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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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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成想梁淮青听完他的话,理着茶叶的手停都没停一下,说:“去不了。”
“怎么就去不了了?!”
钱老板声音立马拔高了一个度,他生怕他不清楚这是个多好,多少见,多难得的机会,说:“你知不知道那,颜文予,他家上次在Y市投资办下的茶城,日成交量达五千多斤,150万,资源全往自家揽。”
“这可是天上掉金子的事!”
“你是不清楚,现在有多少人都还不知道有这件事,消息宝贵啊,但凡是个知道的,哪个不瞄准了这个市场,都挤破了脑袋想往里扎,赶着都去不及的事。”
“我跟你说,依照我闯荡这么多年市场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个风口,我要有你那么大的资金和手艺,我也不告诉你了。”
“我现在就把茶园关了,连夜收拾东西去Y市,递交自荐进驻市场的文件,时间不等人,竞争激烈啊,审批难度还大,一堆文件都压在市里,递晚了,排都排不上号!你还在这等个什么劲。”
还是春天正冷的时候,钱老板嘴巴不带停的说出这么长串的话,急得他后背都出了一层虚汗。
他拉着衣服领口,口干舌燥,端着茶缸嘬了一口花茶,本想润润嗓子,下肚的茶汤却让他满意地睁大了眼睛。
他盯着杯里的茶,转脸问:“这花茶还有没有,我买一点带回去。”
“没有。”
梁淮青说完,多多少少知道了,之前张凡凯为什么那么执着Y市市场的原因。
他们是想先在Y市打出名气,下一步顺利进驻市场。
但就算知道,他也没想过要往Y市去。
他没钱老板那么情绪激动,语气很是平静,问:“在Y市租赁一家普通店铺,租金一年是多少?”
钱老板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回答:“大概要个两万左右吧。”
是了,光一家店铺租金一年就要两万。
抛却钱老板表面说得那些天花乱坠的利处,冷静去思考实际问题,Y市茶都,是面向全国内外茶销的市场,不是一个小小的淮城,和临近两个城能比。
先不说,全国内所销的优质茶叶,全部汇集在那里,能不能争得一席之地。
就说,他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不了解当地市场,就是重头来过,从租赁茶园,再到重新积累市场客源,谁能保证,还要再花上多少时间,才有他目前茶园的稳定收效。
梁淮青盯着竹匾里摘下的鲜叶,思维清晰的说:“寸土寸金的地,没有把握,贸然去的话只会赔钱,与其随大流一头扎过去,不如稳扎稳打,先把手上的四十亩茶田珍品质量保证好,余下尽量把低品级花茶的单量往上提,再一步步慢慢发展。”
一味追求最大的利益,跨步太急,在他看来不是好事。
钱老板听了以后,一口一口抿着茶,仔细想想,说:“也是,我倒没有你想的那么周全。”
这次市场竞争尤为激烈,据他所知,目前听到风声的茶商都盯准了这个市场,那么多人往上递交文件,能通过流程严格审批的,只会是择优的少数。
听说当年茶城刚开的时候,有些文件压到市场开业,都没有任何消息。
一旦市场入驻饱和,还可能会出现多方竞价。
但话又说回来了,出来闯的,哪个不做好了,走错一步路,就赔个底朝天的准备,瞻前顾后可不是能干大事的人。
钱老板皱着八字眉,放下茶缸说:“怎么还没去,你就开始打起退堂鼓了,身上那股敢闯敢拼的劲儿,跑哪去了?!”
梁淮青停下了理着茶叶的手,说:“许听榆在这边上学。”
许听榆听到提到他的名字,坐在桌前啃苹果的嘴巴,边嚼着,边朝他嗯了一声?
梁淮青看他写个周末作业,半天光去啃苹果了,说:“没叫你。”
只听这一句,钱老板就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现在一切出发点,都是站在保证孩子稳定生活的前提下,去考虑。
一个人倒还好,无论到哪,拿着钱闯不出名堂,都能随时另找出路,但一旦有了挂念,干什么事,都跟身后边拴个风筝一样,思前想后。
而且,孩子还在上学,确实没办法跟着他东奔西跑。
“是,都有家有道了,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放着有把握的日子不过,去冒那么大风险。”
“资金要是没有那么富裕,可以再观望观望,也不着急。”钱老板表现理解的喝口茶,不甘心的再问了一遍:“你,真不去?”
看梁淮青果断摇了头,钱老板转眼把胳膊垫在桌子上,说:“你刚才还不是说,想往上提提花茶的单量,怎么不去考虑考虑,收收周边茶园滞销的茶叶。”
“我可听说,那一堆茶农都饿的快吃不起饭了。”
“你家小娃娃,平时应该也没少受他们的照顾,去做个顺水人情,挑挑能得你眼的茶叶,多收点回来做茶,我也不至于一趟一趟往你这跑。”
“两得利的事,你说是不是。”
许听榆刚啃一个苹果,又拿起一个,他听到小娃娃三个字,虽然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是在说他。
他握着还没啃的苹果,眼睛再次朝着梁淮青看去。
梁淮青侧目看了一眼,许听榆手里,握着他们前几天送来的苹果,认真考虑了会,说:“我过两天去看看。”
“哎!这才对,你看,生意都敲着门的进来,快把门槛踩烂了,你哪有不迎客的道理!”
钱老板立即眉开眼笑,不枉费他这几天往周边踩了好几趟点,还是听老刘他们说的对,提了孩子就顶用。
他把挎着包里的大把现金,都拍到桌上,说:“来,我手上固城,新城,有近千斤的单子,咱们直接签了。”
“你这茶园茶质不行,我收只能收雨前、春尾,两叶一芽,能出多少斤,要看最后采摘下的总斤数,再一起算。”
梁淮青抽出了几天的时间,专门把周边滞销茶园都看了一遍,最后来了离得最近,老刘的茶园,说:“你要能接受,我回去拿收购合同。”
老刘赶紧接话,“能能能,一定能接受!你肯收,就是帮了我大忙了,钱款都好说!”
“我要收的,还有四家茶园,没时间单独来摘,到时候需要雇人培训,这部分钱我来出。”
梁淮青话刚说完,就看见老刘一脸不耐烦,往后边挥着手:“来了七八趟了,烦死个人,去去去!”
梁淮青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单衣,身上满是补丁的五十多中年男人。
他被老刘挥斥着,也还是一脸讨好的笑着,弓着腰走上来,问:“老板,啥时候开始收茶叶?你看我行不行,我不会摘,但是能学,能吃苦,不用包饭,给我一个馍泡水,我就能吃饱。”
“走走走,雇谁也不会雇你!”
老刘走过去,两步一推,总算把人给打发走了,他瞧着梁淮青的视线,解释着说:“村里的贫困户,穷的一年到头都吃不起一块肉,心气还挺高。”
“听说是家里就分两亩地,一年收成都不够吃的,就一个女孩,还天天想着供她读书,有什么用。”
“平时看谁家干个啥,他都要跑上去问问,也不知道从哪听的我这要人,七八公里还有劲一天走过来一趟,烦死个人!”
梁淮青只是漠然听着,毫无感触。
他转身时,看到了那个人用袖口擦着汗,落寞走着背影,无端往下看了眼。
没看到许听榆又要哼哼唧唧缠着他的身影,才想起来他今天在学校上课。
老刘刚要问,“雇人有什么要求。”
梁淮青沉默了会,压着眉毛说:“能受得了,就让他干吧。”
收完周边五个茶园的茶叶,梁淮青一个人忙不过来,招了个学徒小王帮忙打打下手,处理一些杂事。
本以为能专心炒茶,但没想到夏天刚过,就出了经销商恶意囤积,倒卖他茶叶的事。
不仅在固城市场内卖出了翻倍价格,还往外谣传其他经销商手中的茶叶全是假货,搞得市场混乱,他们几个人手里的茶叶卖不出去,跑到他茶园门口吵了半天。
自此以后,梁淮青直接不再接受电话预定,只允许到场限量售卖,拿许听榆画得几朵小花,来做包装的防伪标识。
可就算是每个人限量购买,第三批夏茶开售,梁淮青一大早刚送完许听榆到了茶园,从小瓦房到茶田那边,还是排得人满为患。
几个经销商在这喂了半天蚊子,怨气满满的吼着:“梁老板舒服啊,我们可一大早从五点就开始排队了,你这茶园到底什么时候扩建,哪有放着生意不做,整天搞限量的。”
“就是啊,梁老板,赶紧考虑考虑扩充,每次就带着那百斤的茶叶回去,不够市场塞牙缝的。”
梁淮青坐在炒茶坊门前,低头收钱签着单,被问烦了,才说:“没空,要照顾孩子。”
那几个经销商捏着钱,听到了他这句话,笑着打趣两声,总算消停了。
但他说得是实话,还需要保证每批出售的茶叶质量,加上他还在收购周边的滞销茶叶,工作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临近十点,太阳正晒的时候,梁淮青终于签完了单,他刚站起来。
后边的几个人就嚷嚷着,摁住了他的桌子,说:“怎么排到我又没了,梁老板,我等了好几个小时,我给你加钱,随便哪单两倍卖给我行不行,我都你这的老顾客了。”
梁淮青听惯了他们每次同样的话,转身进了炒茶坊,说:“先到先得,我这没加价的规矩。”
袁要强打开后车门,抽着雪茄烟,看了有十分钟,眯着眼睛说:“看来离了张老板那,生意变得更加红火了。”
坐在前座的郭明,立即扭头说:“什么红火,他要不是靠一直抢咱们的生意,哪有今天,从最开始费老板那单,再看看排队的那些人,不都是咱们原来的顾客。”
“抢了咱们的生意,人家现在还是什么,县电视台报道,好心收购茶农滞销茶叶的老板,听听,多好的名声。”
张凡凯坐在靠窗的另一边,听着这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阴阳怪气,忍气吞声的抽着烟。
抽到袁要强关了后车门,车子开始启动,他丢了烟,说:“淮青他就守着那四十亩茶田,给他两单,能走几个人。”
郭明自以为聪明的,替袁要强说着:“张老板不仅人没帮强老板请过来,什么时候还变这么大方了。”
袁要强听他还在这故意强调,一脚踹上前面的座椅背,“他妈,闭上你的嘴!”
这几个月茶园收益逐渐创新低,他憋了满腔怒火,没地发,喷了口香烟,说:“这事就先撂在这,我袁要强迟早得算,今天去市区有正事,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张凡凯从上车到现在,都没听他提,问:“去Y市见谁?”
开了接近五个小时的车,到达市区最高的一幢商业楼,几人乘着电梯上了七楼,张凡凯跟在袁要强的身后,进了办公区。
听着前台小姑娘,温柔询问:“你好,是受邀来的张老板和袁老板吗?”时,他还不知道袁要强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又跟着小姑娘进了会议室等待,近二十分钟。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推开了门,向他们介绍着,站在门口面相温和的高个男人,说:“几位久等,这位就是Y市市委茶产业办下属机构,茶叶协会的颜文予,颜老板。”
袁要强立刻上前,弯腰和他握着手,说:“颜老板,幸会幸会!”
颜文予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和他握了两下,往会议室里对比着,电视上的脸,问:“负责做茶的梁淮青,今天没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