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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冒牌货(一章全) ...
1.
诊疗室的门被从外向内推开,一个矮瘦的男人从门外挤进来。
因为一张显嫩的娃娃脸,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小很多,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套着宽大的T恤像个刚刚从大学走入社会的懵懂小男生。
室外大概挺冷的,我看到他的手臂上冻起里小疙瘩,嘴唇也冻得发紫。
唇角有紫色的淤青,眼尾也有擦伤,嘴唇有点肿,下唇破了一道口子,像是……被人咬伤的。
我的眼睛划过他的档案,上边只有他的名字,出生年月,就再也没有更多的有用信息了。
这里是我的诊疗室,我尽量将它布置得温馨舒适,只是今天室外的阳光不是很好,所以就算开着灯,室内还是显得有些昏暗,多少有种不见天日的阴森。
诊疗室的中间是我的办公桌,办公桌的两面是属于我和他各自的位置,角落里还有个沙发,我有时会在上面睡个午觉。
我拎起沙发上的薄被子递到他的手上,他接过小心翼翼地裹在身上,瑟瑟发抖得就像一只闯入了猎人陷阱里,不知所措的小兔子。
我露出职业性的和善笑容:“李沂,你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李沂双手捧着眼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顿了顿才说:“医生,我梦到,我不是我自己。”
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微笑着示意他继续说。
手指顺便划过放在桌上的牛顿摆,捉起两颗球,伴随着清脆的磕碰声,小球无休止地摇摆了下去。
“说说看,你的梦。”我示意他说下去。
“梦里奇奇怪怪的。”他皱着眉。
“梦都是怪诞的。”我说道。
李沂抬起眼睛看着我,那是一双漂亮得甚至有些勾人的眼睛——当然这样形容一个男人并不恰当,但是我无法否认他对我的性吸引力。
他那一双弥漫着潮湿与无措的眼睛看着我,开始娓娓道来。
2.
“我梦到我不是我自己,我是另一个人,我以旁观的身份看到我自己。”李沂说着。
我在档案上记录着:“你所看到的那个人,我们喊他李贰如何?”
李沂摇了摇头:“不要。”
“那在之后的记录中,会出现诸如‘我看到我’之类的描述,可能会存在表述不清。”
李沂摇了摇脑袋:“医生,没关系的。”
“好吧。”我只能听从,“你继续说。”
“我梦到我们一路逃亡,我很清楚地知道跟我一起逃亡的人就是我自己,那既然他是我,我又是谁,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
“我们一起躲入了一个地下城中,那里很昏暗,装了很多灯,但是那全都是没有温度的光,打开了也不会让人觉得明亮。
“但是好在,除了我们还有人更早地逃到了这座地下城,所以这座地下城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夜间的城镇,除了有些荒芜破败,就像是真正的城镇。甚至我沿着记忆里的路,居然回到了我小时候的家里。
“看到爸爸妈妈都在里面,我就想走,但是我突然看到我的小叔也在里面。他拿着垃圾桶出门倒垃圾,比爸爸妈妈都先看到了我,所以他招呼我进门……”
李沂顿了顿,像是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我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秘密,这是我的职业道德。”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李沂垂着眼睛继续说着,忽闪的眼睫像极了脆弱的蝴蝶:“我从小,就爱慕我的小叔。所以他笑着招呼我回家的时候,我几乎管不住我的腿,就走了进去。
“但是当我走进去,我发现我忘记了,我的小叔早就已经结婚了。我的小婶正在收拾餐具。看到我进门招呼我坐下,说要给我倒茶。但是……我然后……”
“然后怎么了?”
李沂一只细瘦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尖有些微微发抖:“然后我说不麻烦小婶了,但是她执意要帮我倒热水。其实我当时已经快要接受不了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小婶,我根本不想见到她,我也不想跟她有任何交集。但是她一定要帮我倒水——所以我追到厨房,把热水壶打开,把水直接倒在了小婶的手上。”
他脸上表情,说话间从难以接受到愤怒,最后弥漫开来散不开的害怕沮丧和失望。很显然他对自己很失望。
我绕过桌子,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没关系的,这只是梦而已。”
那只手又冰又凉,还微微地发着抖,骨头细细的,就像女孩子的手。
“可是,我不该这样的,我不该这样子的。”他垂着脑袋,肩膀在被子里微微抖着,手指微微屈起,稍稍有些长的指甲挠在我的掌心里,我感觉他快要哭了。
“没事的,那只是梦。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呢?”我引导着谈话。
“小婶的手就被烫伤了,又红又肿,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泡。我道着歉,说着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确实害怕了,怕小婶真的伤得很严重。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怕小叔以后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然后小叔也听到声音进厨房来了,小婶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手上的水泡已经破得像是去骨了的虎皮鸡爪,却还在安慰我没事,跟小叔说是她自己不小心烫到的。
“但是她越是不怪我,越是帮我说话,我心里就越难受。所以我用纸巾去擦了擦小婶的手,烫伤的皮肤被粘在纸巾上,露出了里边渗着血丝的皮肉。”
李沂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马上把视线移开,我看到那双眼睛里有兴奋的光,但是仅仅是视线接触的一瞬间,他就把眼神移开了。
“小婶会很疼吧?”我问道。
“疼的,小婶疼得直抽冷气,”李沂在我手心里的那只手已经不怎么挣扎了,他的手指贴在我的掌心,冰块一样的指尖渐渐被我温暖。
“所以小叔要我马上去找医生。
“我也很着急,所以我和我马上跑了出去,但是跑着跑着我就迷路了,我们才发现我们根本不知道医院在哪里。
“所以我们就在那一片荒芜的矮墙边上坐下了,决定休息一下。”
“小婶不是需要马上就医吗?”我提醒道。
李沂垂着脑袋:“您也说过的,梦都是怪诞的,医生。”
我认同道:“那你们坐下来以后聊了什么呢?应该不是单单坐着看风景吧。”
“跟我一起跑过来的那个我,跟我说,小婶手上的伤并不是我的错,是小婶自己把热水壶里的水倒到自己手上的,我并不需要愧疚。
“我说,就是我倒的,不是小婶她自己倒的。他突然反应很大,站起来扣着我的脑袋,盯着我的眼睛,一定要我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他说,当时他在场,他看到了,就是小婶自己倒的,他说我不要总把别人的过错归因于自己,老好人总是过得很辛苦的。
“我虽然知道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但是我还是认同了他的说法。但是医生,你也知道的,假意认同着,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好像记不清小婶到底是不是我倒水烫伤的了。”
李沂求助的眼神望向我,我点了点头,他的手已经安安静静贴在我的手掌心里了。他的眼神里有恐惧,我猜接下来他要说的,是他一直以来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李沂另一只手装着热水的玻璃杯扣在瘦弱的胸骨前,另一只手在我的手心里,椅子朝向了我。
我知道,我在他那里取得了一定程度的信任。
李沂说道:“他自顾自说着我的童年,或者说,在梦里,那是他的童年——在梦里,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我就像一个旁观者,观察着我自己的生活——
“他说,就像他小的时候,被酗酒的父亲用笤帚抽打,被无助的母亲指着鼻子骂拖油瓶,他挨打,他被虐待。他问我那是他的错吗?我当然摇摇头说不是。
“他说,所以那个女人,她死有余辜。因为她抢走了,唯一会护着他的小叔。”
“死”是一个敏感字,听完前面的描述,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有一个案子。
报道讲的是一个由于热水器温控失灵,浴室的门又打不开,浴室的花洒和水龙头全部关不上,一个女人在浴缸被活活烫死了的报道。
据说那皮肤,就像是被去了骨的虎皮鸡爪。
那个案子我刚刚还在看,卷宗就放在桌面上,警方要我留意可疑人员。
“所以你想要咨询的症结是什么呢?”我问道。
或许……这个瘦弱的病人,不会是杀了他的小婶,然后做噩梦了吧?
这句话一问出口,李沂就想要将被我握在手心里的手指抽出,包括一直朝向我的椅子、脚尖全部转向。他很慌乱。
涉及刑事案件的心理咨询,心理医生是有义务向警方提供证据和记录,并帮忙提供嫌犯信息的。
我将摊在桌子上的卷宗收了起来,伸出一只手将旁边的凳子拉了过来,与他膝盖抵着膝盖,坐下。
我将我的另一只手也覆盖在他刚刚被我温暖起来的手背上。
我现在与他靠得很近,呼吸交缠,他垂着眼睛避无可避,但是过了一会儿慢慢抬起来的眼眸中,并没有多少对我的排斥。
他发着抖,但是他没有逃。
我温和道:“李沂,说说吧,你小时候的事,关于你的小叔的事。”
“我的小叔邻居家的弟弟,因为那时候大人都比较忙,也并没有多少精力来照顾小叔,所以把小叔交给了我爸爸来管。我爸把他当成亲弟弟,所以让我喊他小叔。我小叔比我爸爸小十二岁,比我大十一岁。也就是说,我六岁时,他十七岁。”
“所以你小的时候,你的小叔其实年纪也不大。”
李沂摇了摇头:“我与他年纪还是差了很多,你也知道那个年代的孩子当家早,经常十来岁就要成家立业了,所以我小叔也已经算是一个大人了。
“小时候我爸爸开厂嘛,比较忙,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小叔下课回来照顾我,我小的时候他还给我换过尿布。在他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抱着我在院子里乘凉。他的同龄人来找他玩,他就说他要照顾小侄子,没有时间。他以为我不懂,其实我都听到了,我比他任何一个同伴都要重要。”
我点了点头,空气里牛顿摆的声音有节奏地敲击着。
“他十七岁的时候,要去上大学了,那年我六岁。他走的时候我印象特别深,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在阳光底下好看得要发光。在那之前,爸爸妈妈打我只有他护着我,我当然舍不得他离开。我张着手要他抱我,要他带着我一起离开。他说他要走了回来再抱我,我追着他的车跑了一路,最后他没法子只能下车来抱了我一下。然后,我……”
李沂咬了咬唇没有说下去。
我大概可以确定他嘴唇上疑似被人咬的伤是怎么来的了——是被他自己咬的。
我安慰道:“没有关系的,李沂,你所有的事都可以告诉我。”
“……我要他回来以后娶我,他答应了。”
我皱着眉头笑道:“怎么会提出这样的承诺?是你提出来的吗?”
李沂也显然有些疑惑不解,被我传染得也微微皱着眉,思索片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能只是想要一个一辈子的承诺。”
“可是你是男性,你的小叔也是男性——当然我不是歧视同性恋——再加上你自己当时的年纪,你是怎么想到想要这样一个承诺的?”
他的手想要蜷起,我让他在我的手心里蜷起了。我相信这样他会好受一些。
“或许……医生您可能不理解,在很痛苦时,人是很想要可以保障一生的承诺的。那一点点旁人看来无足轻重的承诺,可能就是让人想要活下去的,唯一的光。”
李沂的眼尾红红的,眼睛里眸光潋滟,泪水像是水幕一样从上眼帘一幕幕堆积在眼睛里,他却眨了眨眼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哭出来。但是很明显他想到了伤心事。
“他走了以后的生活,很痛苦,对吗?”我更靠近了一些。
我很喜欢他的柔韧和坚强。或许是因为我是医生,我总是被脆弱而坚强的人吸引,就像在人群中,我一眼就会被那些看起来很弱势的人吸引。
李沂抬起眼帘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我适时地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放下玻璃杯,一开始是将纸巾按在眼角,泪水很快浸湿了大片的纸巾。他将纸巾按在双眼上,从我手里抽回了手,开始两只手按着纸巾在眼睛上,唇角颤抖着,压抑着哭声。
我扶着他的肩膀,靠近到他的耳边:“李沂,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们去沙发上坐一坐。”
他很快哭湿了手上的纸巾,瘦瘦的肩膀上挂着我午睡用的薄被,顺从地跟着我走到了沙发边。沙发很软,软乎乎的东西能够让绝大多数人获得安全感。
他几乎靠在我怀里。
这不符合规定。
但其实早在我发现他可能是嫌疑犯,却没有打开录音设备时,就已经不符合规定了。
“你想说说你父母的事吗?”
我放柔了声音问他。
他哭着说:“还没有……还没有结束呢……”
“你脸上的这些伤,也是你的父母打的吗?”
我有很多律师朋友,我开始考虑向他们寻求帮助。
李沂声音带着很严重的鼻音,听着越发楚楚可怜:“医生,我还没有讲完我的梦呢。”
“你说。”
我让他靠在我的怀里,一边给他擦着泪水,一边让他继续说任何他想要告诉我的话。
“梦里我们又不知怎么的回家了,小叔带着小婶也出去找医生了。我们空手而归,爸爸说我是个没用的孩子,就抄起了灶台边的笤帚,我特别害怕。”
我抚着他的背:“别怕。”
李沂道:“但是我忘记了,我梦见的我不是我,所以爸爸要打的人也不是我。爸爸打的是那个一直跟我走在一起的人,我只是个旁观者。
“医生,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最初只知道那个人他是我,但是我忽然发现,我自己也是我。”
李沂的声音忽然有些奇怪,我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从小被父母体罚的孩子会有较高的概率罹患精神分裂症,特别是受罚时,会分裂出一个保护性人格来保护自己。
所以那个保护性人格是谁,是小叔叔吗?还是……
李沂抬起眼来看我,原本楚楚可怜像小兔子一般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和潮湿:“医生,我到梦的最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我的第一视角所看到的,就是我的另一重人格。所以,医生我不让你把两个人区分开来记录,因为我早已经知道梦的结局,我自己就无法区分明白,因为我知道,他就是我。
“但是,医生说——要完全治好精神分裂症,只有一重人格可以活下来。”
我从他的语气转变里听出端倪,眼疾手快按住他的一只手,那只手里拿着一个装着无色液体的小小针筒,我敢打赌里边是致命的毒药。
我想要夺下他手里的针筒,他将针筒死死地攥在手里护在胸口。
我一根一根地掰他的手指,但是我失败了,我对他下不了狠手。
抢夺间他一口咬在我脖子上,他的牙齿嵌入我的皮肉,疼痛感直冲大脑,我甚至感觉我的颈动脉突突地顶在他的齿尖。
我把他甩在沙发上,他被陷在沙发里,我扑了上去,用双腿压制着他的双腿,用双手压制着他的双手,趁乱把他手里的针筒夺过来摔在地上。
李沂手无寸铁头发乱糟糟地被我将双手压在头顶。
我俯视着他:“你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会盯着另一个人的脖子不放吗?”
李沂动弹不得,却没有退缩。
我一字一句:“一种情况,是狩猎的时候。而另一种情况。”
我其实看了他的嘴唇许久,他那细瘦的脖子,我的视线也停留过不止一次。从他进入我的诊疗室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盯着他的嘴唇,他的嘴唇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我一直想尝一尝那里是否还在渗血。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甚至连牙关都没有咬紧。
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他咬舌头的准备。
他就任由我吻他,就张着嘴迎接我。
直到我发现我的脸上湿漉漉的。
我抬起头来发现他在哭。
泪水已经糊了一脸了,嘴唇还肿肿的。
我把他拉起来,用纸巾给他胡乱擦了擦。他从我手里抠过纸巾,自己好好地擦着脸,我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擦。
“所以你脸上的伤是跟上一个人格打斗的时候留下的?”我公事公办地问着。
桌上牛顿摆还在继续着有节奏的敲击。
李沂点点头。
“你已经杀了那个人格了,那个人格应该战斗力不弱吧。”
“不弱,他很厉害,比我高一个头,我根本打不过他……”李沂的眼中涌出泪水,“但是他说他不想杀我。”
说着,李沂哭得更厉害了:“算上他,我已经杀了四个人格了,其中还有一个人格,小小的只有六七岁,只会抱着我的腿要抱抱。但是……”
我说:“但是,你还是杀了他。”
李沂闭上眼睛:“是,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我给他注射了□□,没过多久,他就凉了下来。”
我审视着李沂。
我还是无法否认,他对我而言,具有接近致命的吸引力。
李沂睁开眼睛看着我:“医生,你是最后一个人格了。只要你杀了我,我们的精神分裂症就能治好了。”
“我不杀你。”我说道,“我的人格代号是医生,你的人格代号是恋人。我的任何一个人格都杀不了你,因为你是我的恋人。”
李沂垂下眼睛:“可是,这样人格分裂症就无法被治愈,你就没有办法好起来。”
“治愈有那么重要吗?李沂,我们没有必要互相残杀。”
李沂又要哭了:“可是外面那个心理医生,我应付不了他。”
“所以,我们这些保护性人格的存在——”
我重新靠近过去,面前的木底板上是已经被摔碎的针剂,一股苦杏仁味弥漫在空气中,好在大部分的药剂都已经被地毯吸收了。
“李沂,我们这些保护性人格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你呀。”
李沂满眼泪水无助地看着我。我看着他,就像看着那个在父母教育的棍棒下无助而瑟缩的我自己的眼神。
我抗拒不了这样的眼神,因为我为此而生。
“李沂,你讨厌我吗?”
李沂的眼神迷离,嘴唇颤抖却说不出回答。
“你好好睡一觉,我去处理那些事情。”
“好。”李沂的声音软软的,乖乖地在沙发上躺下,我给他掖好被角,他从被子里伸出来一只手与我握了一会儿,然后就松开了。
3.
我睁开眼,面前是刺目的阳光。
这里才应该是正常的诊疗室的样子。刚才的诊疗室更像是审讯室,那么阴森昏暗。
旁边的沙发睡倒了一个人,面前的心理医生递过来一张纸,声音是职业性的温和。
“你好,请写下你的名字。”
我正要写李沂,却忽然看到桌上的牛顿摆正在无休止地摆动。
我作势直了直身体,看到医生那一侧的患者档案,姓名那一栏,所写的是:李峤。
4.
“医生,真的有用,您给我的这个身份,还有这个代号……”
阳光洒满诊疗室,我看着面前这个青年人。我知道他身体里的人格只剩下一重了,只剩下了,我放进去的那一重。
这一重人格的名字,叫李沂,代号是恋人。只要李峤还恋慕着李沂,李沂在李峤的精神世界里就是无敌的。
李沂很紧张,一边说着话,一边做着手势:“小峤完全都没有反抗我。小峤说,因为我的代号是恋人,所以他不杀我,哪个他都没有杀我。”
“没有任何一个人格反抗了你吗?”
李沂点点头:“是的。”
“包括最后一个人格吗?”
李沂毫不犹豫地点头:“没有错,医生。小峤从小到大就是好孩子,他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我转着笔,阳光洒在我的背上暖洋洋的,我优哉游哉地说道:“但是据我所见,那最后一重代号叫作医生的人格,你只是打晕了他,没有杀死他。”
李沂垂了垂眼睛:“医生,我若是杀光了他的所有人格,小峤不就被我杀死了吗?”
我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李沂艰难地摇了摇头,指着旁边沙发上那个闷头睡去的人:“我终归还要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去的,我这个人格还是会回去的。如果小峤一个人格都没有了,他不就死了吗?”
我向后靠到椅背上:“那没有关系。所以我做了一点点手脚,你不是打晕了他,所以你实际上,打死了他。”
李沂睁大眼睛被吓得面无人色:“你说什么?”
我翻着桌上的卷宗,摆到了李沂的面前:“李沂,你看清楚,从现场证据和刚才所进行的催眠中收集到的证据,已经完全确认,你的侄子,李峤,就是在浴室里用水烫死你的妻子的凶手。他本就该死。”
“不会的,小峤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李沂艰难地说着,“就算,就算是真的,你只是一名心理医生,你没有权利决定小峤的生死!”
我将档案拿了回来,微笑道:“你觉得,李峤被抓起来以后,凭着蓄意杀人,他会被判处比死刑还要轻的惩罚?他的命运,不是已经只剩下死亡了么?”
李沂嘴唇颤抖着:“不会的,不会的,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帮助小峤治好精神分裂症。对对,他原先有精神疾病,医生,你帮我证明小峤确实有精神病,凭着这个,他不应该被判死刑的。”
我喝了一口香醇的咖啡,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个几乎要奔溃的男人:“那应该会被判终身监禁吧。”
李沂拼命摇着脑袋:“不行不行,不然我带着小峤去别的国家,我要带着他逃走。”
“所以你原谅他了?”我问得轻描淡写,“原谅他,杀死你的妻子了?”
李沂的眼里映着光,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却最后一束光芒熄灭前坚定了下来,点了点头:“我原谅他了。”
我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档案上:“你原谅他,偷偷喜欢你这么多年了?”
李沂点了点头。
“小叔,所以你也原谅他,前天晚上喝多了酒,跟你上床了?”
李沂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绕过桌子坐到他面前:“小叔,那么大的事你都原谅我了,这点小事还看不开了?”
眼前的男人头发细细软软的,脖子纤细,随着呼吸可以看到衬衫里边两根若隐若现的锁骨。睫毛长长的,一双眼睛漂亮得勾人。
除了小的时候我需要仰望他,后来我个子拔高以后,我就比他高了一个头。
他喜欢穿白色的衬衫,不抽烟不喝酒,干干净净的,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我握住桌上仍在摆动的牛顿摆,靠近他的耳侧:“小叔,是谁前天晚上还说自己是大龄单身男青年的?你可想清楚了,我哪里来的小婶哪。”
4.
我拉开卧室的窗帘,阳光洒满房间。
床头柜上的牛顿摆已经停了。
李沂头发乱糟糟地醒过来。被窝里暖和,醒过来迷迷糊糊间还用脸蹭了蹭枕头,但是很快觉察到我虎视眈眈的目光。
他的衬衫睡了一夜已经皱了,需要拿到干洗店里熨一熨了——或者,我也很乐意帮他干这样的事。
“小叔,原谅我了没有啊。”
我坐到床边,我的床又软又大。
李沂惊魂未定,湿漉漉的眼睛扫过我的脸颊和脖子,最后定在我的双眼上:“小峤,你跟我说实话,你没有精神分裂症吧?”
我笑道:“我没有,就是吓你的,你侄子心理健康着呢。”
“可是你小的时候,大哥他……”
我支着一只胳膊靠到他面前,几乎可以呼吸到他呼出的空气:“小叔,我说了,你是我的光呀。”
李沂这次却没有躲开,在床里坐直了,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脑袋。他的眼睛里蓄了泪水,泪水像一层一层水幕漫下,却蓄在眼睛里没有流出来。
我柔声道:“小叔,你也清楚我是怎么想的了,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吗?”
李沂闭了闭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看了我许久,直到嘴角慢慢地抿起,最后却在嘴角挂上了一个笑容。
最后他将我紧紧抱住,仿佛许下了一生的承诺:“我愿意。李峤,我愿意。”
他靠在我的肩头,我的肩膀上,好像湿了。
我的小叔,人特别好,就是有点爱哭。
就像曾经那个,爱哭的我。
写于2019年11月5日。
1.文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因为是直掰弯,所以小叔的原始爱情象征应该“小婶”,这只是一个虚拟的指代,并不指向任何实际的人;也因为是直掰弯,李峤这么做是为了让李沂看到他潜意识里有多疯狂;文中发生的事只是他们两个感情play的一环。
2.没有血缘关系,只是邻居关系。
3.李峤是个冒牌货,他并非从业人员。如果是从业人员,是绝对不允许这么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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