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神明》倦疏眠

110、娃娃（完）

　　“……萱萱？”谢韶清惊讶：“你不是……不对，你怎么把这个布娃娃带回来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带回来清理一下。”夏萱道。

　　“那我帮你！”谢韶清上前道。

　　“小清，我的校服干了吗？”

　　谢韶清看了一眼她的校服：“怎么了，你身上的校服有什么问题吗？”

　　夏萱摇头：“但是我想穿我自己的校服。”

　　谢徽雪从阳台取了她的衣服：“是这件吗？”

　　夏萱的校服比他们的都好认，她的校服比较旧，褪色也比较严重。

　　夏萱看着肩膀上熟悉的针线缝合处才安了心，她忙接过自己的校服穿上。

　　谢韶清拉过夏萱：“那我们去洗那个娃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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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给他们上课的是王老师，本该尸首分离的人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了讲台上。

　　但是王老师却道：“这一节是自习课，你们可以在这里自习，也可以去读书馆自由看书。”

　　学生们有的留在教室，有的三三两两前往了图书馆。

　　“我们去图书馆吧？”江真真提议道，她还没去过这个小学的图书馆呢。

　　几个人前往图书馆，其他同学也没有觉得钱小鲤的样子怪异。

　　谢韶清只顾一排排看着书，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她们几个走散了。

　　她起身折回去，发现几个男生围着夏萱开始欺负。

　　谢韶清义愤填膺，她正要过去帮忙钱小鲤却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接着看。

　　谢韶清只能躲在书架后透过书本间的缝隙去看，只见夏萱看了看周围，似乎是确定周围没人，她伸手瞬间拧掉了男生的脖子。

　　她的速度非常快，快到谢韶清根本没有看见她是怎么出手的，那几个男生已经像残疾的布娃娃一样倒在了地上。

　　夏萱甩了甩手，那些男生瞬间消失了，她也继续往前走去。

　　钱小鲤松开了谢韶清的嘴巴，谢韶清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难道还不相信你的眼睛吗？”

　　谢韶清还是摇头，钱小鲤知道对她来说难以相信了，毕竟夏萱是谢韶清最好的朋友。

　　“我要去找她问清楚……”

　　“问我吗？”夏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面带微笑。

　　“快跑啊！”江真真拉着还没回神的谢韶清就跑。

　　奔跑中书架相继摔在地上，江真真也被书架砸中，谢韶清回头搬动书架，她的后背突然被拍住：“小清。”

　　这是夏萱的声音。

　　谢韶清僵硬地回头：“为什么？萱萱……”

　　“对不起，小清，你哥哥这么好，我如果是你该多好啊……”夏萱摸着谢韶清的头发：“为什么谢徽雪只把你当妹妹呢？为什么他看不到我呢？”

　　“可是你可以在我家啊……我哥哥很好的……”

　　“可惜我只是一个外人，我要的是他当我唯一的哥哥，没有你，你能明白吗？”夏萱道。

　　谢韶清脸色煞白，江真真从书架下爬了出来，她看着紧贴谢韶清站立的夏萱也不敢有动作。

　　谢韶清流下了眼泪：“萱萱，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那你真愚蠢，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取代你。”说着夏萱变了一副样子，此刻的她短发变长，扎了两个麻花辫，麻花辫上垂着浅粉色发带绑着的蝴蝶结；薄薄的刘海、淡紫色的裙子、过膝的白色长筒袜、黑色的靴子……包括鼻梁上的那颗黑色的痣……

　　她就是那个谢韶清再熟悉不过的布娃娃，谢韶清夜夜抱着哭泣睡着的布娃娃……

　　她的脸上挂着微笑，看起来美好无比，但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天真的恶毒。

　　谢韶清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她看了看不远处同样呆住得江真真，想动又被夏萱稳稳按在原地。

　　“小清，你知道吗？”夏萱的声音像是午夜的幽灵：“我比你更早陪着他。你的哥哥，谢徽雪，他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是你抢走了他，我现在不过也是抢回来而已。”

　　“……什么意思？”谢韶清问。

　　“早在你没有出生之前，我就一直陪着他。是他让我有了生命，后来他照着我的样子缝制新娃娃的时候我本以为是他给我做的新身体，我高高兴兴地进了新的娃娃体内，没想到他把我送给了你。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一直当个布娃娃，一直那样陪着他，可是你却突然出现了，他有了一个妹妹，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我，他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那时候我才知道布娃娃和人是不一样的，是你抢走了他的爱，所以我杀了很多人，我很快拥有了人形。现在，我只需要取代你，谢徽雪就会永远是我的哥哥了………”

　　夏萱那只拍在谢韶清后背上的手突然伸出尖利的指甲，谢韶清感觉自己后背的皮肤被划破了。

　　“……不要！”江真真瞪大了眼睛：“夏萱，你不能那样，如果你伤害了谢徽雪的妹妹，他只会恨你，又怎么可能对你好？”

　　“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我会剥掉谢韶清的皮肉穿上代替她活着，从此以后我只是谢韶清，这个游戏里所有的画面都会黑屏，他也不会记得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夏萱说着撕开了谢韶清的后背，谢韶清的血已经顺着她的手染上了夏萱的手背。

　　江真真绞尽脑汁想办法，夏萱却是冷笑：“没用的，他们都被我困住了，待我换好皮，我再去找他。你放心，你也不会死，到时候我消除你的记忆，我们还是好朋友……”

　　她话音还没落图书馆的墙壁就被破开了，奚川和谢徽雪、周桓、楚简都出现在了她面前。

　　夏萱显然很意外，她扔下谢韶清就逃走了。

　　周桓和楚简出去追她，谢徽雪抱着地上浑身失血皮开肉绽的谢韶清。

　　“哥哥……”谢韶清喊了一声已经晕了。

　　“我来吧。”奚川把谢韶清的伤恢复好抱着她起身，江真真赶紧跟上他们。

　　他们在学校一群群破烂的娃娃中找到了受伤的柳宜明和钱小鲤，周桓也打来了电话，夏萱又去谢徽雪家里了。

　　几人回去时夏萱并不在，周桓和楚简也不在。

　　谢徽雪四处找了找，在谢韶清的房间看到了昏倒在床边的夏萱，她依然是长头发，穿着淡紫色的连衣裙，和布娃娃一样的装扮，只是看起来面色苍白，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

　　“夏萱怎么又回来了？她这是晕了？……”周桓和楚简也回来了。

　　楚简正要动手时夏萱醒了。

　　夏萱似乎是不舒服，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夏萱看着谢徽雪怀里的谢韶清，她的眼神闪过愤怒和怨恨，她想要扑过去，却被周桓按住了。

　　夏萱挣扎着，嘴里发出不成语调的呜咽，她的眼中不断流出眼泪，她绝望地望着谢徽雪，向他摇着头嘶喊着什么。

　　“周桓，放开她吧。”谢徽雪道。

　　周桓眼里也疑惑重重，按理说夏萱是这个副本里的大boss，她和楚简刚刚追过她，她的速度和能力都是很强的，不应该是这样一副虚弱小女孩的样子。

　　“你不能说话？”谢徽雪问。

　　夏萱含泪点了点头。

　　谢徽雪松开了手，怀里的谢韶清摔在地上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里透漏着不解：“……哥？”

　　谢徽雪看着她，又看了看夏萱：“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韶清看着谢徽雪平淡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你都知道了？”

　　“你是指什么？”谢徽雪闭了闭眼，他问她为什么，他根本不懂这些都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谢韶清的脸上也流下了泪水：“为什么你们不杀了夏萱，她明明是怪物，这一切都摆在眼前了不是吗？为什么你还是认出了她，可是我陪你时间更长的不是吗？这十年一直陪着你的是我！以前陪着你的也是我，为什么你还是选择她？”

　　周桓和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啊？这怎么回事儿？”

　　奚川走到夏萱解了她的禁声，夏萱终于能说话，她看着谢徽雪叫了一声哥哥，声音嘶哑破碎。

　　“你认出我……我就知道有一天你会认出我……”夏萱脸上还有满脸泪水，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眼神。

　　“不是……”周桓的脸色也发生了变化，他好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萱咳嗽了好几声才能正常说话，他慢慢讲述了十年前发生的事。

　　那时候，谢韶清刚被谢徽雪接回家的时候就被布娃娃跟踪了，在睡觉、放学、没人的地方时候谢韶清一抬头总能看见它沉沉地盯着自己。

　　没几天班里就来了转学生，叫夏萱，谢韶清起初没有把她联想到布娃娃，因为人和布偶的五官不相似，她们很快成了朋友，夏萱的经历和谢韶清很相似，谢韶清便经常带零食、学习用具各种东西给夏萱，夏萱也很高兴。

　　两人的友谊越来越好，奇怪的是谢韶清发现了班里的怪异。她发现班里的学生总是天天有人请假，有时候请假好多人，班里的学生总是不齐全。

　　有一天班里的人终于齐了，但是谢韶清却发现他们很怪异。他们的五官变得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同学，他们就像被人剪碎重新拼凑在一起了一样。谢韶清熟悉那些人的五官，她甚至能知道面前的某位同学的各个部分原本应该属于谁。

　　整个学校，甚至整个城市，他上下学都会遇到各种这样的人。

　　谢韶清有时候读书的时候抬头会看见夏萱正盯着她，她总是莫名察觉到有双眼睛看着她。在墙后、图书馆的书缝后、无人的小道里、不经意照镜子时……她都发现过背后那双窥视她的眼睛，是夏萱。

　　夏萱也很快知道谢韶清发现了她，她总是平淡地收回目光，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

　　这一切总让谢韶清想起那个布娃娃的眼睛，太像了，以至于很多次午夜梦回谢韶清总是看到布娃娃和夏萱，看到那极其相似的、阴魂不散般的窥视的眼睛，看见两张脸不断重合……梦里的夏萱长出长头发，辫上了麻花辫，穿上了紫裙子，笑着问谢韶清好不好看……

　　谢韶清不是没有告诉过谢徽雪，但是谢徽雪每次去查看的时候什么都消失了，谢徽雪的记忆也有问题，他不记得那个布娃娃，那个他亲手缝制的布娃娃。那一段时间谢徽雪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好几天不回家，有时候一身鲜血回来能在家昏睡几天。

　　谢韶清并不清楚她的哥哥具体是做的什么工作，她怕哥哥也遇到危险，就没有告诉谢徽雪。她只是说不喜欢这个学校，恳请谢徽雪带她转学，她喜欢南方，希望能转到那里的城市去上学。

　　她以为离得远了就可以逃离这一切。

　　这件事情谢韶清没有告诉夏萱，她打算星期天就走，神不知鬼不觉，夏萱就算知道也已经晚了。

　　但是那天晚上她梦中惊醒看到那个紫色连衣裙的布娃娃又出现了，它笑着走向自己，谢韶清怎么喊都无法发声，她被剥皮抽骨、去肉剜心，明明她那么痛，可是她连喊都喊不出来。

　　布娃娃彻底变成了夏萱的样子，谢韶清看着夏萱穿上了她的皮，彻底变成了她，成了谢韶清。

　　而她的血肉筋骨被缝在一个布娃娃中，任班里所有学生做游戏，她被扔来踢去，摔来踩去、撕扯毁坏……终日被扔在班级的垃圾里。

　　谢韶清连谢徽雪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她只是在垃圾桶堆里听说‘谢韶清’和哥哥谢徽雪搬了家，转了学。

　　她在这个一年级里日复一日地循环十年，直到十年后她才再次见到了谢徽雪。

　　这次谢韶清也看到了那个被谢徽雪当妹妹疼爱的夏萱，她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所有人都叫她谢韶清，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谢韶清。

　　这次夏萱把她拆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依然在垃圾桶傍边的娃娃里延续痛苦，另一部分被缝进了夏萱剥下的人皮里。

　　就这样，谢韶清变成了夏萱，她终于能说话了，也终于能靠近谢徽雪了。

　　但夏萱一直盯着她，不让她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听完了这些话周桓看着夏萱道：“所以你是谢韶清，而谢韶清是冒充了你十年的夏萱？”

　　看她点头，众人都才从震惊中回神，看着面前的谢韶清和夏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叫她们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谢韶清’语气透着不甘心。

　　“就因为夏萱的各种证据摆在眼前，一切都太巧了。而且那晚我讲小红帽的故事，你也阻止夏萱问我，那时候我才怀疑你。”谢徽雪道。

　　“假的又如何！可是我陪你不止十年，你忘了吗？夏日萱草，向阳而立，萱草忘忧，所以你给我取名夏萱。为什么你有了妹妹就忘了我，可我才是一直陪着你的人？”‘谢韶清’看着谢徽雪问。

　　谢徽雪静静地看着她，只是摇头：“我不记得。”

　　“哈……不记得？”‘谢韶清’眼里渐渐填满悲伤：“你真是绝情，不……无情，谢徽雪，你这个人看起来对谁都温柔，其实你对谁都没有感情！就算你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是这十年陪着你的是我不是吗？就因为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你就立刻弃我于不顾，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你杀了很多人。”谢徽雪只是道。

　　他的声音平淡，并不是指着杀了很多人就是错，这几个字里听不出他对这件事的情绪。仿佛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只是陈述着一个事不关己事实。

　　无情吗？谢徽雪有时候也会这么想，或许他真的无情吧，他总是断断续续失去着本就没有多少的记忆，有时候记忆里的东西也真假难辨，所以谢徽雪也不依赖脑海里那些少的可怜的记忆。

　　很多事情谢徽雪都感到寡淡无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还继续存在？到了现在，谢徽雪又怀疑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记忆是什么？真相又是什么？

　　谢徽雪甚至连好奇都不能有，他一点冥思苦想都会让脑袋传来刀绞般的剧痛。而谢徽雪向来比较怕疼，所以他干脆不想。

　　谢徽雪没有感情波动的话更是令‘谢韶清’气极了，她嗤笑一声：“杀人？那些人都是怎么对你的，如果你想起来世人对你做下的一切，我不相信你对这个肮脏的世界还能保留爱意？我不过是为你报仇罢了！哈哈哈哈……”

　　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身体颤抖起来：“就算你找到了妹妹又如何？我要她永远用我的脸活着！我要她永远照镜子只能看见我！”

　　她的身体突然和背后的空间一齐破碎，几个人也出了副本。

　　“恭喜玩家谢徽雪、奚川、周桓、楚简、谢韶清、江真真、钱小鲤、柳宜明成功通过副本娃娃。

　　众人出现在了无间书阁。

　　“恭喜玩家谢徽雪、奚川、周桓、楚简、谢韶清、江真真、钱小鲤、柳宜明积分+100000000。”

　　“恭喜玩家谢徽雪、奚川、周桓、楚简、谢韶清、江真真、钱小鲤、柳宜明金币+100000000。”

　　几人通过无间门瞬移回了九合庄园，谢徽雪看着抱着布娃娃默默看着他手足无措的女孩，江真真他们都恢复了成人的样子，钱小鲤也不再是洋娃娃，而是正常的样子。

　　‘夏萱’模样的谢韶清依然是一个七岁小女孩的样子，她无法长大了，或许是她的骨肉这十年来一直都没有再变化，永远停留在了十年前。

　　谢徽雪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肩膀：“小清。”

　　“哥……”谢韶清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了。”谢徽雪不断拍抚着她的后背。

　　等谢韶清停止了哭泣，谢徽雪为她擦去了泪水，他和奚川都试了试，谢韶清的样貌的确无法改变，就像夏萱说的一样，谢韶清永远只能顶着夏萱的脸。

　　谢徽雪把谢韶清手中的那个旧娃娃接过来拆开 。里面除了很多肉块，还有一些筋脉、肋骨和肾脏、包括一颗还在跳动的心。

　　这些身体组织也因为没有了布娃娃的限制重新回到了谢韶清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