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神明》倦疏眠

161、血莲花（完）

　　谢徽雪的脑海里再一次响起了纷绕繁乱的求救声，他知道这是胥日再一次对人类进行屠杀。

　　奚川看着他迟迟不动，谢徽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我们都明白，这是避免不了的。”

　　奚川用力抱了谢徽雪一下便离开了 。

　　谢徽雪的手变得透明起来，他的神力已经亏损，自从被阴火灼烧一半神魂后谢徽雪都没有彻底恢复，再加上接二连三的过度损耗已经开始撑不住了。

　　神像一个个破碎，人们凄厉的声音越来越多。

　　“为什么神像都碎了，神不愿意救我们了吗？”

　　“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

　　“为什么神不管我们了，为什么……”

　　…………

　　“为什么奚川要杀我们!”

　　“早就说了奚川是妖族圣子，他早就想屠杀我们，如今他只是暴露本性罢了!”

　　“是不是因为奚川要杀我们所以神不管了?”

　　“不可能，神不会不救我们的。”

　　“你们这些凡人不要再指望徽泽会救你们了，你们不知道吧，徽泽和奚川皆为男子，又为师徒，却罔顾人伦有了私情！说不定奚川杀你们就是徽泽授意的。”一个蛇妖道。

　　“你胡说什么，他是神，神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他为何不会，你们的神尊大人不仅会，他还是主动的那一方，是他勾引奚川喜欢他！”

　　“闭嘴！不是你说的那样！”

　　“现在奚川杀你们徽泽为何不救？看看如今你们都快死一半了，为什么你们的神明至你们于不顾呢？他已经彻底妥协，不想救世了，杀死你们之后他就能和奚川彻底在一起了！”

　　“他难道真的与妖孽为伍了……”

　　“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否则他为何不救我们！”

　　“徽泽真的不配当神，我们那么尊敬他，信仰他，他为什么不保护我们？”

　　“他和妖魔有什么区别！亏我们一直那么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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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明明已经听过了一遍，这样相似的话谢徽雪听过很多遍，他看起来并不在乎，但谢徽雪知道他一直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明明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为什么每一次换来的都是埋怨和责怪?

　　在他有能力护世的时候他就是万人敬仰的神明，有一点违背世人心愿的时候他就立即被怨恨包围。

　　可那些身为神明所得到的一切尊荣都不是他想要的，他从来都不想被困于牢笼一样的神殿，他想有自己的生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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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奚川把灭魂枪扎近另一个‘奚川’的心口，他才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奚川并没有见过胥日的样貌，他一直带着全遮脸的面具。

　　胥日把灭魂枪拔出来:“奚川，你杀不死我，因为我在三千年后依然活着，你改变不了这个结局，就像你改变不了谢徽雪会死，这一次你仍旧救不了他。”

　　“……你到底是谁？”

　　胥日知道三千年后发生的一切，他一直没有消失？或者说一直都在看着他们？

　　“你不妨猜猜我是谁？”胥日大笑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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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熠愤怒地把桌子掀了，饭菜洒落了一地。

　　他愤怒地一脚把一个宫女踩在地上:“贱人，刚才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样看着朕，嫌朕丑?”

　　那日奚川仅仅一下就把他打的筋骨碎裂，碎裂的筋骨尚能接上，灭魂枪却朝着他的门面打，奚川在纯心和他作对！

　　“陛下，奴婢不敢，奴婢……”

　　“不敢?那就是有了?”

　　“没有，陛下，奴婢未曾对陛下有过半分的不敬!”宫女的头已经磕破了血。

　　“拉出去，乱棍打死!”齐熠未曾有过半分心软。

　　周围的人也不敢求情，自从齐熠毁容之后性情大变，已经无故仗杀了很多人。

　　宫女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打手也于心不忍，但是他们却不敢有丝毫放水。

　　“叫的朕耳朵疼，来人，把她的舌头割了!”

　　“陛下饶命……”

　　“陛下，林国师求见。”

　　齐熠平静下来，林国师是昨天治好他骨裂的一个道人，他已经瘫痪了好几天，各种医术神药在他身上都没有用，这个姓林的道士却一遍针就治好了他的骨伤，并说会治好他的脸。

　　齐熠当场就大喜，封他为国师，现在他求见想必已经有了医治之术。

　　齐熠走后皇后拦住准备割舌的侍卫道:“放了她吧。”

　　“娘娘?”

　　皇后又重复道:“放了她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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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此来想必已经有了医治之法?”

　　林国师却摇头:“陛下被神器直接击中面部，非神力不可解。”

　　“你的意思是只有徽泽和奚川能……”齐熠摇头:“可是这次他们绝对不会救我的，我就是奚川所伤。”

　　“神之所以不伤不灭，因为他们有神骨和神血，陛下您是天子，这些难道不是您应得的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齐熠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但是现实又令他丧气:“可是我如何才能近他们的身呢？”

　　“徽泽神力消耗过度，已经陷入昏死状态，奚川正于妖魔交战，无力他顾，这是上天赐给陛下的良机啊。”

　　“林国师说的没错，朕是天子，这些本就该属于我!”齐熠信心十足。

　　一行人朝着神殿出发。

　　看到殿中的徽泽时齐熠的心里猛然发怵，神明……

　　那一刻齐熠清晰地认知到徽泽身上的神性，尽管祂端坐在地如同一座没有生机的冰雕神像，但祂身上的悲悯似乎穿透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在齐熠愣神的时候林国师已经动了手，他挖出了一颗银色流光的心脏。

　　就算是被挖心脏，神明也没有半点痛苦，祂像是彻底丧失了知觉，如同一个不会给出任何反应的冰雕。

　　就这么简单，原来一切都是如此简单。

　　齐熠吞下那颗心脏后立刻发现他的身体轻盈无比，苍老的皮肤都消失了，现在他风华正茂。

　　“陛下，这就是神骨。”林国师又抽出心骨递给齐熠。

　　隐去身形的奚川看着这一切，他早已知晓这个结局，也早已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可是他此刻还是盈满恐惧。

　　谢徽雪体内有他的神魂，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谢徽雪身上的痛苦，但奚川感受更深的是害怕。
　　他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最怕的就是找不到谢徽雪……他怕重来一次他依然找不到他……

　　齐熠的眼睛已经被贪婪淹没，没有看见姿态恭敬的林国师眼里的阴狠。

　　“国师，这个要怎么吃？”

　　“不需要吃。”林国师用法力把神骨送入齐熠体内。

　　齐熠甚至能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自己里，他挥一挥衣袖偌大的神殿瞬间倾倒。

　　齐熠狂笑不止，他这一生都没有这么畅快过，他拥有了神明的力量，这一刻他比登上皇位的时候还要愉悦。

　　“徽泽。”齐熠念道:“你是神，舍己救世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为了祛除妖邪，你就镇在赤炎山下吧。”

　　“人间不需要神明，只需要人皇。”

　　一样的结局，谢徽雪被抛进了赤炎山下的无尽火海之中。

　　不一样的是奚川紧随着跳了下去，只不过没人看见。

　　血色火光的火光瞬间暗淡下来，齐熠心满意足道:“这下赤炎山应该再也不会爆发了。”

　　-

　　皇宫。

　　齐熠端详着一杯无色无味的液体:“这真的能让奚川失忆吗？”

　　林国师却道:“奚川……不见了。”

　　“不见了，他能去哪儿？”

　　林国师却笑道:“陛下吞了神心，融了神骨，感觉如何？”

　　齐熠没有察觉到林国师笑容的怪异，他喜不自胜道:“朕从来没有那么好的感觉，这…不………不!”

　　手上的皱纹令齐熠大惊失色，齐熠忙找出镜子，镜中他又恢复了毁容的面目，还有衰老，不……甚至是更苍老……

　　本来花白的头发现在已经白了满头，脸上的皱纹密布，眼睛浑浊苍老，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齐熠试着调动体内的神力，但是他的身体一片亏空，哪有一点神力可言。

　　“怎么回事!你……”

　　齐熠想掏出配剑斩杀面前的道人，但如今这具身体走动已经好费了全部的力气，他狼狈地跌在龙椅旁边。

　　林国师嘲讽地笑出声，他坐在龙椅上看着齐熠，如同看着一只蝼蚁:“陛下一阶凡人，却妄图永享天命，剥夺神骨，私吞神心，自然为天地所不容，如今的一切都是您咎由自取。”

　　“是你……是你骗我……”

　　“是我又如何?可是做下决定的不是陛下吗？”林国师道:“世间已无神明，陛下拿什么阻挡妖邪呢？”

　　齐熠看着眼前的道人瞬间变成了带着面具的黑袍人，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中的神骨和心脏:“你是魔神……胥日?你明明可以得到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要利用我?”

　　胥日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但他瞬间消失于无形，没有给齐熠任何回答。

　　但很快齐熠就得到了答案，他得到了所有人的憎恨。

　　弑神的罪名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死于无数人的刀剑之下。

　　一夜之间，妖魔涂世，无人生还。

　　这一次谢徽雪体内有他的神魂存在，奚川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位置和身体情况。

　　沉入岩浆之底的一千两百三十六多年，谢徽雪都在沉睡，他的神力被剥夺，一千两百三十六年，岩浆彻底失去温度，变成了带着灰烬的死水。

　　接下来的九百八十二年，谢徽雪被无数个时空裂缝裹挟，断断续续，最后停留在某一个时空。

　　奚川终于确定了那个世界。

　　后来的八百五十四年，谢徽雪一直在海底尘封。

　　他被一个巨大如山的血色棺材包裹，那是无数人心和灵魂凝炼成的的玉棺。

　　谢徽雪可以冲破它，但是无数人的灵魂会消散。

　　血玉棺材上长出一朵朵血色的莲花，根茎蔓延整个海域，入目都是血莲花。

　　奚川能感到血玉棺材在他手下跳动，就像一个个还活着的心脏，一朵朵血色莲花仿佛有生命似的包裹住他的手臂，吸食着他的血液。

　　“……徽雪?”

　　奚川的声音得不到回应便用神魂和谢徽雪进行交流。

　　幸运的是谢徽雪是有神识的，他缓慢的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谢徽雪又道:“找到这些人的尸骨，融入他们的灵魂，他们才能转世。”

　　这也是谢徽雪没有冲破禁锢彻底离开的原因，他是为了留住这个世界的无数灵魂。

　　“等我。”

　　奚川游出了海域，整个海里都是血莲，它们一朵朵已经把海水彻底遮盖，在月光照耀下如同一望无尽的血色花海。

　　在这个世界奚川没有看到一个人，想到谢徽雪身上的无数心脏和灵魂，他猜测这个世界的人可能都死了……

　　奚川闭上眼睛，探查着这个世界的每个活物的气息和踪迹。

　　他在某个山脚感知到了妖气，奚川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山洞里的血妖惊恐地睁开眼睛，她立刻想通过太虚之门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然而一道强势的力量将她击倒在地，她的身上瞬间凝出无数血线，那些血线开出一朵朵血色莲花，同时有无数血莲从海域飘到她身上。

　　奚川把她身上的血线全部斩断，切断了她和血莲的联系，那些血莲也一朵朵枯死。

　　血妖在绝望之中消散，她的身体化作了满天血海和无边尸骨。

　　奚川把这些尸骨拼凑完整移到海里，他再次来到海底，无数心脏和灵魂一一回到他们的尸骨之上。

　　“徽雪……”

　　奚川扶起谢徽雪，解下他身上的层层锁链，这才发现他的心脏长出一朵血红无比的莲花，这朵莲花比所有的莲花都要红，就像完完全全被血液浸透了。

　　但谢徽雪却没有任何犹豫，他从心口把那朵血莲连根拔下，大片的血迹立刻染透了他的衣襟。

　　血莲在谢徽雪的掌心变成雪银色莲花，银莲花飞向那些尸骨，神光照耀下尸骨渐渐无形，他们都入了轮回。

　　肩膀一沉，谢徽雪晕倒在他的身上。

　　奚川能感受到谢徽雪的状态并不好，每一寸海水都仿佛含有无数细密得刀片，分割着他们的神魂。

　　这不是单纯的时空变化，奚川能感受到海水里的巨大压力，整个空间整个世界都在撕扯着谢徽雪，似乎他是不容于世的存在。

　　谢徽雪的身上已经裂出满身伤口，奚川用龙珠罩住谢徽雪，但是龙珠很快就碎了，谢徽雪的身体在消散。

　　奚川忙抱紧他，把全部的神力传入谢徽雪体内，他用最后的力气撕开时空裂缝把谢徽雪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