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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chapter3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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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从教室里跑出去就没了影。
贺修宜一共教两节课,中间有十分钟的休息。
他回答完那些学生单独提问,又矫正了几个学生的坐姿和手型,还剩几分钟,满屋叮当乱响中,他趴在门口栏杆上吹风。
夏天的酷热已经过去,空气中都是凉爽的味道,遥远的梧桐树叶子还是发绿,花坛里月季树一茬又一茬的盛开,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管理室的老师拎着东西过来,脚步翩跹,她似乎是心情很好,看到贺修宜,主动打招呼说:“找你那位同学么?”
贺修宜顿了一下,不等他回答,老师朝操场的方向一指,“他在那里陪小孩玩呢。”
特教学校的操场在教学楼西侧,贺修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操场上有一个蛇形的队伍,左右摇晃,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为首的少年恣意张扬,正是元嘉。
元嘉没什么事做,正好操场上有大学生义工在教足球,他过去凑热闹,结果被拉来当了老母鸡。
“哥们儿,行啊,这半天愣是没让我逮到一只!”当老鹰的足球老师汗流浃背,一边说话吸引注意力,一边虚晃一枪。
元嘉敞开双臂左右腾挪,避免被他偷袭,见缝插针说话,“废话!我的崽,一个也别想抢走!”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顶牛,额头上都沁出了汗。
后边的学生抱着元嘉的腰串成一串,都在咯咯笑。
笑声震耳欲聋,顺着蜿蜒秋风,一缕一缕飘进贺修宜耳朵里。
贺修宜伸手,虚虚握住了风。
直到有个大孩子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角,“老师,该上课了。”
贺修宜回神。
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玩了很久,老鹰和母鸡都累惨了,小鸡们还精力充沛,跟刚出窝一样,四散在操场里继续嬉闹。
元嘉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身后,大张着嘴喘气。
这才是红脸出汗的正确姿势!那会儿脸发烧简直是见鬼。
足球老师体能要比他好很多,还能保持着相对娴淑的坐姿,双手抱在小腿上,鼻息急促。
“你也是来做义工教课的么?”足球老师问。
“不是,”元嘉摆摆手,“我陪别人过来的,我不弄这个的。”
“我说之前没见过你。”足球老师随口说。
“那你来很久了?”元嘉问。
“一年了吧,我家就在附近。”老师指了一片住宅楼。
“哦,那你估计认识我朋友,他在楼上教架子鼓。”
“啊,是他啊?他比我来的还久,你朋友……挺特别的。”足球老师斟酌选了个词。
元嘉想冷哼一声,但又不太好意思直给,就糊里糊涂“嗯”了一句。
“他那样的家境,居然还定期坚持来给特殊儿童上课,一定是很有大爱的人。”
“我很佩服他。”
他们这些做义工的来来往往,很少有坚持做很久的,贺修宜就属于坚持很久的那种。
尤其是每次贺修宜过来,都是不同的豪车相送,就在外边等着,等贺修宜结束了,再悄无声息离开。
怎么说都很特别。
元嘉只是觉得纳闷,这足球老师言语间怎么还升华起来了。
至于么?
虽然出来做义工是很好,但是他们同学里假期去支教的也很多,而且无论是争取贫困生补贴、奖学金还是刷简历,这种活动都是加分的。
有的人参加肯定是有大爱的缘故,但贺修宜……元嘉看他自带黑滤镜,琢磨贺修宜的初心八成是给自己刷分。
元嘉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还是选择了糊弄,“他是还行。”
足球老师:“我希望有朝一日跟他一样,不忘初心。”
元嘉:“……”
不必如此。
他们又随便聊了一些,都是无关痛痒的东西。
贺修宜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课程,足球老师推了一下元嘉,元嘉看着贺修宜踩着碧绿草坪过来。
他个高腿长,绷着脸走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活像户外秀场上的男模。
元嘉不在意男模,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问足球老师,“附近有好吃的么?我想吃点辣辣的。”
等了一上午,元嘉都饿了。
足球老师也站起来,略显拘谨地跟贺修宜打了个招呼,对元嘉说:“辣的?出校门右拐走两百米,有个火锅,挺辣的,你去试试看。”
——
刺啦—
元嘉刹停小黄驴,望着头顶上XX地摊火锅的招牌,自信道:“两百米,就是这儿了。”
后座的重量依然在,不像是有下车的意思,元嘉偏头问:“干嘛还不下车?”
贺修宜看了一眼招牌,眼神难得流露出迟疑,“要吃这儿?”
“当然,下车下车!”元嘉催促道,“别和我说你不行。”
真男人最怕别人说自己不行,贺修宜也不例外,迟疑片刻还是下车了。
元嘉在前,雄赳赳掀开了透明门帘,大声招呼,“现在营业了么?”。
撑在前台上打瞌睡的老板吓了一跳,带着菜单凑过来,“都在这上面呢,点吧。”
元嘉抽过菜单来,一边看一边念,“毛肚、鸭肠、鸭血、肝丝也要一份、腰花……”
正犹豫着要不要点腰花呢,余光瞥见贺修宜面色不虞。
“腰花2份,脑花也来一份。”元嘉斩钉截铁。
贺修宜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点。
元嘉:爽。
点到最后,元嘉宽宏大量地说:“哦,你吃什么?别光坐那儿不说话,今儿我请。”
贺修宜捏了捏筷子,“不用,你都点齐了。”
老板核对了一下,“诶,你们要什么锅?”
元嘉:“你们有什么锅底,你先说说我听听?”
“就是特色牛油锅,分微辣、中辣、特辣三种,你们平时很喜欢吃辣的话,就中辣,不怎么吃辣就点微微辣。”
元嘉沉吟片刻,煞有介事地说:“不能点特辣么?”
老板:“我们本地人吃特辣的也不多,你能行么?”
元嘉特地看了一眼贺修宜,纡尊降贵地说:“我是没问题的,算了……还是中辣吧。”
贺修宜:“……”
老板收了菜单,“行,等着,马上上菜。”
不多时,红彤彤热油翻滚的锅底被端上来,“来咯,小心烫!”
元嘉顾不上贺修宜,兴致勃勃地打开一小罐油碟蘸料,端着去加小料。
贺修宜坐在他对面,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打开,是罗格的微信。
罗格:“在搞毛。”
贺修宜:“逗猫。”
罗格:“……我看看。”
贺修宜:“少儿不宜。”
罗格:“……#¥%%***%¥”
元嘉端着蘸料碗回来,见贺修宜还坐在原地,“愣着干嘛,不给自己调蘸料么?菜都上齐了。”
贺修宜起身,先去柜台拿了两盒牛奶。
牛奶解辣,贺修宜提前备上了。
他端着蘸料碗和两瓶牛奶回来,元嘉一下就乐出声,“你还喝奶?”
贺修宜泰然自若,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唯一的动作就是把本来放在元嘉那一头的牛奶抽了回来。
元嘉:“我用不着,你想多了。”
下进去的肉很快出了第一锅,元嘉迫不及待用漏勺把牛肉抄起来,特意让贺修宜先吃。
贺修宜伸了筷子,夹起一筷子来放到小碟里。
元嘉一边用筷子把剩下的捞进自己碗里,说:“不直接吃么?不就是一点辣么,多吃几口就好了。”
说罢,元嘉将牛肉在油碟里混了一圈,塞进嘴里,一边脸颊都被撑得鼓了起来,像小松鼠,大口猛嚼……
嚼了两下,僵住了。
从贺修宜的角度看过去,元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眼里泛起泪花。
太太太辣了!怎么会这么辣!
人都辣麻了!
元嘉怀疑自己口腔内侧被辣掉一层皮!
贺修宜正目光灼灼盯着他,元嘉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救……我……元嘉内心哀嚎。
平时明亮招摇的桃花眼,一笑迷倒大片,现下几乎要潸然泪下。
偏偏贺修宜还夹起了稍稍放凉的牛肉,慢条斯理吃掉。
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元嘉一眼,那意思大概是不过如此。
吃过油碟的都知道,油碟反而能减辣,贺修宜就那么面不改色吃下去了。
元嘉第一反应,他能吃辣,他居然耍我!
余下的则是男人的竞争欲望熊熊燃烧,男人的面子大过天!
元嘉将贺修宜往前推的手和牛奶一把握住,十分郑重地往后一推,挣扎着吞咽掉嘴里的牛肉,口腔里麻木不仁,他略微沙哑地招呼:“老板,来一打冰啤酒。”
这倒是让出乎贺修宜的意料,他想拦,但是被元嘉制止了。
“你是没见过我的酒量。”
贺修宜摇头,元嘉以为贺修宜是在说自己确实没见过。
但不是的,贺修宜见过他喝酒,更见过他喝嗨了跳到舞台上热舞。
他的家世、他的朋友、包括他的酒量……
贺修宜都有数。
接下来的时间里,元嘉顶着男人面子不能输的志气,一口冰啤酒,一口辣火锅,拿啤酒当冰水,硬生生吃完了整顿火锅。
吃到最后,元嘉那边杯盘狼藉,酒瓶子还被踹到了几个,贺修宜这边就没怎么动,元嘉分给他的内脏都还在盘子里,他只吃了点牛肉,喝空了一罐牛奶。
元嘉整个人已经熟透了,泛着粉嘟嘟的桃色,呆呆地坐在那里。
贺修宜不欲多留,喊老板:“结账。”
元嘉伸手去拦,正好架住了贺修宜的手腕。
贺修宜:“……”
接着,元嘉做了一个让贺修宜惊讶的动作,他捏着贺修宜的手腕,移到自己跟前,像握着宝贝似的笑。
贺修宜望着他嘿嘿笑的脸,想抽手,元嘉还不高兴,“不许乱动。”
另一只手攀附上贺修宜手腕的瞬间,那毛乎乎的异样触感,让贺修宜轻轻“嘶”了一声。
好在元嘉很快摸上了贺修宜手上的腕表,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贺修宜没脾气了,噙着笑无奈地问:“你到底要什么?”
元嘉爱抚似的摸着贺修宜的腕表,“不要带这个,我给你买了个更好的。”
偏偏的元嘉表情真挚,不像是开玩笑。
贺修宜沉默了。
半晌,贺修宜才低声说:“难怪你哥管着你喝酒。”
元嘉喝多了,没听清。
贺修宜结了账,拖着元嘉出去,站在火锅店门口,一只手拉着醉汉不让他乱跑,一只手伸手要拦出租车。
“不行,我的小黄驴!不能丢下他!”元嘉去够贺修宜的手,不让他打车。
“今天你骑不了它,车明天再来取,。”
元嘉不依,嚷嚷,“我喝酒了不能骑,你骑!我就是要它回去!”
贺修宜单手把他两只手腕都捉住,捏了捏眉心,“你坐在后边会掉下去,太危险了,不行。”
元嘉愣了一会儿,趁贺修宜不注意的瞬间从他手里抽出手来,一屁股趴在小黄驴上,跟小孩闹脾气一样,“我不管,我要带它回家!你不带我我就推回去。”
他肆无忌惮在路上撒泼,又长得好看,这条街上还很有人气人来人往围观,他竟然不怵,坚持要骑回去。
贺修宜:服了。
元嘉意志决绝,铁了心要带走他的爱驴,两人在外边僵持了二分钟,贺修宜低了头。
片刻后,贺修宜从火锅店出来,带了一小截麻绳,一看就是菜市场打包货物用的。
元嘉眨眨眼,给他让出小黄驴。
贺修宜率先跨在小黄驴上,让元嘉随后坐上。
“把手伸过来。”贺修宜低沉道。
元嘉老老实实把手伸到前边。
“抱紧我。”
“腰。”
贺修宜隔着外套袖口的布料,将元嘉手腕用麻绳捆住,为了让元嘉更贴自己后背,不至于后仰回去,特地往手腕以上系了系。
就这么一番粗糙装备,两个人在火锅店老板惊悚的眼神中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