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丽斯·4号案件》所芝

11、公寓

　　**阿特丽斯小镇，体育馆外**

　　“先生，能和您聊聊吗？”李为从体育馆里追出来，叫住了正要上车的克里弗·谢尔登。

　　克里弗·谢尔登的头顶已经秃得发亮，虽然两侧的头发依然浓密，但那银白色的中长发在阳光下看上去像是破败的蒲公英。几道深刻的抬头纹下，眉毛稀疏得几乎看不见，深陷的眼眶被一副棕色花纹的老花镜框遮挡着，蓝色的镜腿显得格外刺眼。他的短密胡须中依稀还能看到几根褐黑的毛发。

　　“你是谁？”克里弗将双臂交叉在胸前，正好挡住他深灰色衬衫上的骷髅骑士图案。

　　“我是乔治·怀特的律师，想和您了解一下关于当年案件的情况。”李为自我介绍道。

　　克里弗微微低下头，镜片顺势滑到扁平的鼻尖上，他透过镜框上方的空隙，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或许是由于假牙的缘故，他下嘴唇的弧线显得过于圆润。

　　“没什么可聊的，那家伙早该认罪，或许现在会和我的戴布拉一样，现在已经出来了。迪克大法官说得对，他得感谢老天对他的仁慈，这才没让那家伙被被送上电椅。”克里弗冷冷地说道，然后坐上他那辆锈迹斑斑的老式皮卡车，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引擎声，扬长而去。

　　**阿特丽斯小镇，威尔逊鲜花店**

　　“听说他们重新测试了现场的DNA，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老天，我觉得兰迪检察官一定是疯了。”海丽一边整理花束一边说道。

　　布鲁斯站在窗前，没有回应海丽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神情仿佛沉浸在回忆中。

　　**阿特丽斯警局审讯记录**

　　**日期：1989年3月17日**
　　**被审讯人：汤姆·文森特**

　　汤姆：我已经说过了，我之所以知道公寓里的所有事情，那不是事实，因为……

　　布鲁斯：我不相信你现在说的这些，你在说谎。听好了，我已经抓到了几个人，他们已经承认当晚发生的一切，他们已经认罪了。

　　汤姆：可是我当时并不在那栋公寓……

　　布鲁斯：胡扯！我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

　　汤姆：好吧，我想我需要抽支烟休息一下。但我之前说过，我并不在现场，我没有说谎。

　　布鲁斯：这是一个问题吗？

　　汤姆：我不在那，那一晚，我不在那栋公寓。

　　布鲁斯：我问过一个人，她已经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了，包括你对那个老女人做过的每一个动作。我现在告诉你，他们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全部的内容，听明白了吗？我是说全部的内容，你现在最好搞清楚状况，汤姆！

　　汤姆：不，我说的就是实话。我不应该因为一些我从未做过的事情而被关进监狱，这不公平！

　　布鲁斯：汤姆，你给我听好了……

　　汤姆：不！我不想听，我没有说谎，我说过了，那些都不是真的。
　　…
　　…

　　“亲爱的，你在听吗？”海丽轻轻推了一下布鲁斯，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什么？怎么了？”布鲁斯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问道。

　　“把这束扎好的玫瑰送到史密斯先生家里。”海丽指着一旁已经准备好的花束说道。

　　**检察官兰迪的办公室**

　　朱迪看完了刚送过来的报告，捏了捏眉心，闭着眼睛说道：“三十几份送检报告中，竟然没有一份含有这六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的DNA，甚至连在现场流鼻血的凯西的DNA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我想这个结果可能会糟糕透了，当年他们所有人都在撒谎。”

　　兰迪的棕褐色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几缕白发显眼地标记出他的高挑发际线。墨绿色的双眸与今天的领带颜色相呼应，他的食指轻点着两片淡粉色的嘴唇，褐色的O型胡须下方已是肉眼可见的花白。

　　“这件事听上去不太妙，它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兰迪沉思着，手指在文件上轻敲，随后下了决定，“为了保证案件的公正性，我需要一个外人来重新梳理这个案子的所有证据。”

　　“我有一个不错的人选。”朱迪警官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拨通了手中的电话。

　　**公寓楼下的酒吧**

　　李为和包包坐在吧台前，各自点了一瓶啤酒。

　　“为子，你这次真的和老大杠上了？真打算独辩？”包包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球赛，随意地用手肘戳了一下李为问道。

　　“不是打算，是已经开始了。合同签了，我还走访了两个嫌疑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李为喝了一口啤酒，语气平静地回答。

　　“我去，厉害了，出道一年多就独辩，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包包用力地点头，竖起大拇指，脸上的表情却流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滚蛋，别在这儿拍马屁，这套不管用。哎，我跟你说啊，案件的调查还在进行中，中间还有很多疑点，你可别到处乱说。”李为夹起一根薯条，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

　　“嘿呀，我能是那样的人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套完话再去老大那儿报告。”包包抬起两根手指在额角比划了一个敬礼的姿势，表情夸张地说道。

　　“少来这套！你这铁公鸡今天怎么突然请我喝酒？公款能报销了吗？”李为撇嘴笑道。

　　“哎呀，我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想你了吗？再说，这做兄弟的……”包包话还没说完，街道上传来一声巨响，声音大到让周围的车辆开始同一时间响起了警报声。

　　“我去，哪个队的啦啦队这么给力？”包包被吓得一激灵，橄榄球赛期间街上总是少不了这些敲锣打鼓的啦啦队。

　　李为本不以为然，随意地朝门外瞟了一眼，结果差点把刚送进嘴里的酒喷出来。

　　酒吧门口，一台电视机砸在一辆黑色轿车上，砸出了一个大坑，破碎的挡风玻璃下贴着事务所的停车牌。

　　“包包，你的车上保险了吗？”李为轻轻扯了扯一旁还在看球赛的包包，问道。

　　**酒吧门口的街道上**

　　李为和包包站在原地，满脸懵逼。

　　“为子，这种祸从天降的官司怎么打？”

　　“我也是头一次遇到有人从楼上扔电视。”李为抬头望向楼上，一间公寓的窗户被从里面打破，窗帘的一角还挂在外面。

　　李为再次看向车上的电视机，突然意识到什么，数了数楼层，惊呼道：“包包，这电视机……不是我搬家时你送我的那台吗？”

　　两人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立刻朝楼上跑去。

　　**506号公寓**

　　房门虚掩着，李为轻轻推开走了进去，包包跟在后面。

　　公寓内一片狼藉，柜子倒在地上，餐椅横七竖八地躺在厅里，沙发垫也被粗暴地割开，棉絮散落一地。

　　“这是进贼了？”包包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为示意他安静，而后拿起立在门边的雨伞，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确定没人后，他才从地上扶起一把椅子坐下。

　　“为子，报警吧。”包包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玻璃碴说道。

　　李为摇了摇头，“报警？做笔录，走流程，勘察现场，盘问邻居，来来回回也没个结果，还要去好几趟警局签各种文件，我最近没这个时间。公寓里没什么贵重物品，找个人简单看看就行。”

　　他拿起电话拨给温晨浩，“晨浩哥，你在附近吗？能不能来我公寓一趟？对，就现在。”

　　**十几分钟后**

　　温晨浩摘下手套，丢在餐桌上，说道：“不是入室抢劫，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应该没找到。”

　　“找东西？我这能有什么东西可图？”李为问道。

　　“作案手法很专业，显然对方非常确定你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家具的损坏应该是故意制造的。”温晨浩在面前比划了一下，粗略还原了家具被推倒的路线。

　　“你的公寓位置并不符合一般入室抢劫的习惯，我刚检查过，门口没有被标记的痕迹。进入公寓大楼的门需要密码，而对方特地挑选了你今天不在的时间，说明他们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温晨浩继续说道。

　　“你是说，这些人特意选择了这个时间？但我和包包今天下午才决定一起下楼吃饭。”李为有些不解，转头看向包包。

　　“你不会怀疑是我对你搞调虎离山吧？”包包见状连忙摆手解释。

　　李为撇嘴，心想包包那点小脑筋不可能想到那么多。

　　“从现场情况来看，初步判断至少有三个人，身高应该都在六英尺以上。这些鞋印，纹路清晰而硬朗，像是男士皮鞋的花纹。一般的入室抢劫犯为了行动方便，多半会穿运动鞋或防滑的户外鞋，但你这儿却太干净了，不符合普通入室抢劫的现场。”温晨浩掏出一枚镊子，夹起地上一片碎玻璃，透过灯光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鞋印。

　　“皮鞋？西装暴徒？”包包惊呼。

　　李为瞪了包包一眼，没有接话，只是简单翻了翻柜子，检查着自己的物品。

　　温晨浩低头沉思，李为只是个普通的律师，收入不高，家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也从未参与过什么重要案件，应该不会有人特意针对他。

　　突然，李为猛地抬头，脸色一变，脱口而出：“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