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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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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沈阔的强势阻拦,再加上老孟的从旁辅助,贺辰风回南方山里的计划只能暂时被搁浅了。
绷带夹板招呼了一身,也就是为了昨晚,可昨天晚上既然已经露过狐狸尾巴,沈阔也就不继续装了,第二天直接把那些累赘全拆了,一身轻松。
这伤情的恢复速度之快,惊喜坏了三岁的小宝贝,伍毛儿可太开心了,从早上就长在沈阔身上似的不下来,弄的沈阔没办法,带着去隔壁商场买了个游戏机才把注意力给强行转移开。
由于昨晚闹的那一出,贺辰风从早上开始没搭理过沈阔,当然,沈阔也很识趣,知道在决定去留的这种关键时候最好不要去招惹,就尽量避免正面交流。
有人没再试图抽身,有人没再胡乱折腾,这一天,大家过的相安无事,比较顺利。
由于贺辰风暂时还并没答应真正的留下来,老孟就没让车队里的人知道他在首都,他也没应贺辰风的要求帮忙给订个外面的酒店,甚至临走的时候他还从沈阔那里把贺辰风的身份证给拿上了,彻底断绝了贺辰风把身份证给弄回去的可能。
老孟这会儿还不知道沈阔和贺辰风之间的关系拉扯,他只是单纯的希望俩人能多相处,好让贺辰风在朝夕相处里看到沈阔的优点,从而愿意留下来带他。
效果,当然是有的。
贺辰风毕竟有段黑历史的过往,不愿面对旧人旧事,不愿意见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也不愿出去看看阔别已久的城市。
沈阔能理解,于是自己也不出去,就在医院呆着,医院病房就那么大点地方,俩人一天到晚大眼瞪小眼,总是剑拔弩张的也不是个事儿,过了一天,贺辰风的气消了,对沈阔的态度也就没那么硬了。
季节更替的时节,适合吃火锅,医院的顶楼是露天餐厅,沈阔带上伍毛儿和伍爷爷四个人要了个包间。
从偏远落后的小县城来到首都,三岁的小孩很新鲜,对楼顶餐厅可以俯瞰城市灯火闪烁千里的壮观场面的观景台最感兴趣,饭吃了一半就拉着爷爷一起过去看风景。
也正好给了沈阔和贺辰风说话的机会。
沈阔大概不是一个很会找话题的人,连续找了两个问题都没得到回答,
“喂,你拉黑我干什么?”
贺辰风没理他。
沈阔又说。“你一点都不像三十岁的人,三岁的伍毛儿都干不出来你这事儿。”
贺辰风还是没理他,他就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去非法赛车啊?”
要说前一个问题纯属找话题,那第二个就属于正经发问了。
那毕竟是沈阔一直很疑惑的问题,他从来不觉得贺辰风是会为了金钱和利益去违背规则的人,一直很想问。
但很遗憾,没能得到回答,贺辰风倒是没再继续不搭理,而是反过来问他。“你为什么开赛车?”
大概是连续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贺辰风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但目光很锐利,他看了沈阔一眼,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在审视他的新兵。
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的,沈阔忽然有种疏离的错落感,对他的认知更偏向了自己仰慕了多年的男神,甚至因为这个偏向,他仿佛看到了贺辰风面容上岁月与赛道扬尘交织的痕迹,贺辰风眼神里透露出的都是往昔的激烈角逐,似乎正在穿透眼前的一切,看到那曾经风驰电掣的赛道。
赛场上永远沙尘弥漫,又赛车手们的速度与激情,有赛车迷们的高声呐喊,有观众们的热烈疯狂。
也许那时的贺辰风,也曾很看重那些。
这个话题其实他们之前聊过了,但沈阔觉得那会儿答的不认真,于是就重新回答了一下。
“为了冠军,我想成为最快的那个,让所有人看到我在赛道上飞驰的身影!我要让我的名字成为赛车界的传奇,让车迷们为我欢呼呐喊,让我的奖杯摆满整个房间!”
年轻人初出茅庐、浑身散发着蓬勃朝气,活力十足,说个话那股子冲劲仿佛能冲破这狭小的空间,立刻就要冲向广阔的赛道,去征服每一寸土地了。
沈阔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未经雕琢的野心,他脑海中甚至瞬间浮现出了自己在领奖台上冠军高举奖杯的画面,腰杆都不自觉的挺直,目光炽热得仿佛能点燃周围的空气。
然而。
贺辰风听了之后,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沈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他总感觉贺辰风的那丝苦笑中,饱含沧桑。
“冠军?” 贺辰风叹了口气。“冠军确实是很诱人的,但当一个车手真正在赛场上拼过,就会发现,它其实它只是个闪耀的饵。”
确实,在赛车这个圈子里,曾经有过无数人为冠军疯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违背自己的初心,只为了那一座冰冷的奖杯。
可并没有几个人能真正意识到,真正支撑车手们一次又一次踩下油门的,应该是对速度的纯粹热爱,是引擎轰鸣在耳边时,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感觉。
昼夜温差大的时节,夜里温度降下来,最容易起风。
包间是玻璃房,抬头是漫天星辰,远方是城市灯火,贺辰风目光飘向远方,目光忽明忽暗。
沈阔就那么看着他,居然就慢慢的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他年轻时的第一场比赛。
沈阔还记得,那时候的贺辰风也是初出茅庐,可却完全没有初出茅庐的紧张和青涩,作为一个新人,站在老车手们面前,腰杆挺的很直,下巴扬的很高,全身上下清楚的挂着四个大字:舍我其谁。
沈阔想,那时候的贺辰风也许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单纯地热爱赛车,热爱那风驰电掣的感觉,只要坐进赛车里握住方向盘,听到引擎在身后发出怒吼,他就无比踏实,仿佛抓住了一生的挚爱。
所以贺辰风叹气,沈阔有些不解,他问。“怎么了,道冠军不是最高的目标吗,没有冠军,怎么证明自己?”
确实,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里,所有的竞技类比赛,只有冠军才会被人铭记,只有冠军才能站在巅峰,享受荣耀和赞美。
贺辰风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他说。“冠军会来,也会走。”
沈阔没听懂。“ 什么意思?”
“没有永远的冠军,只有永远的信念。”
贺辰风说。“当你在弯道以毫厘之差精准过弯,感受着车身的倾斜和轮胎与地面的摩擦,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比任何奖杯都要珍贵,当你在直道把油门踩到底,感受风的撕裂,心脏随着速度的提升而疯狂跳动,每一个瞬间,都是理想的绽放,比赛有输赢,但对赛车的爱不应被胜负左右。”
沈阔听他说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自己初次试驾赛车时那种紧张又兴奋、仿佛与机械融为一体的奇妙感受。
那时沈阔还小,不满十岁,尚未想过冠军,只是沉浸在操控赛车的快乐之中,他记得第一次过弯时的小心翼翼,以及成功完成后内心涌起的巨大成就感,也记得第一次加速时,那种强烈的推背感让他几乎窒息,却又无比畅快。
那时的沈阔,只是单纯地享受着与赛车相处的时光,享受着速度带来的刺激。
现在,他满心想的,都是冠军。
“想拿冠军也没错,但你要知道,那只是一个目标。”贺辰风说。“可目标永无止境。”
沈阔懂了。
他从接触赛车开始,专注于每一次训练,把每一次训练都当成真正的比赛,他尊重自己的赛车,没有仅仅把它当作一台冰冷的机器,而是他的伙伴,他的战友。
他的赛车也有自己的脾气和力量,他需要了解它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赛场上与自己的车默契配合,保持冷静,不被对手的策略打乱节奏,不被对冠军的渴望蒙蔽双眼。
可是。
懂确实是懂了,但不能承认,否则,没有办法装可怜。
沈阔想了想,也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结果就是结果,比赛比输了就是很难受。”
贺辰风听后瞥了他一眼。“那不是意外吗?”
“比赛哪有意外不意外这一说,不管什么原因,输了就是输了,丢了脸就是丢了脸,反正我现在想不开。”
沈阔说着,又叹了口气。
贺辰风再次看了他一眼,笑了。
沈阔没看懂这个笑的意思,立刻问。“你笑什么?”
贺辰风没回答他。
沈阔没忍住撇嘴。“合着你刚刚那些话说的都是假大空呗,什么输赢不重要,怎么不重要了,没输过的人这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嘲笑别人吗。”
他这句实在孩子气,贺辰风再次被逗笑,笑过后,回忆了回忆,说。“也是输过的,只不过那时候名不见经传,参加的也是叫不出名字的小比赛,没留下什么记录。”
但沈阔就不一样了,毕竟已经开了十来年的场地赛,在大行业内已经小有名气,如今转战拉力赛场,头一次公开正式亮相,输的那么难看。
“我这几天都没敢上网。”沈阔说。“ 谁知道他们这会儿正怎么嘲笑我呢。”
“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做好自己。”贺辰风说。
“你说的轻巧,那你怎么做不到啊。”沈阔说。
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又没收住,有些冲,违背了自己装装可怜的初衷,忙又压了压嗓子,补充了句。“就算不管别人怎么看,没发挥好我也难受。”
“难受啊。” 贺辰风啧了啧。“那你哭一会儿吧,哭的时候背过去点,别吵到我。”
“你这人!”
沈阔明显感觉到对方认真聊天的额度已经用完了,这会儿从偶像男神又变成了那个不靠谱的老男人,语气就再次没能收住。“你就不能安慰一下吗,说两句能怎么的,难为死你吗!”
“哎呦呵呵。” 贺辰风更觉得好笑似的,瞥他一眼。“没事儿也照照镜子吧少爷,看看自己的脸究竟有没有那么大。”
“没你的大。”沈阔说。“就请你当个教练,三请四请的这么费劲,我真好奇你人以前也这样吗,办点事也这么墨迹扭捏吗?”
“分什么事呢。”贺辰风说。“至少伺候少爷这活儿我干不了。”
“我伺候你!” 沈阔说。“只要你留下来,我伺候你还不行吗。”
贺辰风没说话。
沈阔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感觉形势良好,在推动一把,没准儿他就答应了。
如是,他想尝试撒个娇。
说实话,撒娇这项技能少爷从小是真的没掌握到手,以至于现在需要用时,非常的为难,毕竟在他看来,大老爷们撒娇,有些没面子。
但没办法,谁让贺辰风偏偏就吃这套。
按照他想和贺辰风发展成为的关系,学伍毛儿撒娇肯定是不合适的,他就努力在脑海里扒拉了一下,从看过的为数不多的言情剧里搜罗出了几个画面。
简单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酝酿了下,沈阔就开始了。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往贺辰风身边靠了靠,最后用两根手指捏着贺辰风T恤的一角,小幅度的晃了晃。“留下来吧,哥哥~”
不夸张的说,贺辰风直接一愣,紧接着眼睛都瞪大了两圈。
这反应具体代表了什么沈阔没分析出来,但直觉告诉他,有用。
于是,他又酝酿了下,松开贺辰风衣角,改为去握贺辰风手,只握小拇指,握住之后也轻轻晃了晃,又喊了一声。“哥~哥~”
这次特意拐了两道弯儿。
贺辰风眸子顿时睁的更大,随后没过两秒钟,突然触了电似的甩开他的手,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还回了下头,又看了看他。
那眼神,仿佛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