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噩梦》夜静谈

3、噩梦它在诱惑你接近

　　从烧烤店出来，郭庭竹独自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黑暗的巷将他和城市的华灯璀璨分隔，只给他留下几盏昏黄的路灯，在他身后剪下孤寂的影，刚刚在烧烤店捡了一些客人剩下的食物，老板娘看他可怜多给了他一点，他心情还算愉悦，就是可惜今天烧烤店没看见漂亮的女顾客，他还记得一个，上次的女顾客，皮肤很白，腿很长很细，胸有点小但可以一手捏住，妆容精致长发飘飘，涂着粉色的口红，可爱的樱桃小嘴从一次性筷子上小口小口地咬着蘑菇吃……然后他把那对筷子捡回来了，用舌头细细的嘬着筷子，间接性接吻也是接吻，他想着，得意洋洋。但随后又感到愤怒和不甘，世界上的女人都是肤浅的东西，他皱眉想到，坐在那个漂亮女人对面那个男的不就有点小帅，有钱请一顿烧烤，女人都只在乎钱和脸，一点也不在乎皮囊下的灵魂，肤浅！他愤怒不已，埋在心里的痛苦在不甘的逼迫下喷涌而出……
　　童年的一幕幕噩梦在他大脑里重演，酒精和呕吐物交混的恶心气味像是又充斥了他的鼻腔，迸得满地都是的破碎啤酒瓶、母亲刺耳的尖叫哭喊、殴打产生的剧烈疼痛……通过记忆折磨他的感官……噩梦的尽头……是他父亲死了，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以一种毫无尊严的姿态离去……马路上，迅速闪动的红□□光，令人不安的警笛声，人群焦虑的骚动包围了扭曲的肢体和蔓延的鲜血……再后来就是母亲疯了，郭庭竹不明白这种男人有什么值得她疯的，他被送到了别人家，离开了那场漫长的噩梦……
　　他记不清自己寄人篱下那些年的经历，只记得没有再受过别人的殴打，没有再闻过酒精的气味，也没有再听到女人的哭喊……但他对这看似安定的一切深感不安，他试图抓住什么来缓解自己的焦灼不安，比如学习，大人告诉他要努力学习，于是他就努力学习，他的努力为他换来了优异的成绩，也为他博得了他人赞许的眼光……
　　“这孩子命苦呀！但他本人争气！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庭竹同学真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学生！学什么会什么。”
　　“不愧是庭竹同学！轻易做出了我们做不出的题！真让人热血沸腾，为之折服啊！”
　　领养家庭、各科老师和其他同学的称赞似乎消弭了他的不安，那些噩梦般的日子似乎不再将他的情绪摁入伤痛的海，而自满却日渐扩大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逐渐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逐渐觉得自己异于常人，逐渐肯定自己是立于鸡群的鹤……
　　但不负众望，他考上了一所极其优秀的大学，在他人的赞许声与羡慕的眼光下踏入了令人向往的学府。
　　在常人看来这是好的故事，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但郭庭竹注定不会是常人，他注定会踏入图书馆，再次触及那个曾给他提供灵魂避难所，但未来会让他陷入深渊的沼泽——文学。
　　那个逼仄潮湿的小屋，那方充斥着酒气、尖叫与疼痛的地狱，也有处能收容他灵魂的避难所，那是本书，在郭庭竹的印象里是本诗集，书页发黄，页角翻折，皮肤触碰到它就像粘上一层看不见的黏腻的灰一样难受，但郭庭竹很喜欢它。每次受到父亲的殴打与谩骂后，他就悄悄钻到那个角落，一头扎进避难所，在文字的洗涤中遗忘悲伤。
　　那本书在重重变故之中早已不知身在何方，时隔多年郭庭竹也忘了它的名字，他踏入图书馆，就是为了寻找那个避难所，但最终他沉迷在对飘渺的应许之地的追求中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他想成为诗人，在图书馆阅览了大量诗集后，他对这些都不屑一顾，认为他们都比不上自己在童年看的那本，各方面都比不上！
　　在他眼里，无论多出名的诗人、多著名的诗歌，都存在着挑不完的毛病：用词的错误，选词的不当，韵律的古怪……那些一切都比不上童年的那本！
　　但他找不到，找不到童年的避难所了。所以，他决定，他要自己去写他理想中的诗句，甚至是超越理想的诗句！
　　由于他整天不务正业，他理所当然地挂了很多科。在他人恨铁不成钢的遗憾中，他干脆从大学辍学，走上了打工支持梦想的道路。
　　在这条路上，什么难听的话他没有听过呢？但他相信自己是天才，天才是注定不会被凡人理解的。
　　想到这里，他喉咙里哼了几声，一口痰卡在嗓眼，他一皱眉，“咳！—呸！”吐了出来，脑子里想的是他恶心的父亲，就像一块痰。他皱皱鼻子转身就走，但又转念一想，认为天才还是要文明一点，不能像个乡巴佬一样没素质，又回头用餐巾纸包起扔到路边树根处。
　　反正会化为泥土。
　　郭庭竹得意洋洋地想，就像他一样。
　　他完全不期望会有人理解自己，从他决定辍学开始，他坚信凡夫俗子不会理解他这个天才的想法，他不需要学历这些庸俗的东西。酗酒的父亲死了，精神分裂的母亲离开了，而他，也最终会化为粪土，而他的精神，会附着于他的作品，永远流传在这个世界上！他比其他的凡夫俗子更早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他甘愿放弃一切，去追随他的文学梦想。
　　而他为之自豪的作品，没有获得他人的认可。当他骄傲地展示他的成果给关系较好的舍友时，舍友盯着纸张皱眉良久才缓缓抬头，委婉地表示他不适合这条道路。
　　没关系！舍友是个俗人。他告诉自己。你太过优秀，别人欣赏不来。
　　他似乎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
　　或许放在人更多的互联网会好些，他这样想便去试了，结果收获了一大批冷嘲热讽。
　　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的他打下了鄙夷其他网友的文字后更是收获了一大票人身攻击，不堪其扰干脆删帖。但在那之前，有一位名叫“射星”的网友发来私信，表达了自己对他的作品的喜爱。郭庭竹收获了好大一个惊喜，感叹竟有同为天涯沦落才，与对方结为好友，并与之分享作品。
　　说实话，射星在郭庭竹孤独的追梦生涯中，是为数不多的依靠与安慰。毕竟郭庭竹什么都没有了，要硬说，他只剩下——
　　回到出租屋，刚打开门，就听到了几声迫切的猫叫声，门前的三只小猫凑到他的脚边，郭庭竹露出了今夜的第一个笑容，口中嘬嘬两声，打开从工作的餐厅打包回来的烤串，自己抽出两串，抽出剩下几串的竹签，放下来留给三只小猫。这三只猫都是他捡来的流浪猫，在他最贫苦的时候他也没有抛弃他们，因为它们总让他想起自己。
　　他瘫在破旧的沙发上享受着难得的休憩，可惜没有完全吃饱，看着玩耍的小猫，想着它们终会死亡的命运，又联想到自己在人间受到的苦楚，悲痛再次涌上心头，他干脆化悲愤为动力，大笔一挥写了段诗：
　　饱受文明之苦，
　　饥寒交迫……
　　何处是归路？

　　写完诗，他对自己的偶然乘兴之作十分满意，掏出手机分享了自己的好知音。
　　但最后等来的不是像以前一样的点评，而是一句：我想和你见面。
　　郭庭竹不禁愣了愣，他承认，他对他这位好知音，有着很大的好奇，但他并未完全做好与他见面的准备，不过……他对他的个人魅力有着完全的信心，所以他在聊天框中输下“好啊”，然后没有丝毫犹豫迟疑就发送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瞎扯不下去了，本来就是口嗨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