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丽斯·4号案件》所芝

18、审判

　　“狗屁真相，你简直是疯了！”
　　迪克愤怒地将手中的红酒杯砸向地面，猩红的液体四溅开来，与碎裂的玻璃一同覆盖了地板。他的另一只手紧握着电话听筒，因愤怒而颤抖不止。厚重的方形黑框眼镜下，那双原本冷静的眼睛此刻如同深渊般阴森，冰冷的光芒中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狂怒。他薄薄的唇微微张开，露出隐约闪现的獠牙，恨不得穿过电话线将对方撕成碎片。

　　“史密斯，我想或许当年的案件另有隐情，或许那帮家伙查到的或许是真相也说不定。”电话另一边传来布鲁斯的声音。

　　随着新闻的持续发酵，以及警方逐渐揭示出足以证明当年案件真凶的证据，布鲁斯心中一直坚守的信念开始动摇。多年来，他对自己在案件中的判断深信不疑，然而这些新的发现像是一记重击，击打在他心中的那座“正义”天平上。尤其是当他得知当年负责血液样本检测的乔伊因受贿被举报，并因此牵扯出她曾经错误检测结果导致至少12名无辜者含冤惨死时，布鲁斯内心深处的那份坚定开始摇摇欲坠。

　　“别忘了当年是谁帮你摆平了那该死的麻烦，你才能有今天安逸的生活。我不管你心中是如何认为的，但如果你做任何愚蠢的事情，你知道下场。”迪克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有人按响了他的门铃。

　　“迪克·史密斯，现有证据显示，您在20年前的一桩案件中，涉嫌滥用职权。请您跟我们去警局配合调查。”温晨浩语气平静的亮出警员证，并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警车。

　　法庭上，李为翻开手中的资料，走到证人席前，语气平静而坚定地问道：

　　“迪克·史，在1989年8月，你曾收到一封来自一家专业DNA检测公司的回信，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迪克微微皱眉，语气显得有些含糊：“我不记得了。”

　　李为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在那封信里，这家公司针对你之前提出的关于DNA的问题进行了详细解答，对吗？”

　　迪克稍微沉吟了一下，答道：“是的。”

　　李为点了点头，继续追问：“这家公司在心中还明确列出了他们可以检测的所有DNA项目，并清楚地说明，通过这些检测可以排除那些不匹配的嫌疑人，是这样吗？”

　　迪克的回答依旧简短：“是的。”

　　李为目光锐利，似乎在等待迪克露出破绽。

　　李为紧紧盯着迪克，语气渐渐加重：“在1989年，一个人的DNA检验费用大约是250美元，而当时案件的嫌疑人有六名。如此高昂的费用，你显然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你刚刚在律师界建立了一些声望，再加上几名嫌疑人的律师在此案之前都与你有过交集，对你的人品十分信任。你就是利用这一点，成功将DNA检验的关键步骤蒙混过去。”

　　迪克的表情仅仅微微一变，但他依旧竭力维持镇定，双唇紧抿，沉默不语。法庭上的气氛骤然紧张，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他的回应。

　　然而，面对李为的步步紧逼，迪克却表现得异常从容，他缓缓推了推沉重的眼镜，双手环抱在胸前，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他在座椅上不紧不慢地挪动了一下那肥硕的身体，脸上露出一丝带有轻蔑的笑容，开口问道：“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迪克话音刚落，李为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让在场的人不禁心生疑惑。

　　“因为你害怕！”李为提高了声调，指着被告席上的迪克呵斥道。

　　“迪克·史密斯，早在1989年以前，你就已经为当地政府辩护过许多案件，这无疑为你日后成为最高法官铺平了道路。因为这起案件的发生，你无意间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人就是艾伦·史密斯。”李为的声音在法庭上回荡，他缓缓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中带着审视的力度。

　　“艾伦·史密斯，不仅是你的弟弟，他更是一个劣迹斑斑的惯犯，一个监狱的常客。”李为的声音在法庭上如雷般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击在迪克的心上，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把掩藏多年的秘密在所有人面前硬生生撕裂开来。

　　李为冷静地举起手中的文件，将艾伦生前犯下的种种罪行逐一呈现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项罪行都像一颗钉子，被毫不留情地钉进法庭的空气中。

　　法庭上顿时一片哗然,人们的惊愕与不安在空气中交织。

　　“而你，”李为的声音如刀锋般锐利，目光牢牢锁定在迪克身上，“正是为了掩盖这段不光彩的家族关系，才铤而走险，利用职务之便，将艾伦的犯罪记录悄然抹去，同时将整个案件引向错误的方向解决掉小镇上一些有案底的人。”他每说一个字，仿佛都在把迪克一步步逼向绝境，将那层看似完美的伪装一点一点地撕开。

　　迪克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双唇紧抿，师徒用尽了全力来控制内心的恐慌。

　　然而，李为的每一句指控，仿佛一记记重锤，毫不留情地击打在他内心最隐秘的恐惧之上。

　　李为继续步步紧逼，语气里透着锐利的锋芒：“作为一名律师，你清楚地知道，要攀升到最高法官的职位，家族背景必须干净。艾伦的存在，对你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你精心构筑的未来。于是，你利用职务之便，更改了艾伦在系统中的血型记录，并且故意将海伦案件的DNA检测的可能性彻底掩盖。你知道，只要将案件的焦点转移，诱导布鲁斯为你列出嫌疑人，再通过韦恩医生的专业，通过心理暗示的方式让毫不相关的人认罪，就能将真相掩埋在谎言之下，继续守护你的虚伪荣誉。”

　　李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刀锋般的寒意，直刺迪克心中最隐秘的恐惧，将真相一点点剥开，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背后的黑暗操作。

　　迪克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在寂静的法庭上回荡：“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他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与焦虑。

　　见状，站在一旁的警察立刻上前，按住迪克的肩膀，将他强行按回座位。迪克的身体微微颤抖，双眼怒瞪着李为。

　　法庭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这场紧张的对峙。

　　李为从桌上拿起另一份报告，缓缓展开，声音冷静而有力：“你以为只要替换掉艾伦在警局系统中的血型档案，并将DNA检测报告隐藏起来，就可以万无一失，继续高枕无忧。但你没想到的是，你那劣迹斑斑的同父异母兄弟，居然会大发善心，在临死前签署了一份医疗协议，将他的身体捐献给科学研究。而正是因为藏匿在你家族遗传中的B型No抗体，导致他的基因数据被多家基因科技公司共享和比对，这才让真相浮出了水面。”
　　李为手上的这份报告正是艾伦死前的签署的捐献协议，同时还有一份迪克·史密斯的基因匹配报告。
　　迪克沉默片刻，似乎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紧张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他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些，顶多只能证明那个叫艾伦的家伙在血缘上与我有些关系。但我在为这起案件辩护时，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而至于那份DNA检测的回信，”迪克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笑，“我从未见过它。或许是在邮寄过程中，信件不小心掉进了我的某个文件袋里，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李为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巧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一段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法庭内回荡开来：

　　“那份DNA检测回信，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我只不过是忘记提交了一份证据，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况且当年我们也只不过是在帮助这个城市清理一些社会垃圾而已。早一点将这些人送进监狱，这没什么不好。”

　　这段录音是韦恩为了自保而留下来的证据，没想到今天居然排上了用途。

　　录音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回荡在法庭上空，迪克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眼中的镇定逐渐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

　　法庭内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屏住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迪克身上。此刻，他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雕像，随时可能崩塌。那看似稳固的防线在录音的威力下，正在一点点崩溃。

　　这段录音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法庭压抑到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迪克·史密斯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镇定，眼中的恐惧与不安暴露无遗，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众人面前。

　　李为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彻底刺穿了迪克的伪装，将他隐藏多年的谎言彻底暴露在法庭的聚光灯下。这段录音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无可辩驳的铁证，将迪克的罪行一一揭开。正如李为所说，正义的脚步从未停歇，所有试图掩盖的真相终将在光天化日之下显露无遗。

　　韦恩的这份录音证据，是他当初为自己留的后路，而如今，这条后路却成了迪克·史密斯的绞索。这段录音成了定罪迪克的重要证据，将他牢牢地钉在正义的审判席上。

　　然而，法院的审判结果却让李为感到无比的失望。尽管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但最终的判决却远远没有达到他预期的公正。

　　法庭在考虑到了迪克·史密斯多年来为政府效力的贡献，竟然只判处了几个月的劳役和几万块的罚款。这一结果仿佛是一记沉重的打击，让李为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挫败。原本以为正义即将伸张，真相能够为那些无辜受害者讨回公道，但现实却无情地告诉他，法律的天平并不总是公平的。

　　法庭外的舆论和压力将这个不公正的结果重新推上审判台，迪克·史密斯虽然得到了轻判，但李为知道至少他终于追寻到了当年案件的真相。

　　李为眼睁睁地看着迪克大摇大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心中怒火中烧，他的拳头不由得紧紧攥起，指甲几乎刺入掌心。每一步，迪克都像是在践踏着他对正义的信仰。李为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狠狠给他一拳，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失去一切。

　　就在这时，被记者围堵的迪克似乎察觉到了李为的愤怒，缓步走了过来。他当着众多记者的面，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年轻人，很感谢你让我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兄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我老了，没有精力去捍卫法律的公平了，未来还是要你们这些年轻人去继续守护正义啊。”

　　说着，迪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轻轻递到李为面前：“这是我的‘幸运石’，每次上法庭我都会带着它。现在我将它转赠给你，希望你会继续为心中的正义，发、光、发、热。”

　　迪克说完，意味深长地在李为的肩膀上拍了两下，那动作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屑。随即，他在记者的簇拥下，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优雅地坐上了轿车，扬长而去。

　　看着迪克逐渐远去的身影，李为的内心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掌心的打火机似乎在传递着一种嘲弄般的寒意。

　　这一战，他不仅没能扳倒迪克，反而让这个老狐狸在舆论面前博得了同情与好感。刚刚的那番话，在那些围观的记者和无数观众的眼里，不过是一个资深律师对年轻后辈的殷切鼓励，可在李为眼中，那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和羞辱。

　　李为知道，迪克是在用这场胜利来告诉他，即使真相被揭开，即使阴谋暴露，正义的天平仍然难以战胜权力的游戏。这个老狐狸不但毫发无损，还借机进一步巩固了他在公众心中的形象。

　　随着艾伦案和迪克事件的曝光，4号案件的第二次诉讼迎来了不同寻常的进展。法庭上，积累的证据与社会舆论的双重压力让这一次的审理格外顺利。曾经因误判而喊冤入狱的海伦一案的六名嫌疑人，终于迎来了迟到的正义。

　　法庭判决他们不仅无罪，还要求政府支付总计2810万的精神补偿金，并将六人因这桩冤案留下的犯罪记录彻底从档案中清除。

　　当判决结果宣布的那一刻，六名当事人站在那里，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有解脱，有愤怒，也有一丝迷茫。多年痛苦与煎熬的回忆在这一刻化作了沉重的叹息，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等到了迟来的正义。

　　然而，真相的揭示并未带来想象中的解脱，法律虽然还给了他们清白，却无法抹去那些被夺去的岁月，无法弥补破碎的生活，无法修复那些早已无法愈合的内心创伤。

　　然而人们始终都无法理解，当年毫无关系的六个人，是如何被牵扯进这桩案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