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神》川十七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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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棐成跟我认识，一开始仅仅是因为我俩的家庭环境差不多。

　　别人家的大人在为自家孩子的将来铺路，想方设法给那些人送钱的时候。我们俩就得去学要怎么显得礼貌的拒绝别人送来的钱跟礼物了。

　　所以我俩小时候对彼此勉强算是熟悉。

　　我知道邱家有个小孩儿，他也知道邬家有个小孩儿。

　　在社交场合上见面的时候我们也会互相点点头，不过再深的关系就没多少了。

　　能有个开始还是因为某天他跟父亲一块儿来我家吃饭，吃完后大人有事要谈。我作为主人就带邱棐成去我家里晃，碰到我母亲的时候他肉眼可见的愣了一秒。

　　那会儿我母亲在喂鸟，她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日里也不出门。喂这只被关在笼子里还不肯出来的鸟好像就是她生活中唯一的爱好了。

　　我一直觉得跟她相处很压抑，如果不是邱棐成当时那个的反应很明显，我可能会带着他直接走掉。

　　但他停了下来，我不得不也跟着停下来，很不情愿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母亲。”

　　她先看向了我，然后看向了邱棐成，忽然很突兀的伸出手来，把手放在我的头顶。

　　然后轻轻拍了拍。

　　她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和你的朋友好好玩。”

　　我其实那会儿有很多话可以说。

　　我可以说不要摸我的头，我也可以说你继续喂鸟吧，我更可以跟她说邱棐成现在还不能算是我的朋友。但我没有说这些话，也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我愣住了，为她难得的像个母亲而不是木偶的这个瞬间。

　　然后我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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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带着邱棐成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转过头去。我对她说我现在要带朋友去花园看看，然后我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愣了愣，然后也笑着跟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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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邱棐成跟我说我的母亲让他联想到他的母亲。

　　她俩性格并不像，但是身上都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我对他管自己的妈跟我的妈说有死气沉沉的感觉这事儿有点不理解，但我对他的话表达了同意。

　　——我的母亲确实有够死气沉沉的。

　　然后我想了想他的母亲，发现没什么特殊的印象。

　　我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是位比我母亲更懂得社交之道的女性。

　　我母亲跟父亲一块儿出去社交更喜欢待在原地，等他回来。而邱棐成的母亲更倾向于只在重要的时候才攀住自家丈夫的手，其余时间都在忙着和其他的女性聊天。

　　“不过你的母亲怎么就死气沉沉了？”我没忍住，“我怎么没觉得她死气沉沉啊。”

　　“你不明白，她对婚姻的态度就是死气沉沉的。”邱棐成当时是这样跟我解释的。

　　我还是没听懂，也有点儿不信，总觉得他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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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就由不得我不信了。

　　因为邱家的事儿接下来上了新闻。

　　报纸上报道的是邱棐成的母亲因为性格原因而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死是因为她丈夫找的情|人找上门来的原因。

　　我不理解，也不明白，于是跑去找了我的母亲。

　　大概是因为之前她说的那声好，让我想起她其实除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女性，还是我的母亲。

　　我毫不犹豫的问她为什么邱棐成的母亲会因为这个理由就寻死，难道就不觉得这样做很不值吗？

　　我母亲看着我，她伸手把鸟笼的小门给轻轻推开，好让那只鸟可以飞出来透透气。

　　小鸟在笼子旁边跳了跳，犹豫了一下。

　　－－它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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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我说以邱父的身份和地位，如果不想让那个女人找上门来，有各种方式可以做到。

　　我听得似懂非懂。

　　既然那个女人可以找上门来。我母亲继续说。就表示他已经有那个意思了。

　　“但是……”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择死呢？”

　　明明有那么多的方法都可以选，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死呢？

　　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为什么不能选择死呢？”我母亲看向了我，又好像没看向我，“把一件完全可以私底下解决让对方都感到愉快的事儿放到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拴不住自己的丈夫。对于她这样的女性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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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觉得邱棐成说得似乎也不怎么对。

　　我觉得我母亲似乎要比他母亲决绝得多。

　　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像是如果自己也经历了这样的事儿，会选择直接跟我父亲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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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觉得我父亲是个活阎王，因为无论提礼找上门来的人姿态放的多低，哭的多凄厉，理由有多让人觉得不帮忙的话自己就不是个好人。他都会很果断的和他们说不行。

　　如果我父亲是个活阎王，那邱棐成他父亲就是个王八蛋。

　　他可以在邱棐成他母亲死后的两个月后就娶了一个新的老婆，还刚好是那个找上门来的女人。

　　我不知道邱棐成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父亲搞出这样的事儿，我大概率会很愤怒。

　　于是觉得邱棐成也会很愤怒的我当即在他们的婚礼上，把邱棐成当着他后妈跟父亲的面，用一种相当亲昵的姿态把他带了出来。

　　他很懵。

　　我其实也很不理解自己这么做的动机，毕竟我之前跟他也不怎么熟。

　　但很多时候我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了，跟人翻脸的时候是这样，跟人交好的时候也是这样。

　　所以我其实也不怎么在乎他懵不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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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很懵的邱棐成说我们去吹风吧，吹了风就会很爽。

　　邱棐成看着我，他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出来了。看看我，又低头看看自己，就跟个二百五似的。

　　“我们没到可以开车上街的年龄。”然后邱棐成很扫兴的跟我来了这么一句。

　　“你他妈说得好像我家的司机是胀|干饭的一样，”我冲他翻了个白眼，“傻|逼。”

　　邱棐成没有说话，他冲我竖了个中指。

　　我也冲他竖了一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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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司机带着我俩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俩开着窗，风吹在脸上跟针扎似的，但我俩都很固执的开着窗。

　　谁也没有关上。

　　因为吹了风真的会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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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后我就被我父亲臭骂了一顿。

　　他觉得我这个行为很不好，因为我的行为会被其他人过度解读。因为我是他儿子，所以我得学会规范自己的言行。

　　在这天之前我一直觉得他说得对，但这天后我忽然很想反驳他的话。

　　我母亲在这时让我们吃饭。

　　她第一次主动喊我们去吃饭，父亲都愣了愣，随后才说好，我们马上来。

　　我忽然说邱棐成他爸是个王八|操的东西。

　　我父亲看向了我。

　　我看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他爸就是个王八|操的东西，把自己老婆逼死了之后还能娶凶手进门，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母亲挡在了我跟前。

　　我父亲冲她挥手，脸上出乎意料的没有对我说脏话这件事儿的不满。他看着我，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挺敬佩你的，虽然我还是觉得你很凶。”对上他的视线让我有些畏缩，但我还是强撑着说下去，“但是如果你也干出这档子事儿，你就……”

　　你就了半天，我都没想好你就后面该接的是什么，最后我直接放弃了。

　　“你就也是个王八|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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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时觉得自己肯定逃不过一顿毒打了。

　　但是没有。

　　我父亲甚至在那天晚上忽然问我要不要跟他喝酒。

　　然后我母亲第一次从他手里抢过了酒，跟他说要喝你就自己喝，别想着带坏我儿子。

　　我父亲没干涉我跟邱棐成的接触，顶多时不时敲打我一下，告诉我不守法的事儿不可以做。

　　我在心里说：有你这个爹在，我哪儿敢不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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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跟邱棐成渐渐熟起来，先是变成了狐朋狗友。

　　最后进化成最铁的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