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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无法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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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沈既白,留意到他身上没有裘衣,而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裘衣,自然而然的认为他的裘衣被披到了自己身上。
姑娘赶紧站起来:“多谢公子搭救,此番恩情,叶栀无以为报。”
沈既白摇了摇头:“你是何人?为何会晕倒在医馆门口?”
叶栀想到这事眼圈便忍不住泛红,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小女乃荨菰域之人,此番离开荨菰域是因为跟随家父前往南边做生意,不料半途遇到强盗,一家老小皆被屠杀殆尽……”
她运气比较好,在家人的掩护下逃了出来,一路逃到星渡城,最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她是真的很感激面前这个救她的人:“公子……”
“醒了?”贺景珩的声音传过来,他手里端着一碗药,朝两人走过来“醒了就先用药吧,你身子虚,马虎不得。”
叶栀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接过药碗。
沈既白将大致情况告诉了贺景珩。
贺景珩沉默片刻,开口道:“叶家?叶南是你的谁?”
叶栀愣了一下:“公子认识家父?”
“北水叶家可是闻名已久的商业大家,同域主府来往甚密,我曾经见过叶家主几次。”贺景珩算是在给沈既白解释。
沈既白摸了摸下巴:“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贺景珩颇为无奈:“少主您贵人多忘事 ,还不管事,自然无处可知。”
是么?
叶栀听得有些茫然,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想了想,决定问出口:“两位公子究竟是何人?”
“我同你父亲有些交情,放心,你家的仇不会这么轻易算数。”贺景珩这么说着,抬手指了指沈既白“这位是荨菰域少主沈既白。”
叶栀扑通一下朝沈既白跪了下去:“叶栀拜见少主。”
沈既白让她赶紧起来,不必多礼。
叶栀不愿意:“叶栀失去了家人,承蒙少主搭救,以后愿做牛做马追随在少主身边。”
沈既白扭头看向贺景珩,后者朝他眨了眨眼睛。
贺景珩担心叶栀的身体问题,又给她探过几次脉,确认她真的没事才放心。
晚些时候,他们带着叶栀回了城主府,直接去寻裴城主,突然带回来一个大活人总得跟裴暻煜说一声。
所幸裴城主并没有计较这么多,让他们自己安排好就行。
倒是月荷与黎筌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盯着那个多出来的姑娘。
他们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但叶栀人很好,也愿意同月荷他们好好相处,后面月荷同黎筌了解到了她的经历,担忧全部消失,只剩下心疼。
月荷赶紧拉着叶栀聊家常,说让她把他们当作家人便好,不用在意太多。
叶栀非常感激。
贺景珩看他们相处融洽也就放心了,而后把沈既白拉到一边,询问他打算怎么处理。
沈既白没明白他的意思。
贺景珩决定问明白一些:“这位叶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既白耸了耸肩:“能怎么处理?看看能不能把杀害她家人的强盗抓起来,年后将她带回荨菰域,毕竟她家在那里。”
“叶姑娘一家身死,叶家可没有。”贺景珩微微蹙眉“叶家是商业大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却没有人给我们传消息,这说明在荨菰域那边,叶家还在正常生活。”
也就是说,叶栀的家人被强盗屠杀大概率只是一个幌子,是有人要杀了他们,然后取代他们的位置。
沈既白头先没有细想,这会儿静下心去思考,确实如此。
贺景珩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只是他命大活了下来,要不然贺家家主早就换人了,根本没有现在的贺家。
贺景珩继续道:“你觉得,叶姑娘她知道这件事吗?”
沈既白沉默。
叶栀不蠢,她知道沈既白的身份时,二话不说就给他跪下,说是要给他做牛做马。
只怕尊敬是假,想借他的手复仇是真。
“当然了,对我们来说,她是无害的。”贺景珩看向正在聊天说话的三人“她只是想要报仇,若是我们成功助她复仇,日后她定然会对我们死心塌地。”
可是在那之前,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沈既白还是沉默。
那边的叶栀已经聊完了,见沈既白两人正看着自己,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贺景珩观望片刻,突然道:“或许,她真的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家主。”
沈既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追问时贺景珩却只是摇头,不肯回答。
晚些时候,洛渊跑了进来,他好像很着急,一进门就找准自己的目标,往贺景珩怀里扑。
贺景珩差点让他给撞摔了,幸好沈既白眼疾手快拽住了他,才没让贺大人摔个四脚朝天。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另一个人也出现在门口--是谭少主。
贺景珩&沈既白:“……”怎的又来?
谭悦仪似乎很开心:“小渊别跑呀,孤发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带你出去玩儿。”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拐子呢?
洛渊跑到贺景珩身后,只朝他露出一双眼睛,坚定地摇头拒绝。
谭少主可难过了:“为何?那里真的很有趣。”
洛渊还是摇头。
谭少主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还想直接跑到贺景珩身后去抢孩子。
贺大人懵了,他不是很明白现在到底算个什么情况。
谭悦仪朝洛渊招手:“孤已经同靳老说好了,今日要带你出门,别躲了,躲不掉的。”
贺景珩:“……”怎么还能这样?
“不要。”洛渊拒绝,双手紧紧抓着贺景珩的衣袍“景珩哥哥救我。”
贺景珩也挺无奈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对。
谭悦仪想到贺景珩身边去抓人,但洛渊一直在围着贺景珩绕圈,根本抓不到人。
跟着纠缠了几个圈之后,谭悦仪有些累了,她思索了一会,突然对贺景珩发出邀请:“贺大人,要一块出去走走吗?”
贺景珩:“……”
沈既白当即开口:“你想做什么?”
谭悦仪莞尔:“不过是想与贺大人一块到街上走走,沈少主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正好孤也有些话想与贺大人单独说说。”
贺景珩心里的疑惑更甚,他将一直躲在自己身边的洛渊拉了回来,思索片刻后道:“景珩哥哥陪着你一块出去如何?”
洛渊瞟了一眼谭悦仪,贴贺景珩贴得更紧。
见洛渊没有拒绝,贺景珩微微一笑,牵着洛渊的手站起来,回头对沈既白道:“叶姑娘对城主府尚不熟悉,你先暂且陪她一阵子了解一下情况如何?月荷也留给你们。”
沈既白不太乐意:“为何?你们……”
他看见贺景珩默默看着自己的眼神,最后无言,朝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明白。
贺景珩微笑,牵着洛渊的手同谭悦仪一块离开城主府。
路上,贺景珩心中仍在怀疑:“靳老真的让谭少主帮忙照看小渊?”
谭悦仪点啊点头:“当然,我还不敢随便拿靳老的名头说事。”
想来也是,贺景珩自觉自己想得太多,干脆把那些纷杂的思绪都压下去,晃了晃洛渊的手:“想去哪?”
洛渊摇了摇头。
“跟着孤走。”谭悦仪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孤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洛渊再一次躲到贺景珩身后,拒绝跟谭少主接触。
贺景珩轻轻拍了拍洛渊的胳膊:“谭少主想去哪?”
“一艘船。”
谭悦仪所说的那艘船是她前不久在星渡城游玩的时候发现的,船上有许多好玩的游嬉,非常适合带着小孩一起去。
贺景珩觉得奇怪:“我在星渡城生活了四年,从未见过什么有游嬉的船。”
谭悦仪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清楚,反正她是觉得那条船看起来挺有意思,所以才想要找洛渊一块去看看。
反正也无事,贺景珩对谭悦仪描述的那艘船非常感兴趣,于是便带着洛渊一同前往。
那艘船就停在离城门口不远的河道里,船身装修得十分华丽,但是船上的游客并不多。
谭悦仪很疑惑:“这么有趣的地方,人怎么会这么少?”
贺景珩道:“上去瞧瞧便知道了。”
言罢,贺景珩牵过洛渊往那艘船的方向走。
上船的入口守着两名侍卫,见贺景珩他们靠近,他们拉下武器拦住他们。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贺景珩蹙眉:“这不是商船吗?”
商船不接待客人?还要客人自报姓名?
“是商船没错。”侍卫面无表情地说“但是我们主子说了,她接待客人得看心情,报上姓名让她觉得有缘,她才会让客人上船。”
谭悦仪三人面面相觑,这听着属实不像什么正经的商船。
沉吟片刻,三人转身就要走。
“贵客莫急。”一道清冽的女声从船里传出来“家奴无眼,不知贵客光临,还不快有请?”
两侍卫赶紧让开路:“贵客里面请。”
怎么越来越古怪?
谭少主与贺大人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去一探究竟,反正他们两个大人在,必然不会有事〈此时的谭少主还不知道这位贺大人,打架能力还不如她带来醒渡的随便一个侍从〉。
船上的确有许多可以游嬉的摊子,但是都没人守着,刚才说话的那道女声也已经不知所踪。
贺景珩抓紧洛渊的手:“这跟在船下看着的似乎不一样,这里不对劲。”
他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掌心洛渊的手的触感也开始不甚清晰,他努力想抓紧洛渊的手。
怎么回事?
“这里不对劲,我们走……”
贺景珩回头,想拉着洛渊下船,意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船上。
廊间院墙挂满的红绸,锣鼓喧天,喜庆之意徜徉。
这里是域主府。
贺景珩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只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红色,红得扎眼,红得令人难过。
兹有:
俊郎佳人,缔秦晋之好;
两姓联姻,一堂共缔约,
良缘永结,同匹配相称;
愿尔婚后,定举案齐眉;
琴瑟和鸣,亦同心同德;
共创家业,续百年之盟,
白头偕老,更永矢弗谖。
是日也,红烛高照,喜乐盈门,龙凤呈祥,天地共鉴。
愿神灵护佑,此盟不渝,日月同辉,福泽绵长。
司仪声音在域主府中回荡。
贺景珩心里突然空了一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下意识往大堂方向跑去。
不行!不行!不行!不要这样……
贺景珩从未跑得如此之快,他怕自己会赶不上。
等他终于跑到大堂这边,闯入了这场热闹的婚宴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却只能看见一人。
沈既白身着大红色的婚服,手里拿着同心结,正一脸深情地望着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
贺景珩如遭九雷轰顶,呼吸急促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而后,沈既白似乎也看到了他,牵着新娘朝他走过来。
他在对贺景珩笑:“景珩,孤终于要娶亲了,你肯定也为孤感到高兴是不是?”
不是。
没有!
贺景珩瞪大眼睛,摇了摇头:“既白……”
“你该喊孤少主。”沈既白表情淡了一些“毕竟君臣有别,还是不要乱了这关系。”
贺景珩:“……”怎么会这样?
他突然觉得沈既白很陌生,陌生得似乎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沈既白:“以后她便是我荨菰域的少主夫人,景珩,你也高兴吧?”
“……高兴。”贺景珩几乎是无意识的呢喃,他的心脏似乎被人狠狠地往里面捅了一刀又一刀。
好痛啊!
为什么会这么痛?
贺景珩有些站不住,失态地软跪到地上,他是贺家家主,风度与仪态向来最好,这是唯一一次失了他的稳重。
他其实早已经预想过这样的场面,并且给自己做过那么多心理准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么痛?
他好像已经死了一遍。
对此,沈既白只是拉着自己的新娘后退了一步,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贺景珩的难堪与痛苦。
宾客们议论纷纷,可贺景珩什么也听不进去。
“我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痛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贺景珩抬头看向沈既白:“其实我想过很多次,若我是一名女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
若他生为女子,是不是就不用爱得这么痛苦?不用经受这种爱而不得的场面?可是他不是。
贺景珩感觉自己眼角湿润:“若我是一名女子,你会喜欢我吗?”
沈既白依旧冷漠:“说这些有何用?”
贺景珩:“少主,能否回答景珩这个问题?”他还是不死心,他想要一个答案。
沈既白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拂袖拉着新娘子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莫要问。”
贺景珩低下头,他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少主,景珩无法接受。”
他无法接受沈既白成亲,无法接受他就这样同别的姑娘同进同出,孕育子嗣……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沈既白听到了他的声音,却并没有为他停留,牵着新娘一步步往大堂里走,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