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被丢下之后》张筱宜

32、沉默

　　这句话最讨厌了，她才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跟我有一丁点关系的亲戚，为了报他的恩，为了减少自己的愧疚心。

　　程放和程肆本来就不同，程放他不会懂程肆的，程肆是锋利的，对这个世界只会选择性善意，释放善意也是被动的，我知道，所以理解，也不愿意多说，更何况，我快要撑不住了，庄馨不是几岁的小孩子，还是有些重量的。

　　谁会想到，凌晨五点多在大马路上碰到程肆呢？

　　费力地往前走着，程放还是跟了上来，就他自己，硬是把庄馨背到自己身上，我只希望在回到家之前庄馨不要醒来。

　　“谢谢。”向程放道谢，他笑着说不用。

　　他说:“白天天热，晚上蚊子多，我只能在五六点这会儿带着她出来走走，恢复的很好了。”

　　“嗯。”忍着没往后看，“药还有吗？”

　　“有呢，她自己对着镜子上药的，不让我帮忙。”

　　也是，背上那块不好让程放帮忙，腿上也用不着帮，说来说去，程放就是带着散散步，帮忙做做饭，其他事他都帮不了。

　　我还是心软，想到这几天她艰难上药的样子，转身走了过去。

　　早料到她不会让我碰，反正走路也好了很多，不用扶着，只是走在身边，以防万一。

　　可是，她哪里是那么乖乖相安无事的人。

　　“走开好吗？”

　　她有气，不跟她计较，落后几步跟着，这样也不满意，又嫌离得远，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她要找茬自然是怎样都不满意，要让她消气那就得百依百顺什么都按她说的来，倔强的走在前面，仰着脑袋傲气得很，小卷毛炸开成团，让人想揪一揪。

　　多谢程放的帮忙，不然背着庄馨回去，低血糖又得再来一次。

　　程肆在院子里站着，不肯进屋，秦诗听到动静出来，陪着她在院子里站着，两个人的目光只是紧盯着屋里。

　　程放把庄馨放到床上时，不小心压到她的手臂，她醒了，对着程放就是一巴掌，程放被打的一愣，而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把庄馨脱下来的鞋子放到门后，拿起拖鞋，庄馨还要再来一下，我连忙把程放拉开，此时程肆走了进来，像一阵风一样从我和程放中间钻过，还了庄馨一巴掌。

　　庄馨才不是吃亏的人，光着脚也要反击。

　　“程肆，你干什么？”我抱着庄馨，将她推往床上。

　　程肆不理我，捂着程放的脸，问:“没事吧？”

　　“没事姐。”

　　秦诗站在门外，她实在是没挤进来，扒着门框问:“程肆你干嘛？”

　　“你没看到吗？她先打我弟弟的，你怎么不问问她在干嘛？”

　　“庄馨只是个小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秦诗说完我接话道:“庄馨只是一时不清醒，没有恶意。”

　　程肆背对着我们没再说什么，拉着程放就走，程放安抚她，“没事，小孩子。”

　　“你不也是小孩子？”程肆说。

　　程放回她一句:“我和庄慎一样大。”

　　程肆没再回答，放开了程放，程放走过来，和庄馨问好，庄馨气焰嚣张着上前，她说没错，不会认错，程放丝毫不生气只是摇摇头，顺着庄馨的话说:“妹妹当然没错，看到陌生男生抱着你，有防御意识是对的，不过下次，可以先确认一下，你在路上睡着了，庄慎她身体刚恢复，体力支撑不到把你背回来，是我帮忙的，我不是坏人，你懂吗？”

　　“我不懂，就是要打你！”她握紧小拳头，眼看着不妙，程肆还要上前去，我立马拦住，“你干什么？”

　　程肆没干什么，只是将程放护在身后，指着庄馨说:“你打一个试试？”

　　庄馨才不怕她的威胁，要不是秦诗拦着，拳头肯定落程放脸上了。

　　我替庄馨道歉，程放无所谓，程肆大发脾气，说我狼心狗肺，说庄馨不知好歹，连带着秦诗也被骂助纣为虐，我只是护着庄馨，随便她怎么说，想必早就看不惯我这一家子，话也早就在心里埋了好几句，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临走时甩了一下门，下台阶时差点摔倒，我下意识去扶，被庄馨拽着，看了一眼秦诗，秦诗扒着门框也扒够了，白眼一翻，出去了。

　　程肆刚骂完人怎么会有好脸，只听得秦诗站在院子里指责程肆，说她才是那个不道德的人，把上次程肆说给她听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她伤了我的心，亏了我一片心意。

　　顾不上庄馨，想去阻拦她接下来的话，不小心把庄馨带下床，立马喊秦诗:“秦诗，过来帮忙！”

　　她跑着进来，我紧按住她手腕，“不要乱说话。”

　　秦诗被按住，愤恨地看了一眼程肆，没想到，程肆听到动静也进来了，程放不计前嫌过来帮忙，庄馨一下子喊了起来，不让程放靠近。

　　“馨馨，没事的，他不是坏人，他是程放哥哥，不要对他大喊大叫，好吗？”

　　“我不认识他，让他走，我不要看见他！”

　　“馨馨。”

　　“你让他走，庄慎。”

　　“馨馨，不要这样子，好吗？听我好好说话。”

　　“我不听！庄慎，你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不想让他碰我，赶他走，庄慎！”

　　“馨馨，馨馨。”我一遍遍喊着她，眼看着她眼神涣散听不进去话，立马把她抱上床，“好好好，让他走，都听你的，你不要激动，闭上眼睛，抱紧我。”

　　庄馨的身体在发抖，我用力地抱紧，不停地安慰，她闭上眼睛不停地嘟囔着。

　　持续了一会儿，她脑袋一沉，歪着头趴在肩膀上，喊着:“庄慎，庄慎。”

　　“我在。”

　　“我好饿，想吃饭，好饿好饿。”

　　“好，我去做。”

　　“不要，你不要去，让阿姨去。”

　　哪里有什么阿姨，这不是在庄家。

　　我向秦诗伸手，她了解这是什么意思，立马转身去拿药，程肆坐在沙发的客厅，她没走，关注着这一切，什么都不问，只是看着。

　　程放说他去做饭，问简单的汤面可以吗？我顾着安慰庄馨说不了话只能点头，得到肯定的答案他一头扎进厨房，家里有什么他都知道，尽管去做。

　　秦诗拿着药和水过来，庄馨闻到药的味道先是躲，抬手就要推开，秦诗握得紧，药才没落地。

　　此时，程肆冲了过来，从秦诗的手里抢过药和水，把药扔进水杯，捏着庄馨的下巴，强行灌了进去，差点呛到庄馨，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落在她的膝盖上。

　　“喂个药，磨磨蹭蹭。”程肆喂完药，走了出去，嘴里念叨着。

　　我见庄馨没事，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抱着她，程放做好了饭，秦诗喂她吃完，还不忘夸一句阿姨做的饭好吃，我说，是程放哥哥做的，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问道:“你是打算吐出来吗？”不等她回答，我指挥着秦诗，“把垃圾桶踢过来。”

　　秦诗一脸懵，但也乖乖把垃圾桶踢了过来，手按在庄馨背上，“吐吗？”

　　庄馨瞪着我，缓慢摇了摇头，我立即把垃圾桶踢开。

　　“程放哥哥特意给你做的，去跟他道谢。”

　　她又摇摇头。

　　“那你把饭吐了。”

　　此时，庄馨跟我较上劲，自己下床去找垃圾桶，手伸进嘴里就要催吐，秦诗连忙拦着，帮她顺着气，“馨馨乖，阿慎跟你开玩笑的。”

　　“我不道谢。”庄馨说。

　　我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道谢？大不了我吐出来。”

　　“好。”我拉开秦诗，“请。”

　　我对庄馨，不是一味地纵容和妥协，有时候，也会有强硬的手段，她在正常情况下应该学会与人相处，懂得防御，也要懂得友好，出了庄家，是错就要认，得了帮助要感谢，不然，这一辈子都不要走出庄家的门，认识新的人。

　　庄馨见我动真格，二话不说又要开始，我只拦着秦诗没能拦住程放，他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容我这么对待庄馨。

　　程放不需要庄馨说谢谢，一顿饭而已，何必闹成这样，他只是问庄馨要不要喝点汤顺一顺，想喝的话就跟他去厨房，我没想到，庄馨竟然跟他去了。

　　秦诗斥责我，说我不能对庄馨这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知道，如果是在庄家，我不会这样。

　　见她不太放心，我说:“你去看看。”

　　她看一眼客厅，什么都没说走了。

　　程肆全程都作为一个合格的外人坐在客厅，不闻不问，凑过去看一眼也没有，既然她不过来，那么只能我过去，走到她面前，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同时看向前方，不知道她在看哪里，我在看那一副八骏图。

　　又让她见到庄馨的状况，我问:“这样算鸡飞狗跳吗？”

　　她终于不再看向前方，而是转头看着我，本以为她会有所愧疚，当我看到她那双精致的双目里所展现出来的情绪时，才知道，她不愧疚，只是心虚。

　　她说:“我说的也是事实嘛，对吧？”

　　当然。

　　她问:“秦诗是不是早告诉你了？”

　　不是，我自己听到的。

　　“所以你生气是因为我说的话，而不是和姚珺吵架？”

　　不算生气，只是，恍然大悟，觉得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应该远离。

　　“你说话！”

　　她陡然大声起来，我说:“小点声。”

　　她看一眼窗外，下意识要盘腿坐着，压到腿上的伤口，我笑骂一声:“活该。”

　　本想与我来一个回合的她，却突然说:“成吧，你笑了就当消气了。”

　　本来就没生气。

　　她解释道:“我那话不算针对你，我说鸡飞狗跳是说姚珺，每次见到她都要争斗一番，很吵，很烦，她把我当假想敌，当箭靶，她跟你的矛盾总是波及我，凭什么？就凭我长得漂亮吗？”

　　“呵”

　　“你呵什么？”

　　摇头回道:“没呵什么，你说得对。”

　　“那当然。”

　　看她情绪平稳没什么事，我准备去看看庄馨，刚要站起，她一把扯住，力度不小，身体轻盈的被她扯得摔在沙发上，注视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突然的靠近令我退缩，“程肆。”

　　她直视着我的目光，我快要招架不住时她突然问道:“你没喜欢我吧？”

　　回答她的是无声的沉默。

　　不能说，也不想撒谎，只能闭口不言，她的等待是短暂的，在我没有找到回答的话之前，她先说:“不要喜欢我，不会有好结果。”

　　这句话竟让我笑了，刚承认喜欢她的这个时候，被泼了一盆冷水，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没想到会如此直白地拒绝，如果是前几天说就好了，我一定会极力否认并且列出诸多我不喜欢她的理由。

　　现在不行了，我喜欢她，被她拒绝，我只能忍着难过回答一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