他暂时送去一个爷爷家待着。

      他本想等到忙到这阵再和许听榆商量,可晚上他忙到九十点钟,一转眼又看到许听榆躺在长凳子上,等他等到缩着身体睡了过去,觉得还不如早点送到那边,好歹有个人陪着他。

      他关了炒茶坊的门,背着许听榆回去的路上,手往后拍了下,问:“许听榆,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许听榆睡得迷迷糊糊,一听人都精神了,在他背上立马摇着头,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下巴靠着他的后脖颈,很轻微的点了下头。

      见他不是很抗拒上学,梁淮青接着就想提送他去葛大爷那的事,但话到嘴边又怕他等会哭起来,最后虽没说,但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忙过雨前茶,接近春尾的时候,他找到数钱数到两眼冒金光的张凡凯,问了嘴,想让他给打听一下哪个小学好。

      张凡凯听了,坐在办公桌前数钱的手指一停,还真有门道。

      “你还真别说,我最近还听几个大领导透来的消息,说是今年要出什么新政策,就咱们县小学秋季还要办什么手语班,专门收许听榆这样的哑……”

      他在桌子上磕着手里厚沓沓的钞票,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梁淮青抬眼望过来的眼神,改了口说:“这样的特殊小孩,接受普通教育,不仅学校拿国家补贴,家里贫困的还免学费拿补助。”

      “这事你就放心交给兄弟我办了,别的我不敢打包票,但我大侄儿只要还在这个县城上学,九年,我能让他一分钱学费不出。”

      梁淮青听他越说越不着调,皱着眉,说:“不要免学费,我们掏得起,要真有补助就给那些真正贫困的孩子,抢别人的干什么。”

      张凡凯把钱都装进纸袋子里,拿去银行存起来前,笑笑说:“不要算了,我就这么说说嘛,包给你打听好。”

      也不知道是他真有关系,还是把许听榆上学的事放在了心上,不到半个月就把上学需要的手续都给办好了,说是九月份直接去入学就行。

      这让梁淮青不得不提前和许听榆说了暂时把他送去葛大爷家的事,虽然他承诺了只是白天在那里待着,晚上他就去接他回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许听榆听了只是眼睛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就抠着手指点了点头,一点都没闹,甚至在送他去的时候,看着他走都没哭,晚上去接他,他也只是高兴的跟着他回家。

      这样意外的顺利,让他以为许听榆长大了,没有再像以前那么黏着自己的同时,也放心把他放在葛大爷家,专心去忙茶园的事。

      从最开始每天晚上都去接许听榆,到隔一天或三五天,再到后来的不定时。

      他这一忙从春尾,忙到夏茶过半,短短几个月,他所产出的茶叶成了淮城最大的畅销品,生意也在日趋繁盛,但就茶园的未来走向上三人有了首次分歧。

      梁淮青的意思是适当提价做精品,但人的欲望一旦打开,只会与日俱增,张凡凯和柳兴两人不顾他的反对,移植了很多成年茶树,进一步把茶园扩充。

      这导致梁淮青一个人忙到日不暇给,反应过来时,他才意识到好像有一两周没再去接许听榆。

      他本想等明天休息去百货大楼给他买几只布兔子,再带着一起去接他回来,但当晚收了夏茶最后一批急单的尾巴。

      他独自骑着那辆二八杠回家的路上,深夜的夏风吹着他两条劳累过度而剧烈疼痛的胳膊,不像以往那样有所缓解,反而心里空落落。

      他看了眼月亮照着光的干泥路,轮胎方向一转,转向了去葛大爷家的路。

      “乖乖不哭了啊,懂事哈,哥哥赶明儿就来接你了。”

      葛大爷从被窝里坐起来,哄着半夜突然情绪崩溃,一直闷声哭着不肯睡觉的许听榆。

      “给你买大兔子,买书包,买那个上学的铅笔盒,橡皮,你想要啥就给你买啥,肯定不会忘了你。”

      许听榆拿被子蒙着头,躲在里面拿手背擦了下酸胀的眼。

      他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鼻尖还是一抽一抽发出急促的哭声,眼泪不停从他的眼角涌出,顺着淌到他的胳膊,还有耳后的荞麦枕头。

      他知道自己是住在别人家里,不该哭闹,但每天无论睁眼起床还是闭眼睡觉,都在和这陌生一切相处,不适应,和对梁淮青汹涌的思念让他很难控制自己停下来。

      葛大爷也知道他是想家了,腿往许听榆那边挪着,挪到枯树皮般的手能够到他,一下一下拍着他身上的被子。

      “快别哭了,等会嘴巴又哭紫了,你哥哥来了看到是不是又得替你担心,哥哥是赚大钱去了,又不是不要你了,赚得也是都给你花,还要供你读书上学呢,不能哭,要懂事啊。”

      这句话说完,许听榆的哭声小了,但那不是被哄好了,是明显觉得自己做错了,拿牙齿去咬着拳头想憋住哭泣而发出的呜咽声。

      梁淮青站在木门边,听出来的那刻像有人拿手去紧紧攥着他的心脏,揪心的疼,他抬手敲了敲木门,听见葛大爷在里边喊着。

      “谁啊?”

      “是我,我来接许听榆回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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