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了死对头后》郁佳城

4、陌路

　　平时在学校见到，两人还是不说话，曾经的许垣即便不理蒋洁，对别人也是温和有礼的，可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冷漠、阴郁，甚至在学校还打过一次架。

　　矛盾堆积久了总是要爆发的，这一天发生在许垣小学毕业即将升入初中的那个暑假。

　　起因是姜柔去参加了一场老同学的婚礼，那位同学爱慕姜柔许多年，一直没有结婚，半个月前姜柔突然收到那同学的婚礼请柬，怕许成梁多想，就没告诉他。

　　可姜柔去参加婚礼的事还是被许成梁发现了，当晚两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蒋洁在隔壁竖着耳朵，听见许成梁骂姜柔是不要脸的娼妇，背着他去跟老情人幽会，又质问姜柔和那个人勾搭多久了，甚至怀疑许垣是他俩生的孽种。

　　许垣回来恰好听见这句，头痛欲裂，“你疑心病又犯了是不是，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许成梁见儿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帮姜柔顶撞自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许垣鼻子破口大骂：“你个狗杂种，竟敢帮着那个臭婊子埋汰老子，呵，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原来是在给别人白养儿子，姜柔你个烂货，老子满足不了你了是吧，你就那么想给人操，敢给老子戴帽子，我特么弄死你！”
　　说着抄起炕桌上的茶缸子泼了过去。

　　滚烫的热茶泼在姜柔脸上，疼得她哇哇大叫，许垣爆吼一声，接着就听见一阵叮哩咣啷的声响。
　　蒋洁吓了一跳，想也没想，急忙冲了过去。

　　许垣家大敞着门，姜柔坐在地上捂着脸惨叫，许成梁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炕桌凳子砸了一身。
　　许垣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瓷片，揪起许成梁的衣领往他脖子上划，惨白的皮肤上登时渗出一道血痕。

　　蒋洁被吓傻了，“啊”地一声叫出来。
　　许垣转过脸，眼神阴暗，透着狠戾。

　　蒋洁看着他的眼神，呼吸都停住了，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绝不是许垣，许垣绝不可能有这样阴狠的眼神。
　　就在她发愣的当口，许垣开口了，声音像淬了冰：“谁让你过来的，滚回去！”

　　蒋洁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怂过，她和许垣的相处模式向来是她像个女王一样发号施令，指挥他干这干那。
　　这才过了一年，就完全反过来了，明明还是那个长相，可蒋洁几乎已经不认识他了。

　　这件事过后，许垣家里消停了一段时间，蒋洁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争吵，跟以往发生过的数百次一样。
　　可没过几天，她就发现她错了。

　　暑假结束，蒋洁升入六年级，许垣去了镇上读初中。
　　华阳镇只有一所初中，镇上所有村小的毕业生都要升入华阳中学。

　　为了解决有些村子离学校太远，学生上下学不方便的问题，华阳中学建了宿舍，除了家住镇上的学生，其他村子的学生都要住校，每周末才能回家。

　　就在第一周放学回家后，许垣发现床上的许成梁早已断了气，姜柔离家出走，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警方调查了一番，认定许成梁是在姜柔离家后喝农药自杀。

　　至此，许垣跟她一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照理说，蒋洁该幸灾乐祸才对，可她没有任何愉悦的感觉，反倒迫切地想见许垣，想跟他说说话，哪怕像上次一样吼她也行。

　　蒋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许垣的恨意值在不知不觉中消减，经过这场家庭变故，几乎清零了。

　　之后的一年，许垣再也没回过家，蒋洁也再没见过许垣。
　　直到升入初中，有关许垣的消息才再次传进蒋洁的耳朵里。

　　倒不是她特意去打听，而是许垣早已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过去一年干的那些事太过嚣张大胆，桩桩件件都是那么匪夷所思，让她一度不敢相信，他们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许垣，而不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比如许垣不参加校运会，可校运会却被他搅了个天翻地覆，别的学生热火朝天地比赛时，他在一旁贩卖冷饮冰棍，甚至开设赌局，赌哪个班能拿总积分第一名。

　　一群初中生哪接触过这些玩意，几乎每个人都下了注，最后由于金额实在太大，被校领导发现才被强制叫停。

　　校领导让他在运动会闭幕式上当众做检查，他口口声声“我错了”，可顶着那张360度无死角的嘲讽脸，哪有半点歉意。

　　这等嚣张的姿态，再加上帅气的长相，引得全校学生为他尖叫，好好的闭幕式被他硬生生搞成了大型追星现场。

　　许垣的名声就此传开，成了华阳中学风云第一人。
　　然而这只是他传奇初中生涯的开始。

　　后来，许垣又在宿舍开起了小卖部，专卖泡面辣条、卤味凤爪之类的小零食，生意好到爆，学校领导知道他家庭特殊，成绩又长期保持年级第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几个月后又被他玩大了。

　　某天深夜，学校门卫大爷巡逻到电脑教室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旖旎的声音，从门玻璃往里一瞅，好家伙，七八个男生正围着一台电脑看色情片。

　　此事一出立刻轰动全校，校长震怒，对那几个男生轮番审问。
　　毕竟是初一的小豆包，经不起吓，很快就招出片子是从许垣那以100元的高价买来的。

　　这群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正是春心萌动、对性懵懂好奇的时候，乍一看到这么个劲爆的东西，哪里招架得住，光看封面就不行了，几个人吃了半个月馒头咸菜才凑了100块钱，从许垣那把东西买过来。

　　可惜这几个男生家里都没有DVD，华阳镇又连个网吧都没有，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学校电脑教室上，这才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
　　A片事件的后果是，几个男生外加许垣人手一个严重警告处分，勒令退宿。

　　才开学不到一周，蒋洁就把许垣过去一年的光荣事迹听了个遍，慢慢接受了许垣由当年的三好学生变成了问题少年的事实。
　　再见到许垣是在校运会前夕。

　　开学一个月后，华阳中学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即将拉开帷幕，去年被勒令叫停的赌局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苗头。
　　只不过这次不是许垣组织的，神秘的庄家似乎深刻吸取了去年的教训，盘口设置得更为隐蔽，甚至用起了暗语。

　　比如“一毛二”代表初一二班，“二毛三”代表初二三班，以此类推。

　　蒋洁从小疯跑到大，体育自然是强项，初一二班几个短跑项目都被她承包了，班上的女生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蒋洁欣然接受并夸下海口，自己参加的项目必定拿第一，今年的总分第一名绝对会是“一毛二”。

　　她向来对自己信心满满，初一二班的同学且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其他班的人干脆说她大言不惭，吹牛不上税，可唯独有一个人对她夸下的海口深信不疑。

　　那个人就是孙志强。
　　从小被蒋洁欺负到大，孙志强可以说被揍出了心理阴影，对“蒋洁”这两个字极为敏感。

　　此刻他正蹲在厕所后墙根抽烟，跟一帮男生分析盘口下注呢，听说蒋洁立了军令状，二话不说买了“一毛二”。
　　马涛嗤笑：“你就这么怕她？好歹你也是咱班体委呢。”

　　马涛也是当年“讨非联盟”中的一员，他和孙志强都被分到了三班。
　　孙志强被嘲得脸上挂不住，反讽道：“难道你不怕她？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被她一拳打掉了两颗门牙，说话都漏风。”
　　“我再说一次，我那是正常替牙，根本不是被她打掉的好么！”

　　他们口中的“非妞”上完厕所，听到这些个手下败将的怂比言论，嗤笑一声，正准备回教室，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钉在原地。
　　“都说是非妞了，一个女生，你还怕她？”

　　孙志强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阿垣你是知道的，那个非妞跑得比非洲野人都快，我一个男生当然不怕她，就我们班那几个细胳膊细腿的女生，哪个能跑过她，我跑得再快，也不能替女生参加比赛呀，你说对不？”

　　孙志强后面说了什么，蒋洁根本没听进去，许垣的那声“非妞”轻飘飘的，像一缕青烟飘进了她的耳朵。
　　这是许垣第一次叫她的绰号。

　　或许在两人闹掰之后，他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叫过无数次了，就像他跟孙志强成了哥们儿，彻底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蒋洁的心就像被一股大力狠狠揪住，无力又挫败，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被至亲至信的人毫不留情地背叛。

　　可惜她是蒋洁，天生要强的蒋洁，她绝不允许自己被这种挫败的情绪操控，非要叫这个劲，转过墙角站在一众男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