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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空法阵 ...

  •   陨神沼泽,位于迷途荒原和隐月森林的交界处,大陆上最为凶险的地方,荒无人烟。

      据说曾有人目睹黑龙在此出没,其头颅高耸入云,展翅遮天蔽日,身躯宛如险峻崇山,不知真假。

      龙族已经消失上千年,如今的大陆,少有人曾亲眼见过龙。

      但这里确实是“龙之巫女”的居所。

      刚成年时,诺菈特意绕着全大陆走了一圈,选了这处清静的地方,设置结界、开辟空间,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巢穴——法师塔。

      也多亏了当初设下的重重隐匿结界,才让她现在能够相对从容地准备祭坛,开启时空法阵。

      她正在被精灵族王庭护卫队追杀,带队的是精灵族的王子、下一任精灵王的唯一继承人——费里南德·萨米尔。

      诺菈身周散落着一大片价值连城的宝石,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失去光泽、破碎,化为齑粉。她来不及心疼自己的藏品,专注于构筑符文,不要钱似的往成型的魔力漩涡里,投入大把的宝石与珍贵素材。

      数盏小型魔法灯连接着防御结界核心,浮于祭坛房间的四壁,由远及近,一盏盏熄灭,昭示防御结界正被人逐一破坏,就快要触及到法师塔所在的空间,而时空法阵的符文才亮起了一半。

      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颤,猝不及防让诺菈的手头一乱,差点断开了与法阵的连接。她试图稳住慌乱的心神,但仍然能感受到那个熟悉的气息不断逼近,不得不抽出一只手,在祭坛五步开外,挤出一丁点魔力,设下一个简单的法阵。

      快点!诺菈暗自祈祷,魔力缓慢注入漩涡,使符文充盈,只要完成最后几个笔划,她就能脱离目前的境地。

      法师塔遭受着连续不断的轰击,开始不堪重负地战栗,就在诺菈怀疑她可能会被活埋在自己家时,祭坛房间的门被轰然推开,来者即便在尘土飞舞的当下,仍然圣洁得有如神子降临。

      “该死,怎么来得这么快,”诺菈低骂一声,转身,摆出一副恶人嘴脸,撑足了架势,“真亏你能追到这来,费里南德,想让我怎么奖励你?”

      费里南德蹙眉,与他表现出来的气势汹汹相反,声音近乎哀求:“诺菈,跟我走。”

      有机会。见对方果然停下了脚步,诺菈调整语气,淡淡道:“就算你能保我不被投入深根监牢,你又为什么会认为,我愿意被一辈子关在精灵王庭?你知道我不喜欢被束缚。”

      费里南德露出受伤的神色,黯然垂眸:“交出长老树果实,跟我回去,我保证,等到我成为精灵王那天,你会是自由的。”

      “殿下!”随行的护卫队员出声阻拦,作势要冲上祭坛,被费里南德喝止,全部退到了房间之外。

      费里南德上前一步,摘下佩剑扔在诺菈脚下,卸下全副武装,张开怀抱,将自己的弱点全部袒露在她面前:“我未曾骗过你。”

      ……

      具体什么时候对诺菈动心的,费里南德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是在某一次正午时的追逐,也许是某一次清晨时的畅聊,也许是在牧人草原的集会上,他亲手为她戴上花冠那次。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积攒了如此多值得说道的回忆,见证了日出日落、万物生长,他们间的羁绊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普通情侣,成为彼此人生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他们可能是任何关系,却绝不可能成为恋人。

      因为诺菈是偷走精灵族长老树果实的罪人。

      长老树几乎与整片大陆同时出现,一棵树,就蔓延出了一整座静谧森林。

      最初的精灵在长老树的主干中诞生,随后,在长老树的庇佑下,精灵族繁衍壮大,逐渐成为大陆上举足轻重的势力之一,与人类、矮人等种族分庭抗礼。

      长老树无异于精灵族的母亲,是绝对不容侵犯的存在。

      千万年来,长老树只孕育出一颗果实,一旦果实被摘下,长老树就会逐渐衰弱、凋零,而新长老树的成长需要时间,在这期间,精灵族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因此,这个秘密被严密保护起来,成为了只有精灵王室才能知晓的秘辛。

      费里南德不信诺菈不知道长老树果实对于精灵族的重要性,但她还是下手了,突破了精灵王庭堪称坚不可摧的防御,成功盗走了圣物。

      起初他是怒不可遏的,不单因为有人敢挑衅精灵王庭的威严,也因为圣物牵连着全族的命运,作为下一任精灵王,他必须肩负起这个重担,否则精灵族不会有明天。

      他清点了数名精锐,亲自带队追捕,从静谧森林,到陨神沼泽,期间多次丢失了诺菈的踪迹,但她又每每在他们走投无路时主动现身,像是在引诱他上钩一般,带着他一步一步,走遍了大半个大陆。

      她会在战斗时用魔法将所有人定住,只为了感叹一句,今夜的星空真美;也会为了想看日出,特地把他们引诱到沙漠的边缘,害他们所有人陷进流沙,然后一边望着朝阳,一边嘲笑他们的窘迫。

      费里南德从小生长于精灵王庭,作为精灵王唯一的继承人,他理所当然地挑起了王的责任,克己复礼、循规蹈矩,从未被告知,原来抛开王的责任,还有如此随心所欲的活法。

      他曾有数次可以触碰到诺菈的衣角,但都被她轻巧避开,除非她愿意,再强大的束缚魔法都无法令她停驻。她就像天地间最为自由的风,随心所欲,叩响了精灵心底那扇未曾敞开过的心门,却毫不留恋,惹人心烦。

      这场看似没有尽头的追逐开始变质,费里南德不再愤怒,肩上的重担和私欲掺杂在一起,促使他去追赶诺拉的步伐,去握住诺拉的双手。他知道这不对,但他已沉溺其中,自私地期盼诺菈能在玩够了之后,答应和他一起返回精灵王庭,他会替她承担所有的罪责。

      所以,当他追到牧人草原的集会,看到诺菈坐在日暮火堆旁,察觉到他的到来,朝他伸出双手之时,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买下旁边兽人族小孩兜售的花冠,忐忑地走到她身边,万分轻柔地,将花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微微诧然,随后绽放出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笑颜。夕阳的余晖散落在她的身上,红发随性飞扬,却都不及她本身的璀璨光华来得耀眼,刻骨铭心。

      他以为,她的不拒绝,便是对他的默许。

      ……

      符文全部亮起,只需投入最后一味素材,时空法阵便会完成。

      诺菈收手,匕首在斗篷下转了两圈。

      在她尚且年轻的时候,家族长辈便常常叮嘱她,他们一族的寿命实在太过漫长,其他种族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如同流星一般,是他们悠久岁月中非常短暂的存在,如果投入太多感情,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后来长辈们也离开了,诺菈不得不开始流浪,结交了一些知心好友,她看着他们从青年迈入暮年,送他们一个个回归母神怀抱,才明白长辈的用意。

      她回到她的法师塔,睡了一觉又一觉,直到她感觉心底那道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才决定成为珍宝大盗,只为给自己漫长又无趣的时光,增添一点乐趣。

      阅人无数的她,怎么会看不出费里南德眼中的炽热呢?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根本不懂何为掩饰,恨不得将所思所想全部写在脸上,一腔真情满溢出来,令她错不开眼。

      她不想再品尝那种痛彻心扉的无力感,于是她决定成为一个恶劣的大人,将纯真的情感玩弄于股掌中,演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给涉世未深的精灵王子,好好上一课。

      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

      但当费里南德为她戴上花冠的那一刻,她的心理防线节节败退、溃不成军,任由他坐在她的身侧,用那双银色的眼眸深情地注视着她。

      然后她就像被蛊惑一般,告诉了费里南德她真正的姓名。

      名字,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只是个代号,但是对于施术者而言,名字是锚定自己的风筝线,将自己与世界万物联系起来,绝不可轻易示人。她亲手将风筝线交到了费里南德手中,在此之后,无论她身在何处,费里南德都能循着这点联系,找到她。

      诺菈当场就意识到了这个致命错误,在费里南德还沉浸在暧昧的氛围中时,狼狈地逃回到自己的法师塔中。

      如果既定事实已无法改变,那么就回到过去,重新覆写。她要凭借自己的血脉,在短时间内发动时空魔法,回到偷窃长老树果实之前,改变因果。既是为了摆脱精灵族的追杀,也是为了斩断这段不必要的感情。

      匕首划过指尖,诺菈的血液随之撒落,没入魔法漩涡之中。漩涡渐渐扩大,到足以容下一人通过时方才停止,安静地旋转着,在昏暗的房间内闪着微光。

      诺菈抿了抿嘴,作出了最后的回应:“你会忘记我的,所以,永别了,费里南德。”

      “等等,诺菈——”费里南德冲向祭坛,诺菈一早设下的结界发动,他停驻在了五步之外。

      冻结魔法!

      如果是平常的他,根本不可能被这种低级魔法定住,但是他刚才主动卸下了所有武器和防御,脚步因此滞后了一秒。

      一秒后,磅礴的魔法力量从他身上喷涌而出,突破了冻结魔法的禁锢,但也因为这一秒的延迟,没能在最后抓住诺菈,眼睁睁看着她进入时空之门,消失不见。

      她是天地间最为自由的风,是他无法触及又不可割舍的存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时空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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