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盛夏》来一碗热粥

1、向阳

　　那些天空里匆忙盛开的夏天，在阳光中最为热烈，又一年盛夏降临。
　　“新学期，新气象，榆阳六中再创辉煌!”
　　主席台上的人激情演讲，伴随着阵阵歌声，几道绚丽的彩烟冲向天空，铺出一条靓丽多彩的路，台下的掌声热烈而持久久久不能平息。
　　“浣浣，刀哥叫你去抱本子”这一层楼一如既往的吵闹，毕竟被教导主任骂多了，后来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座位上的女生放下笔走出教室，穿过走廊，阳光撒在身上，暖阳阳的。看着围栏边的梧桐就出了神，又转身走到了办公室，听到里面的声音，正准备开门的手一顿，从门上拿开。
　　“你们班是不是新转来了一个学生啊”
　　“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进度”
　　“没事，不就多一个孩子的事吗，多操点心就行了”
　　“行了我下去接孩子了。”
　　听得入神之际，背后被人拍了下:“宋欢，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宋欢吓的一激灵，转头看到人后便舒了一口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有事啊？”随后敲了几下门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办公室，门外的男生挠挠头有些尴尬，只好假装很忙的样子回了教室。
　　屋内的声音也随女生的出现戛然而止，宋欢有些尴尬道:“老师，我来抱本子”，站在饮水机旁的老师刚好接完水站起身来，边喝水边用手指着旁边的桌子:“在那，下次早点来，让大家早点写”耳边还传来小声的嘀咕声，女生简单应付几声便迅速离开教室，心中的八卦欲促使着她越走越快，她迫不及待想要他们班都知道这个消息。
　　“停，重大事件”，教室太吵，她又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只有几个女生凑过来好奇地问着“重大事件”，女生把本子放在讲桌下后看着他们:“我们班，好像要新转来一个”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这得是有多么想不开，转到江苏来？”
　　“万一真的脑子不好使呢。”
　　“人家这是想挑战难度，你们一群傻子。”男生口出狂言的倚在桌子边，假装漫不经心地吐露真言。
　　“齐凯你昨晚砍拼刀刀了吗？”名叫齐凯的男生兴奋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我去，你在我家安……”
　　“最后一刀砍你脑干上了？”
　　空气瞬间凝固，几人反应过来看着齐凯笑声一个比一个大，齐凯脸的颜色由绿变蓝变黄。
　　“周淑媚你咬一下下嘴唇看会不会被毒死。”
　　*
　　“不需要你管我，你走吧”老师匆匆忙忙赶到门卫就看见了这一幕，她顿住了，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看着男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向前迈出的一只脚最后又收回转身离去的样子，心中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作为语文老师，她太感性了，这也是她最大的缺点。
　　回神之际，自己的学生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看起来很瘦弱，就像是常年营养不良，丝毫不影响骨架上所搭的皮囊的惊艳，这又使他改变了自己的猜测。
　　回教学楼的路上，他沉默寡言，对于老师的问题也只是敷衍的回答，无奈只能化被动为主动:“你是叫周向阳吧，我是你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我叫何娇娇”少年垂眸，低声嗯了一句。
　　“向阳，你看咱们学校操场，可大了。”
　　“向阳啊，咱们学校成绩抓的严啊，你有什么不会的要问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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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些回答，周向阳说出口的话没超过十个字，何娇娇悬着的心终于碎了一地。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沉默，好像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包裹起来，与世隔绝一样。
　　*
　　周向阳走到教室的时候，正好是最后一节课，半只脚踏进门的那一刻下课铃就响了，教室里的人看着陌生的面孔不免有些激动。
　　“我去，这颜值，逆天了。”
　　“感觉这比晏哥帅啊，绝了绝了”
　　“放什么狗屁呢，晏哥最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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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混乱中一个女生迎面走来:“周同学吧，我是班长宋欢，你的位置在那。”顺着女生手指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的作为。
　　靠窗，倒是第一排，看那群女生望去的方向，大概是和那群女生口中的晏哥一排。
　　与此同时，刚回到办公室的何娇娇眉头紧皱，一旁走过来的老师打趣道:“怎么了娇娇，新来的学生很差么？”
　　“没有，转到咱们班的不会差到哪去”
　　“那是什么”
　　“感觉，他好像，叛逆……说不上来”
　　女老师从饮水机那接了一杯热水，半倚着工位栏将水递给何娇娇。
　　“没事，下午有我的课，我看看。”
　　*
　　12:45，高一吃饭的时间，基本没什么人能吃的了，因为错峰吃饭，第一批饭已经被高二吃的差不多了，去那也只有青菜之类的了，所以高三索性自己带饭，对于这种行为年级主任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不出意外，A班的教室还是只有少数人不在，包括那位周向阳和陈哥。
　　正在给书写名字的周向阳看着前面转过来了人，手顿了一下，看着那双手上的名片:“干什么？”
　　面前的男生笑嘻嘻的看着他:“认识一下呗，鄙人名赵帅”。
　　周向阳结果名片看了一眼便随意夹在书里。
　　［姓名:赵帅 班级:高一A班
　　年龄:17 爱好………………］
　　这是相亲大会么……
　　然而赵帅完全没给他机会，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饭盒子摆在周向阳的桌子上:“你怎么不吃饭啊，你要吃点吗，我妈妈亲手做的，老香了!”
　　听到“妈妈”两个字，周向阳手上的笔划出了一条长长的斜线，赵帅情商不算低，能看出来周向阳此时此刻的状况。
　　“兄弟，你咋了”
　　“没怎么”
　　“你还好吧，是不是戳到你痛处了，对不起啊”
　　周向阳重新调整握笔姿势，淡淡的回了句“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别人有，他没有，他没有妈妈。
　　周向阳的母亲实在他初三的时候过世的，在此之前，他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向阳”，周围人对他的评价无一例外都是“开朗，阳光”，但后来他母亲已经确诊了胃癌，他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他的妈妈，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般光了，他就像朵凋谢的玫瑰，在贫瘠的土地上寻找希望。
　　再后来，病情进一步恶化，癌细胞扩散，治疗费用已经超出了他父亲的能力范围，他深知这费用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是不可能的。
　　可那是他妈啊。
　　他每天都学着挣钱，省吃俭用，把自己饿到低血糖，短短一个月瘦了15斤。可是也仅仅攒到了200而已，时间不会站在原地等他。
　　最后隔着门看到母亲惨白的脸，脸上没了任何颜色，手上还戴的是周向阳在她生日时送的那条寓意着平安健康的红绳，那天他坐在地上无能捶地，手在门上抓了又抓，问了一声一遍又一遍。
　　“真的不行了吗。”
　　………
　　太阳随着地平线消失，它还会回来，但他的母亲不会了，他现在是野草了。
　　而周向阳一直认为母亲病的太深，以至于他已经渐渐接受，不再难过，时间又回归于平静，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说话啊，周俊，你说啊!”
　　“为什么断掉我妈的治疗？!你有什么资格？”
　　那晚，家里一片狼藉，他父亲早在一个半月前偷偷停掉他母亲治疗的事还是被发现了，周向阳看着他父亲的脸，将所有化验单和缴费单撕成碎片抛到空中，把所有药都砸到地上，看着父亲的泪珠砸到化验单上。
　　“你把我妈还回来!我不想看见你!”
　　他的父亲周俊看着他崩溃的模样，捡起地上的药，红着眼看着他:“你妈妈的病，治不好，是她亲口说的不治了，说要给你攒钱，她不想拖累你。”，崩溃中的人无法使自己理智，他躲到屋子里，傍晚准备敲门进去的时候发现没动静，他只能砸开门。
　　他去的不算晚，他的儿子救回来了，他到现在还不能忘记那把带血的刀和血腥的地板。
　　从那之后周向阳没给过父亲好脸色，也再没喊过一句“父亲”。
　　但是说来也挺方便的，之前需要30万的手术费，现在每年只需要30买束花就行了。
　　“哎，你还好吧”回过神来，蝉鸣声将他环绕，阳光撒在他身上，如他的名字一般温暖，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折磨，阳光没有温度，深刺人心。
　　周向阳征了一下又自顾自的收拾东西，低声回了句没事就起身走了。
　　旧事重提的感觉不太好受，至少他是这样的。他的童年中好像都在失去，就像在他三岁时离他而去的奶奶，五岁时被车压扁的小猫。他尝试过挽留，但物是人非，怎会事事顺心得偿所愿。索性就当是一场梦，醒来就会忘记痛苦了。
　　可这是一场噩梦。
　　“新同学，老师叫你去教务处领书。”
　　周向阳穿过走廊，看着树叶隙间撒下的斑驳光影。
　　在很久之前，他也是一个让人感到暖和的太阳。
　　*
　　短暂的时候午休过后，数学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步子有一种特别的规律，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她，后排几人听到声音后本来还似醒非醒，却被高跟鞋的声音一激，瞬间就清醒了。数学老师抬眼扫去，很快找到了那名学生，讲手上的教案简单整理了一下拍了拍手示意安静。
　　手指在空中左右扫过，最后落在最后一排的男生的身上:“我是A班的数学老师，我叫宋夏”
　　“好了咱们不浪费时间了。”
　　“现在，开始上课。”
　　这一节课周向阳听得心不在焉，一是进度跟不上，而是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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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讲到这，今天咱们的作业是一张阶段小卷，课代表记得去文印室拿。”又看了一眼课代表，发现他在走神:“齐、凯、同、学”名字是一顿一顿读出来的，齐凯回神冲老师使劲点头，有点像摇摇车一样，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宋夏挑眉看着他着实有点想笑，下课铃一打，一秒都没多待直接回办公室了。
　　*
　　周向阳浑浑噩噩撑到了晚自习，看着最后一道几何大题脑子都快想破洞了还没思路，草稿纸写了一张又一张，看了眼自己同桌。
　　靠，差距怎么那么大……
　　许是觉察到了他目光，看了眼空白的卷子有些沉默，周向阳有些尴尬，看着那张臭到极致的脸单手托腮问道:“同桌，能讲道题吗？”
　　说罢，那人又抽了一张新纸放在卷子上:“我是海胆？”周向阳征了征，随后反应过来把椅子往右移了一点，讲着讲着就出了神，眼睛瞟到了他同桌的本子上，上面用凌厉的笔锋写着两个字。
　　［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