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里》谢风起

1、亲爱的小池，我依旧记得你

　　我在离别之际在天台上看到了他，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
　　过了七年我还是记得，那时他笑的温柔极了，烟火映在他琥珀的的眼中；仿佛我的世界都被点亮，可它最后又碎成片片金箔落地消失无踪。
　　我看着他入了神，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抬头看着我笑了笑，夜晚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侧颜衬托的异常完美，像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美的和我这样的人格格不入。
　　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酸楚的情绪。
　　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吗？
　　是的。
　　我舍不得白池也不想离开他，但又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拥抱这样的他。
　　我想告诉的他我的离开或者留下，不是我自己能决定。
　　我刚想开口。
　　他又对我笑了笑，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他说：“墨念，你会回来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一直看着他。
　　“这可能是我陪你的最后一年了，你要记得我啊……你要是回来了找不出我，我是要生气的……”他轻声细语的恳求着，眼底满是希冀和期待。
　　“我不想让你走……”
　　他的唇瓣微颤，似乎已经忍耐了太久。
　　“小池我……”
　　而我也确实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别哭啊……”他伸手帮我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他的指尖冰冷的如同寒冬腊月的湖泊，他的目光温润如玉，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只知道，那双眼睛很漂亮，像深海里闪烁的星辰；可现在我才发现，那双眼睛里蕴藏了多少我读不懂的东西。
　　那种温柔与疼惜几乎让我沉溺其中。
　　“墨念，我爱你。”他踮起脚尖亲吻着我额前的发梢，动作很温柔、很小心翼翼。
　　那一瞬间我脑袋里轰隆隆响成一片，什么都听不清了，唯独这三个字在耳边徘徊盘旋，挥之不散。
　　他用力的抱紧我，低声说：“你走之前，再给我一个吻吧。”
　　我闭上眼睛，仰起头，热切的迎合着。
　　他的嘴唇带着淡淡薄荷味的气息，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牙齿碰撞肌肤留下的微痒，我的大脑变成了空白，所有的思维全部聚焦在这一处，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唯有怀中的温暖，以及他胸膛里强烈跳动的心跳声。
　　这是我此生唯一的体验。
　　也会永远记得。
　　“我知道你喜欢火花，我带了好多仙女棒我们一起玩……”
　　“嗯……”我迷蒙应着“真好。”
　　“你会喜欢的。”
　　他在我耳畔喃喃低语，我却听得不是很明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旁的男孩已经松开了环着我腰肢的手臂。
　　摸索到我身旁放着的包，打开之后，从里面掏出了一堆彩色仙女棒，他递到我跟前：“我还准备了好多巧克力球，记得你说过好吃。”

　　那些东西我从未接触过，可看着他拿在手里的那一堆粉红色小巧的糖果，我的鼻子突然泛酸。
　　“我不吃。”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却不由分说塞了两颗到我嘴巴里，“甜的。”
　　我怔住了，眼眶发涩，喉咙哽咽：“我真的不吃！”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茫然，“可是你明明说过，好吃……”
　　我咬着嘴里的巧克力，心脏猛然收缩，痛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墨念。”
　　他忽然喊了我一声，我愣了半晌，看到他手里点燃的仙女棒突然灭了，他垂着眼眸，眼睑投下阴影，“墨念，我好难受。”
　　他低声说，声音嘶哑干涸，像是一块破损的玻璃。
　　“我爱你。”他说，“虽然你一直没有表示过。”
　　他说他也从未奢望过，我能当众对他表达出我内心的想法。
　　“爱不爱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记得我就好……”
　　“墨念……”
　　“墨念……”
　　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往外淌，顺着我的脸颊流进脖颈，浸湿了衣襟，滚烫。
　　他缓慢的抬起胳膊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水，动作僵硬又笨拙，我的心脏剧烈的抽搐，一把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贴向我的心口，“我在呢……”
　　我说，“我在。”
　　他呆呆的望着我，“那你会一直都在对吗？我害怕……”
　　我哽咽的点头：“我会一直一直都在。”
　　他似乎有点惊讶，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你怎么哭了？”
　　我拼命抑制着喉头的哽咽，摇头，“我没哭，只是眼里进沙了。”
　　他的眼眸弯成了一个月牙，笑了，像个单纯的孩子，“墨念骗人，你哭了。”
　　我摇头，“真的，没有哭……”
　　他抿了抿唇，突然朝我靠近，“墨念，你亲我一下吧。”
　　我没动，任凭眼泪从眼眶滑落。
　　他的眼眶里也积蓄了泪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我，“就一下，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嗯。”
　　我已经记不清那时自己究竟哭了多长时间，只记得眼睛肿了好几天……
　　……
　　小池等了我三个月，而他的生命也停留在了等我的第三个月。
　　七年后的今天我依旧很想他。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离开，也许他的生命就不会永远停留在18岁，又或许我就不该出现，这样就不会让他进入更深的深渊。
　　26岁的墨念记得18岁的白池。
　　33岁的墨念依旧会记得他。

作者有话说

　　这一段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