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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转校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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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踩住了夏日的尾巴,被回踢一脚送了一轮火热的太阳,直顶顶地晒着严言趴在桌上的左脸庞。
温存的惬意被扰得无处可寻,她抓挠了自己的左脸后打算转头硬着头皮继续睡。热也没办法,对于高中生来说,脱离了学习的苦海的每一秒都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难得,可她微睁的眼却对上了一张凑近的脸。
惊醒。是万曼曼。
“……”
对面的人看见睡着的人醒了,长呼一口气,顺势从弯着腰的姿势转而坐在了旁边的位子,“你终于醒了,你怎么这么能睡啊。”
严言压抑着遭受炎热和午休中断的脾气,抹了抹额头上细小的汗珠,将垫着睡觉的小枕头收好,“什么叫我这么能睡,我还纳闷你一天天的怎么就不困呢。”
“困什么困啊,我特意在午休时间为你带来了新鲜的小道消息,你不想听听?”万曼曼打断了严言收拾的动作,将她拉着成了正对着她的方向。
一记白眼送去,“听,哦不,不听了。”严言甩开万曼曼的手又被她拉回来。
“别啊,我知道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了,弥足金贵啊,言言。”
“你哪次不是大阵势地告诉我有新鲜的小道消息,拉着我去凑热闹,结果呢,”
“我们年级来了个转校生!”
在被这位特别不靠谱的营销号多次营销过度的受害者严言眼里,这,还不够有吸引力。
“连校门口那条破烂小路翻新了在你心里都算得上新鲜的小道消息,偏偏我次次还要上你的当,真是……”
“是个大帅哥!”这一句话声势浩荡,吵醒了部分正在午休的同学,严言赶忙拉着万曼曼到了教室外的走廊。
“你再说一遍?”严言似乎开始想要信任这一次的万曼曼。
“我说,哦不,我不说了,反正有人也不相信我了。”
严言一把掐在了万曼曼的手臂上,
“我说!我说!我说!真是的,你就这么对你抗战在前线的朋友啊。我说——我们年级来了个大帅哥!”
“真的?”
“真的!”
“哪个班的?”
“我们班啊!”
“真的?”严言这下子卯足了好奇劲,巴不得现在就去看看这位转校生,“可高一这也才开学没多久啊,转校干什么?”
“你管人家转校干什么呢,有帅哥来你不兴奋啊,还在我们班诶。直接近水楼台先得月,看得我每天愉悦指数直线飙升,要是再谈个恋爱,拉拉小手……”万曼曼越说越激动,甚至托起了严言的手作势就要放在嘴边亲吻。
严言迅速拍掉了她的手,“他什么时候到班上来?”
“下午就来!”
转校生是真,下午来也是真。所以她们从午休就开始等。以至于每一节课后都跑去负责管理新生的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蹲点,终于在下午的边界点,学校的晚餐时间,蹲到了转校生的身影。这一次万曼曼也算把之前在严言心里的信誉分拉回来一点了,但大帅哥却假,“假得不能再假!”
严言想起了刚刚跟着万曼曼溜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在一群都知道了小道消息的人里吃劲地寻找能瞥见的缝隙,还遇到了几个熟人。
一声声“你也知道了”“你也来看了啊”中瞧见了办公室里站在教导主任对面的身影,还与那人刚好转身时勉强对视。严言当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熟悉感,更是在他抬起右手后加强了心中的大胆猜想。
然后更是听到旁边的学生小声地念着他的名字。
“句乘?算什么大帅哥啊,疯了,都疯了。”
没错,那抹笔直修长,玉树临风的身影就是严言的童年玩伴,句乘。当然了,这些大帅哥的形容词都是此时正坐在严言旁边的花痴得手舞足蹈的万曼曼加上的。
“句乘?什么句乘?刚刚那个玉树临风,刚刚那个英俊潇洒的转校生?句乘?”万曼曼一激灵,警戒地看向严言,“不对啊,你怎么也知道他的名字?”
“你也知道啊,你不仅知道他名字……”正是晚餐的时段,只剩下几个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人,教室里安静得可以从前门听到她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讨论声。
“知道,还知道什么?”两个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句乘拎着刚领的校服踏进了教室,身后还跟着零零散散的看“热闹”的人,大摇大摆,径直走到了她俩面前。
万曼曼一动不动地用眼神追随着他,从头顶碎盖的发型到右手小臂中间那块淡褐色的胎记,再到修长的裤腿……等等,胎记?
“胎记?言言,这不会是你说的那个橙子,吧?”
曼曼收住了原本迷恋的目光,变得惊讶。
“是,啊……”一字一顿,心中无奈一览无遗。
“橙子?是在说我吧。”句乘探究地盯着面前仰头看着她的少女,黝黑的长发不知道因为什么变得有些凌乱,几根不合群的发丝在额头扫荡,圆溜溜的眼睛却暴露出一丝愤怒。
他心中了然,却觉得不论是今天遇到的阳光还是遇到的人,都让人心情愉悦。
“是。”
万曼曼意识到气氛不对,迅速离开了这地方,跑到门口拉走了那群看“热闹”的人。倒是不知道是开小会还是寻找新的小道消息了。
至于严言为什么有些愤怒与吃惊句乘的出现,还要说到十年前。
十年前,包含了他们从幼儿园一直到小学同班的缘分,尽管严言家经常搬家,但他俩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
得益于最初两家最开始的距离,严言的奶奶和句乘的外婆关系不错,尤其是两个长辈一起打麻将的时候,句乘和严言就抱团游玩,久而久之则成了最好的玩伴。
那些年,一直在吵闹中彼此陪伴的他们把这段友谊称作“革命友谊”。
幼儿园的句乘是个小胖子,位置经常在严言后面,还总仗着力气的悬殊偶尔“欺负”严言。
但这种局势在小学时得到了反转。句乘被严言当时“暴躁”而又大胆的性格完全压制着,额外的压制对象也包括班上的一众男生。
句乘还试图联合其他男生反抗,但不巧的是,当时的严言不仅成绩好,还是班上的班长。
在绝对的官职和地位面前,他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度过六年。
可即便在学校犹如水火的两人,却依旧是一条街里以及麻将馆里最亲近的两个小朋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闹不相知,这,就叫做“革命友谊”。
所以在严言心里,句乘一直是最亲密的并且唯一的好友。
直到他小学毕业后离开了G市,他们约定好分别后也要经常联系,句乘却仅仅只在离开的一个月内联系过她三次,让严言不得不为这段友谊感到遗憾。
而三年后更是没有一点消息的他,从讨厌的橙子摇身一变,成了“转校的大帅哥”。此刻站在她面前,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还想要凭人群中的勉强的对视弥补作为好友三年的缺失。
她生气,但其实心里也有一点点的开心。
虽然在那个还未完全开智的年纪里,朋友的分别与更换是很平常的事。可年少的伙伴时隔多年出现在她面前,即使他变成了有些陌生的模样,也让她感到新奇。
这一切就好像她的生活开了加速键,一键来到最重要的时间点,可惜却没有回退键。要不然她真想在那个时候给句乘一记重重的拳头,再对他说“橙子,你要是走了之后不联系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严言知道他最宝贵的就是他那两条现在修长修长的腿,也知道他最怕疼,所以只要拿这个威胁他,他一定不会忘了她,至少这三年都……
严言越想越委屈,顺势从桌子下给了他一脚,踢打在他的小腿上。
他怎么吊儿郎当,他怎么以为这样的一面就能让人觉得那些不联系的日子都飘忽的不重要,他怎么理所当然以为一句有些俏皮的话就能让两个人重归旧好的。
诶,他……怎么盯着我?
“严言。”
他不痛的吗?虽然严言纤瘦,但一名高中生踢在小腿上怎么说也是有点力量的。
严言一边低下头想通过桌子下的空间看看他的小腿,一边又拉开了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在慌乱中囫囵答了一声“啊?”
慌乱的不止严言一个人。
句乘想说好多话,从他们上个月回到过G市时,在从前住所附近的超市惊喜地遇到了外婆曾经的麻将好友,兜兜转转知道了严言一家的情况开始。
从他拜访了严言的奶奶后,兴奋地得知严言随着母亲来到了他也恰好在的S市,期待给她一个好消息开始。
从他如愿转入这所和她相同的十祁中学,再续和她同班的缘分,包括在办公室的一眼开始,句乘就有好多话想说。
他想迫不及待地像小学时得到了新的点心礼盒时拉着她坐下,像分享形状不一口味不一的点心一样分享这些年的点滴。
然后他偏偏说出了一句“严言,你居然还能认出我。”
“啊?”虽然记忆里仍是他三年前的模样,而孩童时期总能在短暂时间内大有变化,但五官倒是不会有大出入,而且名字也对得上,况且他手上的胎记,“很难认不出啊。”
严言指了指他的右手,句乘一脸懵地抬起右手后又好似大彻大悟。他居然忘了,对于轻微脸盲的严言来说,类似胎记这种特殊的标志才是她记人认人的不二法则。
“唉,没想到这么早暴露了。我还打算以一个转校生的身份和你套近乎之后,再上演昔日好友多年后重逢的戏码呢。”
严言意识到自己并不生气了,其实三年没有联系的原因她猜的一知半解。
奶奶前段时间在电话里告诉过她,句乘的外婆在他们离开G市没多久意外去世了,而一向和外婆亲近的句乘在那段时间肯定大受打击。
严言当时向奶奶问过句乘的联系方式,只是奶奶承应了句乘的保密请求,暂时没有暴露。
所以严言被奶奶的一句“我也只是那天回到那条街打了个麻将,听老板娘说的,老板娘估计也是才知道”搪塞了过去。
她感到无尽惋惜,毕竟句乘的外婆当年和奶奶一起打麻将时,“打尽天下无情手,麻将馆里两朵花”,颇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气质。
而这样的消息让人更觉世事无常。再加上包括句乘,严言小时候也没有自己的电话,两个人都是通过□□彼此交流。
句乘那个连自己生日都记不住的大傻包,□□的账号和密码都是外婆一手保管,这下子外婆不在了,严言奶奶和句乘外婆的联系也断了,两个小家伙自然就没法完成约定了。
“这么一看,我奶奶早知道了吧?”严言愤愤然。
“是我托谭奶奶不要告诉你的。”句乘暗暗点赞谭奶奶的保密能力。
“但是你怎么会在S市,你当年不是和我说的H市吗?”
“记错了,当时记错了。”
句乘显得不好意思,还挠挠头,一副笨蛋帅哥的形象倒是深入人心。
“你……真是无语。”
迎来的是两人默契的傻笑。
句乘本还想和严言说一些能让彼此关系不那么尴尬的话,毕竟多年不见想要一如当初是不太可能的,碰巧万曼曼这时来拉着严言去食堂吃饭,他早早报道完也该回家了,收拾收拾明天正式入校。
“橙子哥,言言我先带走吃饭了啊,我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万曼曼拉着严言就是往外跑,“实在对不住,你们明天再叙旧也成哈……”
声音越拉越远,句乘怀里还抱着校服,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无奈地摇摇头,“我这次好不容易背了联系方式,都还没给呢。”
他哪等得到明天,巴不得现在拖着她就说个不停,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便利贴和笔,在上面写下了微信、□□和电话号码,一应俱全。还配上了一个自认为形象的橘子简笔画,同时暗暗夸赞自己的完全准备,最后才留连不舍地离开。
噢,还顺走了严言桌子上的一颗阿尔卑斯原味糖。
严言那边一路上也是没个消停,万曼曼一颗八卦的心此时像个火炉上的蚂蚁跳了又跳,“哎,你说的橙子不是个胖小子嘛。”
“那都多久前的胖……”
“也是,可能早就苗条了,那他怎么突然到我们学校来了?”
“这我也不清楚,刚刚打算问……”
“噢噢噢也是,你也是三年后第一次见他。但是他怎么在S市,你不是和我说他是去的H市吗?”
“他刚刚说他当年记错了,而且……”
“而且他现在居然这么帅,这小子行啊,你当时和我说他的事情我还完全想不到他还是个颜值派啊!”
“……”严言被万曼曼一连串的问话打的水泄不通,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完,索性等着她一口气唠叨完。
“你干嘛不说话,看着我干嘛,我这不是好奇嘛。”顶着圆溜溜的黑眼球,可爱的刘海盖在上面,还颇有一副天真的模样,简直是让人难以拒绝!
“好好好,我亲爱的曼曼,你问吧,你随便问。”真想掐掐着姑娘嘴边的梨涡,然后给她揪下来把嘴巴粘住。
“得勒!”得到主人公肯定的准许后,曼曼撒开了问个不停。
可惜对于同样一脸懵的严言来说,不会再有超出“不知道”“不清楚”“我也想问”以外的答案,所以曼曼最后附送了一个白眼,并对这次“真是没意思”的重逢以一个晚餐后的冰淇淋做了了结。
万曼曼这边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去各处搜寻她这位营销号的一线消息了。
严言回到座位看到桌子上那张便利贴,以及她认了半天才发现是橘子的简笔画后,一直期待着晚自习回家后“再续前缘”。
昔日好友多年未见,摇身一变帅哥颜。让人很难不期待啊!
难熬,夜晚苦读的日子真是难熬。
严言坐在教室里,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轻敲着,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张便利贴上。
上面的字迹清隽而有力,正是句乘留下的联系方式。橙子从小写得一手好字,不同于她横竖撇捺中规中矩的风格,他的一切总是充斥着浓浓的个性与不羁。
她低头盯着那串号码,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又很快收敛,装作毫不在意地将便利贴折了折,塞进背包夹层里。可心思却怎么也回不到书本上。
在教室的热闹声中,晚自习的钟声响起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时间过得太慢了。
等回家以后……要不要主动加上?
还是再晾他一下?
严言捏了捏鼻梁,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一天结束的钟声终于敲响,她站起身背上背包,和万曼曼这个住校生打完招呼后,迅速踏步离开。教室里的喧闹声被她甩在身后,晚间的风拂过走廊,她下意识地收紧了外套。
走出校门,街灯拉长了她的影子。严言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输入了那串号码,指尖悬停在“添加”键上。
她轻轻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的纠结,下一秒便果断地按了下去。
屏幕上显示着“等待验证通过”。
严言收起手机,心情莫名有些轻快,脚步也随之轻盈了一点。风吹过发梢,夜色下,她轻轻微笑着。
这时候的校园总是比早晨更加热闹,日日学习的学生更像是夜晚出没的困兽,在黑幕中将一天的快乐塞进回家的背包。
毕竟早上六七点常见的是无尽的哈欠和匆忙的脚步,如此谈笑声、告别声、车子驶过的声音交错在一起的场景,倒让人有些头昏。
严言低头走着,刚跨出校门,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向前方不远处的第二个路灯,句乘斜靠着,手里随意地转着一枚硬币,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拨弄着,让硬币在指尖翻转,偶尔在掌心里弹一下,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神情懒散,却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耐心。
严言这才意识到到,时隔多年不见的好友,他的确有了很多看似微不可觉实则焕然一新的变化。
他的五官变得不如年少时总是笑容堆满肥满脸颊的喜庆可爱,开始带有少年气的傲娇和冷峻,这样静静地站着时,莫名有些疏远感。
严言停住的那一瞬间,句乘便察觉到了。他抬起头,目光正好撞上她的视线,然后唇角微微一挑,朝她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可当他抬头看过来,目光扫过严言的脸时,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她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神色居然透露着冷静,可在路灯的映衬下,轮廓却柔和了些。句乘没有刻意多想,只是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却比平时稍微多看了一眼。
他收回视线,唇角悄悄地向上弯曲,随手把硬币一抛,精准地接住,然后迈步朝她走去。
——他没有察觉,自己刚才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
“你——”严言刚开口,句乘已经慢悠悠地走过来。
“下课挺快啊。”他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流里,是懒散的语气。
严言没有立刻回答。她站在原地,视线扫过句乘的脸,落在他握住刚刚随手转动的硬币的手上,又收回。
周围依旧吵闹不已,三五成群的学生从他们身边经过,带着笑声、脚步声……
她的心跳静静稳稳的,脚步也是,但她知道自己注意到了。
“怎么,看到我吓了一跳?”他看着她继续说,语气随意,但眼神却带着点好奇的审视。
严言把手缩进衣服口袋里,语气平淡:“没吓到,只是没想到。”
句乘轻笑了一声,硬币也一直在手中被迫运动着,声音低低的:“给你留了联系方式,怕你忘了加,我就只能亲自来催促了。”
严言心里一动,想到刚刚才按下的“添加”键,忍不住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忘记?”
“直觉。”句乘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笃定,“不过现在应该加了吧?”
严言没吭声,但那一点轻微的表情变化,已经把答案写在脸上。
句乘像是得到了验证,轻笑着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探究:“那走吧,送你回家。”
严言站在原地没动,抬眼看他:“你知道我住哪?奶奶告诉你的?”
句乘像是提前意识到她的脚步,早也和她默契般地停下,站在旁边耸了耸肩,笑意不减:“不知道啊,所以你得带路。”
晚风拂过,严言盯着他几秒,最后还是往前走去。
想起了什么,严言双手从口袋中抽出,转身一只手指向身旁的人,“你还拿了我的糖。”
“哈哈,你还是那么喜欢那个味道的糖。”句乘顺势按下了眼前比他矮个脑袋的人举起的手,那只手将将指在眉心。
“我这叫初心不改,矢志不渝。”她当然不死心,她虽然不爱吃糖,可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就像某种摆设,可以没有,但真的没有却会啊好了点滋味。
这是她不知从何而起的一种习惯,她从那之后也偶尔会不适应身边在意的一切的微小变化。
“是是是,所以偷一还十,我给你带了新的。”
怪不得刚刚一只手插在兜里,严言还以为他是在哪染上了装x陋习,心里一直犯恶心,原来掏出了一条新的阿尔卑斯原味糖。
那么可以原谅了,即使装帅也可以原谅。
她这个人就是这么容易放下仇恨,噢不,恶心。
“偷一还十?”
叮~是记忆的颗粒度对齐的声音。
两人默契地对视,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小学时路上的一家小超市里,靠近里墙的货架的第三排上,粘着老板手写的“偷一还十”四个大字。
他们第一次看到时就对这种做法深感钦佩,觉得这是一种极为机智的商机。
那个时候正是夏天,对于冰淇淋的热爱是一年的巅峰时刻,于是两个小鬼决定利用这个好似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机会大赚一笔。
约好在一个周六的下午,各买了两个最喜欢的冰淇淋,放在常去的公园的一个黄色长滑梯下处口。他们则蹲在不远处的草丛后,静静等候着由4变40的暴利。
想法是前卫的,行为是大胆的,结果是令人发笑的。
三十分钟后,大汗也是淋漓的。不仅时常排队爆满的滑梯无人关照,连公园来往的人总共都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实在是忍无可忍,热得忍无可忍,无聊得忍无可忍。汗水和脚边因无聊而被拨弄的小草都已杂乱不堪地侵扰着他们的衣服和裤脚,两双黑溜溜的眼睛对视后,默契地跑向滑梯。
商机失败,自己吃了,也不算亏吧?
等等 !!
“橙子!橙子!我们的冰淇淋化了!”严言稍带点哭腔的声音,夹杂着怒意和悔恨,感染了稍慢一步的橙小胖。
双双拿起自己的冰淇淋,它们却早已瘫软在手上,泪水也如这融化的美味,滑溜溜地滴在手心里。
哀怨的哭鸣响彻八月酷暑的一个下午一点半的公园。
痛,是如此的醒悟。
“但我记得我们好像在路上还是把那四袋温热的冰淇淋拆开喝了。现在看来,好像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喝冰淇淋”
一路上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忆着,打开了话匣子,也打破了许久不见的淡淡尴尬感。
“是啊,还好我当年最喜欢的是小布丁和绿豆冰糕,哪怕是化成水也还能喝的下去。”严言的口味其实这么多年也还没变,她总是能凭着某种热爱到执念的态度坚持一个口味。
“我就不一样了,当年独爱水果味,也不知道太阳暴晒后的水果味冰淇淋原型竟是工业糖水一般的味道。”说话的人似是苦笑却又很开怀地怀念,“还好,我们两个小哭猫跑到麻将馆里去,脸上小泪纵横,又声泪俱下,哀怨连天,把奶奶和外婆吓一跳。还得到了慰问的十元钱,因祸得福吃到了四元一个的五洋甜筒。”
“我的是香芋味,你的是巧克力味。我们总是约好同一种东西买不同的口味,两个人一起吃,才能吃到不同的口味。”
严言注意到他还是提到了外婆,她本来有意识地回避,不想触碰他的伤心事,但其实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难过。毕竟一代麻将双娇的身影总是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可终究是无可避免的话题,儿时的回忆里无法也不该抹去任何一个人的痕迹,这样也是一种对于先走一步的人永恒的铭记。
她不自觉换上了惋惜的口吻,“抱歉啊句乘……我也很想念杨外婆。”
“严汽水,你和我说这个就显得太生疏了吧。”俩人刚好走到红绿灯路口,句乘拉住了严言的背包带,低头盯着她,
“外婆肯定也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