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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3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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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隽比元嘉更意外。
他有严重的芝麻过敏,但为了安全起见,除了身边很亲密的人知晓,周围人只是知道他不喜欢吃芝麻花生一类油脂食物。
平常外出就餐的时候,他也非常注意,只是没想到在今晚中了招。
那会儿上了一盘凉拌嫩菠菜,表面上是酱醋糖汁拌的,司长给他夹在盘子里的,他只尝了一口,吃出来里面淋了芝麻香油,又不好吐出来,想着只一口不会太严重。
过了一会儿他就觉得胸口有点发紧,找借口出来透气,没想到这芝麻油特别纯,发作起来迅速,直接把他撂到了。
贺隽整张脸涨的通红,原本一丝不苟的灰白发从鬓角垂落下来,大口喘着气,肩胛骨和后脑勉强靠在墙上,单膝屈起,艰难地维持着上半身。
短暂地愣神,元嘉立刻冲上去扶起贺隽,焦急地问:“叔你怎么了?我帮你叫救护车?”
贺隽断断续续回答,“不要……是菠菜……过敏……”
元嘉一下明白了,这是过敏引发的哮喘,他小时候见过同桌对海鲜过敏,老师没注意炒饭里有虾仁就给了他一勺,差点让同桌丢掉半条命。
从那以后元嘉就知道,过敏引发的哮喘要是治疗不及时,会要命。
贺隽在元嘉的支持下勉强靠在墙上,断断续续喘气,“……上衣口袋里……有药!”
贺隽现下只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胸前口袋没放东西一眼看出来,他说的上衣口袋,是西装外套。
“我进去拿。”元嘉立刻起身,卫衣的一角却被拉住。
元嘉一顿,回身对贺隽说:“我不会让别人过来的,你放心。”
贺隽松了手。
屋里还是很热闹,来回走动敬酒,司长已经跑到三陪的位置去了。
元嘉趁乱摸过去,贺隽上衣搭在靠背上,他尽量不引入注目,借着椅背的遮挡在后边摸索。
“你在干什么?”是司长的女儿。
元嘉下意识在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神四处乱看。
“不要声张,我在找东西。”元嘉压低声音说。
“你的位置不是在那儿?”女孩指着元臻的方向。
元嘉下意识往那儿看,正好碰上元臻递过来的视线,立马缩回了脖子,手上掏啊掏。
掏到了!
“等会儿我再告诉你!”不顾小姑娘的阻拦,元嘉急匆匆拿着手里的东西再次混了出去。
贺隽还是那个位置,呼吸浅了,但整个人已经有点不清楚,半闭着眼。
“药来了!”元嘉拿着药,半跪在地上,紧张地研究怎么用。
贺隽半睁开眼,抬手去拿,“我自己来……”
元嘉把药塞到贺隽手里,想帮忙,但是贺隽没动。
元嘉“哦”了一声,挠了挠头,站起身背过身去。
有些人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这个贺隽估计就是那一款。
感觉装装的,真是有点像某些人。
后边窸窸窣窣一阵,元嘉竖着耳朵,听到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约莫是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半回过头,不大敢看,“好些了么?”
“好多了。”声音来自耳后,贺隽已经站起来了。
元嘉回过身,贺隽正在整理衣服。
“那没事我先走了?”元嘉咕哝一声。
“谢谢。”
元嘉踏出半步,想起什么又倒回来,贺隽不明所以。元嘉绕到贺隽背后,给他掸了掸蹭到身后的灰尘。
“刚才后边有点脏,现在没事了。”
贺隽愣了愣,没说话。
元嘉做完这点小事,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隽别有深意地看着元嘉的背影。
元嘉溜回自己的位置,元臻已经在那里坐着了。
“你刚才进进出出,去干什么了?”元臻问。
元嘉:“啊?没做什么,我就是出去溜溜透气。”
“真没做别的?”元臻怀疑。
“没呢,”元嘉大口吃盘子里夹的菜,“这饭店三楼还有客房呢。”
“谁问你这个?”
“那我确实没干什么?”
贺隽不紧不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身板挺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一来,几个人瞬间围了上去。
要是让元臻知道,贺隽刚才在外边差点喘不过气憋死,搞不好元臻会把贺隽的药扔出去。
虽然有夸张成分,但是让元臻知道他刚才进进出出是为了救贺隽,肯定不会让他这么顺利,说不定还要损他两句。
元臻虽不至于让贺隽嘎掉,但让他吃点苦头可太有可能了。
所以元嘉打死不会让元臻知道他刚帮了贺隽。
就当自己路上搭救一陌生老大爷。
元臻指骨敲着桌面,若有所指地说:“你那会儿和那司长千金聊什么呢?”
元嘉低头吃甜点,随便道:“没什么,就几句废话吧。”
这时不知道谁转了一下圆桌,一盘凉拌菠菜转到了他跟前。
元嘉舔了舔腮,看四周没人注意,把整盘菠菜端了下来。
“你端下来做什么?”元臻皱眉。
元嘉立刻夹起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含混地说:“当然是好吃啊。”
“……”元臻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别人看到他弟是个傻子。
正好碰上对面贺隽看过来的眼神。
元臻:“……”
真丢人啊。
不过另元臻意外的是,贺隽没有装作没看见把视线划过去,或者流露出嘲笑的申请,而是隔空举杯颔首。
元臻勉强跟他举了举杯,心里却说:装什么装啊。
贺隽没有呆很久,从外边回来一小会儿后跟司长打了招呼,提早离席。
元嘉琢磨,应该是还不舒服,但又不好多说。
不过这跟他也没关系了。
元嘉现在就是想能不能他也走,那些人说的他也听不懂,还不如回去跟杨凯森打游戏。
好巧不巧,贺隽是从他们这一侧过去的,路过元臻兄弟时,脚步微顿,礼貌地说:“今晚还没有跟小元总深入交流过。”
元臻不曾想贺隽会专门停下,大约是想翻个白眼,当然没翻出来,只虚假地客套道:“哈哈哈哈,下次一定。”
贺隽点头,“下次一定”,目光却是看向元嘉,“带着您胞弟一块。”
元臻望着贺隽的背影确实离开了,转过头问元嘉,“他今晚吃错药了?”
元嘉摇头,是忘了吃药吧。
贺隽上了车,看到贺修宜一个小时前给他发来的消息。
“爸,走的时候来接我,我在附近。”
贺隽接上贺修宜,贺修宜坐在他旁边,带着耳机在听音乐,食指随着节拍在杯托上一点一点。
贺隽垂眼,片刻后问:“你很高兴?”
“有么?”
贺隽回过头,不言。
反倒是贺修宜借着路灯闪过的光,看到贺隽衬衫肩膀一侧的污迹。
贺修宜摘下耳机,“爸,刚才里面有事发生?”
贺隽望着贺修宜,叹了口气,“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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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修宜人间蒸发。
一连着两天,元嘉没见到他人,课也没上,也没喊他去接人。
一开始元嘉还很高兴,省的贺修宜烦他,但他一直不出现,元嘉就有点慌……
因为实验室爆炸的事情在学校里流传开来,说是有人后续进了医院。
元嘉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周三早上贺修宜的疲惫神情,以及晚上回光返照式的聊天。
他不会,死了吧。
元嘉疯狂晃脑袋,不至于不至于。
但离谱的想法已经在脑袋里扎根,元嘉满脑子都是贺修宜是不是天有不测风云,要是这样的话…他可怎么给东子报仇雪恨?东子的仇他要亲自报!
但要让他再去问,好像又很没面子。
杨凯森看他一会儿拿起手机,一会儿放下,又烦躁地敲床腿,忍不住说:“嘉嘉,你思春么?”
“滚!”
杨凯森又问:“那周天你回家么?”
元嘉的注意力短暂地被吸引,下周四要放国庆假了啊。
甚至因为下周四要放国庆节的缘故,这周六排的课挺多,元嘉甚至有门二专课被冲突了,要请假去修主课。
“回,回去换衣服。”
元嘉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蛋,学校洗衣机是断然不会用的。
杨凯森:“好吧,你总是抛弃我。”
元嘉:“你好矫情。”
说起二专课,元嘉一下想起下周二的风险管理与保险课。
他得上去讲课,他都要忘了!
元嘉愤愤去摸手机,在贺修宜的聊天框上狂输三个感叹号。
“!!!”
“风险管理的讲课,你答应帮我的,你人呢?”
但,无人回答。
贺修宜装死装到了周六下午。
元嘉正屈着腿,趴在桌上写练习题,等着家里司机来接。
手机轻微一震。
贺修宜忽然冒出来:“明天跟我出去办点事。”
元嘉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屏幕被戳地啪啪响。
“本少爷要回家!”
贺修宜:“讲课不弄了?”
元嘉:“丨丨丨丨丨丨”
贺修宜:“17号楼底,明早八点,记得给小黄驴充满电。”
元嘉:“拒绝。”
贺修宜没再讲话。
杨凯森看他咬牙切齿,猛不丁凑上来,“你明天要跟贺修宜单独出去?”
元嘉:“哈,怎!么!会!”
周天,八点
除了早起学习的鸟儿,大多数大学生都在利用本周唯一的假日赖床,宿舍楼前门可罗雀。
贺修宜下楼,门厅正前方,某人穿了一件荧光绿的防晒衣,带着鸭舌帽,带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正低头坐在一辆饱经风霜的小黄电驴上打游戏。
贺修宜还是差不多的装束,元嘉曾经跟杨凯森在宿舍里吐槽,他大约穷得只剩下这一套衣服,脏了就接着晾干了穿。
“上不上,不上我要走了……”荧光绿没好气地说。
贺修宜跨上后座,元嘉再次被熟悉又刺挠的气息包围。
“上。”
“抓稳,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