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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花甄庭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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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之殿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真的没有,”对面快要断气,“诸神之殿真的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而且诸神之殿的影响是诸神之殿本身存在导致的结果,和诸神之殿联系上也没有任何用处。”
达尔西·艾伦再接再厉:“喻谊呢?斯帝莫至少和喻谊有点关系吧?”
“斯帝莫和喻谊又有什么关系?”
两边都沉默了几秒。
达尔西隔空呼了自己两巴掌:“哦没事,我记错了我记错了。”
切断通讯,达尔西摸了摸胸口。
好险好险。
“达尔西?”
“唉哟!”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人一跳,达尔西一个后仰往地上栽。
刚下过雨的新鲜潮湿空气涌进门,布拉德利站在夏普家花甄庭园的厅室门口,缓缓出声:“你这是……”
花甄庭园主建筑入口的厅室里只有他们两人,达尔西顶着两个黑眼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撑起来,连日的忙前忙后折磨出一脸苦大仇深:
“可算来了,快进去。路上注意媒体。”
布拉德利提醒:“你的黑眼圈。”
“啊?哦对,得遮一下,”达尔西摸摸随身的压缩空间包,“睡糊涂了没带。算了我问问米歇尔。”
“米歇尔还在R.S。”
“什——”达尔西原地蹦起,“不是说好了她今天要来夏普家的吗?!我一会还要直面媒体呢!”
布拉德利作怜悯状:“她的话你信?她连米勒是拉普拉斯的学生都没告诉你。”
“我——”达尔西身心俱疲,手臂盖着脸瘫倒回小沙发上,“算了我等会再找找——”
手背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达尔西撤开手臂,布拉德利手中是个巴掌大的方块,金色线条的花体字印在透明盖子后的色块上。
达尔西抬头。
布拉德利:“她托我带的——你怎么还打人!”
达尔西一秒起身,拖着爬不动的身躯踉跄:“嘿你皮这一下很开心?!”
追出几步,达尔西气喘吁吁:“不追了不追了,我这几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布拉德利终于能露出与这几天R.S成员们如出一辙的愉悦笑容,笑完将手上米歇尔对亲弟弟的最后一份良心递给他:“你要进去?”
“离约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本来你爸要让我先进去,我推脱说四处看看,给你留了段时间。还不快去?”
“谢了!”
布拉德利回头喊了声,声音和脚步一起消失在走廊。
花甄庭园的底部是一个“盘子”,走过平坦开阔的草地,靠外侧的花卉堆积在“盘子”上,拱起藏于绿植中的建筑。穿过大团夏季名贵花卉,雨珠沾湿的花瓣给“盘子”涂抹上鲜艳抢眼的色彩,媒体记者正在这些色彩边缘和草地交接的地方等候着,佣人见他们脚踩草地,有素养地——或者说是高傲地一言不发。那些佣人,看见在花甄庭园长大的青年保持着记忆中始终如一的态度和性格,步履沉稳朝气。
镜头下的布拉德利无懈可击,因特殊许可而被放进门的一个个镜头只能捕捉到亲和友善的夏普家族次子。这位夏普家的少爷一头蓬松适度的棕发,没有穿着正装,卷袖的休闲衬衫和长裤却显得整洁而帅气,路过时只带起衣服上浅淡的洗衣剂清香,对外形象是活得顺风顺水,平易近人。
布拉德利·诺顿·夏普,拉普拉斯大学的高材生,当之无愧的天才,直读类高中至全科类大学期间兼修斯帝莫特殊时代性金融、近现代政治哲学等多门学科,同时分担着夏普家族名下部分企业的管理,相关企业均以年轻富有生命力的公司文化与良好的员工福利闻名。更多成就无法一一罗列,以上如此种种只是他履历中最基础的部分,而他甚至尚未完全施展自己的才能。
就算在公众视野内有着十六年的空白,也不妨碍他的经历令无数人惊叹羡慕,在豪门中都是少见的成功。
不出意外,受到诸神之殿影响的急转天气、夏普家族的花甄庭园、夏普家族长子意外撞在一起,他这时出现在花甄庭园这件事又要上新闻了。
唯一称得上幸运的是,媒体不敢对夏普家过多打扰与进行负.面.报道。
这些鲜艳抢眼的花卉簇拥的中心,是高处广场般的空旷平地与正中央的楼房,雨水冲洗后的地面倒映路灯和建筑——当然这些其实是露出高处平地的冰山一角,主建筑藏在平地的下方,被一重重庭园景色遮掩。自前两个世纪以来,在这个经历过令世界动荡的战争年代的地方,围绕权力展开的明争暗斗,上层豪门与名流的社交聚会,各国势力卷入的刺杀与劫持在此逐一上演。
“而夏普家已经不想参与这些事情。”
杜鲁·夏普今年一百一十二岁,在知天纪年平均寿命三百二十的情况下,加上斯帝莫远比大部分地区有着更优质的条件,他连生命一半的路程都没有走过。
拱形窗外是石路的直道与草坪,走廊横架在花草上方,直通入这嵌入主建筑的古朴六边形切面低塔。服从系统调配的机械臂自动勾起窗帘,用身上雕花的装饰将自己隐入花纹繁复的厚重布料。杜鲁从座位后的机械臂接过纸质文件,推到桌前:“我知道你习惯纸质的。”
面前与自己有四分相似的年轻人似乎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仅仅是坐在桌前打开文件,气质与51世纪四十年代后的浮躁格格不入。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与近年来的趋势所表现的,夏普再也不需要过度介入这类事情,但夏普家的根系深埋在斯帝莫中,连接着斯帝莫的过去与现在,不能从自己的位置上轻易离开。
“你年幼时我就说过,我不会让你接手夏普家的负担。所以,这一次我们只是做一个短暂的交易。”
杜鲁的的指关节敲击着桌面:“你兄长完全恢复前这段时间内,你作为夏普家年轻一代的代表,协助你的兄长应付一些社交场合,并接触利里克·米勒。而我在这之后会取消你在公司的职务,对外拒绝一切对你的采访与相关问询,保证你与夏普家的利益毫无干系。”
布拉德利·夏普于夏普家而言,比起子女,更像一位有着豪门子女地位的优质员工。
培养一个人的资源在整个夏普家的产业面前实在微不足道,因此布拉德利参与进夏普家的经营后,早已将培养资源连本带息地还给了夏普家,本该持续数十年的账单一笔勾销。
“而您不会告诉我为什么需要接触米勒,是这样吗?”
“是的。”
杜鲁靠回椅背,神色淡淡:“我给出的文件已经足够证明夏普家未来的发展方向,纠结于夏普家为什么接触米勒,对你没有好处。”
他已经做好准备,听这个自己不算熟悉的年轻人追问。那是不可避免的,他听过也无数次体谅过现在的年轻人难免会有的浮躁。
然而布拉德利只是收起文件:“那么就这样。合作愉快。”
没有不甚礼貌的随意与任性。还是学生的青年保持着积极的态度,一丝不苟地面对每一份临到眼前的事情。
“这对你并不公平,布拉德利。除此之外,你还可以提出别的要求。”
“我的需求仅限于此,非常感谢您尊重了我的意愿。”
在斯帝莫尖塔顶端来去数十年的男人掀起眼皮,第一次以平等重视一个人能力的态度正视这个没有重点亲自培养的次子:“这些提出要求的机会,不管你使不使用,它会一直在那里。”
“不,谢谢您,可是在不由我决定的事情上,我想要的改变已经完成了。这次交易中,我的目的仅限于此,那么别的要求就不需要出现在这次交易中。可以出现在这里的其他要求在我眼里既不是雪中送炭,也不是锦上添花,那么我自然没必要要求自己‘不浪费’它,‘浪费’它于我并非浪费。”
布拉德利的棕发继承了夏普家最常见的发色,眼睛却是灰蓝色。夏普家很少有灰蓝色眼睛的成员,布拉德利是其中之一,温润明亮与不易动摇的坚冷都压在这点色彩里。
十分罕见。
斯帝莫的豪门之中,培养孩子的模式有几套。夏普家的选择是以继承家业的方式培养长子,将次子放在花甄庭园,消磨亲情,让他自由选择;亲自培养第三个孩子,但让她自己打拼另一套事业;最后,第四个孩子则娇生惯养着长大。
这种模式下培养出的次子,一般来说不会太差,出色者也不在少数,唯独没有这个时代大部分年轻人身上难得一见的作风。甚至在他杜鲁所经历的斯帝莫的上一个时代与现在的继承人中,这样的年轻人也没有多少。
杜鲁见过早熟的青年,稚气未脱的青年,叛逆的,或是听话的,谦和的,或是孤傲的,唯独布拉德利身上一万分的真诚与尊重无法复制,使他的亲和力在众多极力展示亲和的豪门子女中仍然脱颖而出。
他的真诚与尊重到底有何不同,又何以做到如此程度?
这是夏普家的人都不明白的事情。
杜鲁从不会将自己看作布拉德利的父亲而去约束询问。他们这些选择了这套培养模式的人都清楚,自己并没有履行“父亲”的职责。
“那就去吧,”杜鲁说,“先去找你的兄弟。”
——夏普家的长子反而勉强称得上是位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