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后主》牛肉炕饼

36、第 36 章

　　老者沉声道。颜七心神一震，等老者目光扫过来时方才反映过来，索性也没有人去关注她。即便场上很是安静，颜七依旧可以感觉到他们对于自己托盘中这东西的渴望，如果能实质化的话，怕是盒子都要烧穿了。颜七镇定自若的掀开木盒。有这点便当就是好，看的清楚。只见一朵枯黄微褐的花儿静静躺在其中，那形状更似人界的喇叭花儿。

　　“诸位，熔骨花儿的功效便不用老夫多说了吧？它还有一个别名，叫神骨花。有重塑根骨，重建体躯之之效，更为珍贵的是，以此花入药，哪怕因为受伤跌落境界，熔骨花所生长出来的血肉便有恢复之效，另其重回巅峰。恰如神明赐骨，九品之相个中珍贵，不必老夫赘述。此花竞卖，价高者得。”

　　不管是修真界还是云梦，抑或是人界的宗门，都有疗伤秘法。可是没有一样有熔骨花的功效——重伤至血肉残缺，必定伴随境界跌落，有多少天骄因为受伤修为受损，从此再无寸进。

　　甚至有传言说，熔骨花不仅仅能够恢复受伤之前的境界，甚至能更上一层，在上古时便是一味神级丹药的主料。一场无声争夺几乎没有费多少时间就有了结果。一只紫色的纸鹤落在黑袍长老手中，被捏成了散碎的灵力，宣布着这朵被人趋之若鹜的熔骨花已经有主。

　　颜七安静的跟在引导的侍者后面，和其他负责运送宝物的侍女一起，直接被带上各自的云舟，卖场的规矩，客人只需要留下印函即可，卖场负责平安的将宝物送到指定的地方。这是凤氏的底气和规矩。不似其他地方，虽则内里守卫森严，有高手坐镇。但钱物都在楼内交割清楚，即便是侥幸拍了货，出楼之后杀人夺宝者大有人在。这也是凤氏的黑市要价极高，但仍旧有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原因。

　　凤钰会在在那里等她。
　　青侍一脸焦急：“主子——”
　　“不必多言。”凤钰将手中玉简交给他，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释然，仿佛此去一行不是要做惊天大事，倒是更像少年人的冒险，有着九死未悔的热烈。

　　“至少让属下带人相互——”

　　“没有用。”凤钰摇头：“反而会误事。我若没有回来，你便交代诸人尽皆散去即可。”

　　青侍几乎没有来的及再说话，便见凤钰眼中一亮；“颜七！”

　　“这边。”他带颜七上了云舟，袖子一挥捏了几个颜七看不懂的法决，颜七只觉得身下一阵颠簸，又很快静止不动。“云舟速度很快，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到云梦边境。”他见颜七下意识的用指甲一下下刮着指头肚：“你的手......”

　　“这没事，你那针利的很，伤口早愈合了。”颜七低头看看，满不在乎。凤钰带她去黑市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她要了几根头发和一点血。据说是凤氏的秘术，可以不改变容貌，但却可改血脉气息。凤钰也给她备了一瓶，是预备她去了人界之后服用的。

　　“这是青狐皮做的斗篷，可以最大程度上隐匿身形。在云舟还好，到了人界，莫要离身。”

　　“多谢。”

　　云舟内陷入沉默之中，颜七手中还捧着先前拍卖的盒子。她将盒子递给凤钰，后者推回来：“本就是给你寻的，你不是和老安一直想法子治碧青的断尾之症么，即便老安不在，请妖族或人族的药师出手应该也不会耽搁。”

　　提到老安和碧青，颜七突然一阵恍惚，这一刻，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镇子，而眼前的这人也没有不告而别。她短促的笑了下：“好。”

　　按照颜七的想法，其实这会把她送魔界倒是个好选择。漓都他们大约想不到自己会主动去魔界。等避过风头之后再去妖界与碧青汇合。没想到凤钰却是摇头，言道他亦想过如此，但魔界对颜七来说并不安全。倒不如人界的繁华城镇好藏身。

　　下云舟时，天色已经尽黑。凤钰带着颜七在山间小路上迷宫一样绕着路，她晓得当是隐匿阵法之类，因而也不多问。在离他们最紧的古树下绕到第三圈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月色下，一座庄院赫然出现在眼前。

　　“今夜便暂时在这里休息。载人的云龟明日午后便到。”颜七拿着凤钰不知道何时递过来的包袱，换下那一身黑色衣裙，作寻常男子装扮。就这样一会儿功夫，凤钰已经准备好了饮水的竹筒，油纸包里是肉干和点心。

　　“先吃点垫一垫，你不经饿。待明日到了人界——”

　　“咱们就分道扬镳两不相欠了。”颜七抢先道。假装没有看到青年眼中一瞬的黯然。故作轻松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屋子里闷的慌，咱们去外面坐着。”

　　凤钰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外有凉亭，不过很是古旧破败了。颜七也不在乎，放以前她肯定觉得瘆得慌，多呆一刻都把自己吓半死。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凤钰在她身边坐下。

　　“颜七，对不起.......”

　　“哪有什么对不起，各有各事罢了。”月色皎洁，颜七双臂环住膝盖，疲惫的蹭了蹭头发：“都是为了活，没有谁对不起谁。我的确恼你不告而别，但是回神想想，路那么多条，谁又能长长久久的保证大家都是一同走下去的。没有不散的宴席，如今散了，也是常事，不必桂怀，况且我也利用了你。”

　　“我知道。我自己愿意的。”凤钰眼神清亮，微微笑起来。

　　他此举便是把自己放在了魔族对立面。无论颜七身份是否为真，一旦魔界查到端倪，绝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那天，青侍找到我说凤珠异动，青枞夫人的人很快会找来。我才会离开的。颜七，我本该与你们同进退，不告而别是我有错在先，但还是想解释给你听。”

　　凤钰眼神有些忧伤，那样一个俊美无辜的青年对自己如此恳求，怕是石人也会心动。只可惜颜七的心，外面是面团，看似人人可亲，内里却是铁，坚硬无比。

　　“青枞夫人是谁？”

　　她好奇的问。

　　“我父亲的妻子，也是青鸟一族新的圣女。”凤钰平静道：“在她没有嫁给我父亲前，论辈分，我应称她为姨母。百年来，凤栖山的内务一直是由她打理的。”

　　颜七恍然大悟：“怪不得。”好一出豪门八卦，凤氏，按照人界的眼光看，应该是高门中的高门吧？

　　“那你回去可要小心，别复仇不成再伤了自己。护卫也要多加些。实在不行——”颜七咽下去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她可，没什么可以承诺的，回进宝堂么？镇上如今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凤钰却是眼前一亮。连连上都多了几分神采。

　　“那当初是青枞夫人害你成了那样的？”

　　“不是。”凤钰笑着摇摇头，轻描淡写道：“是我父亲。”

　　“凤氏一族很少出凤栖山，是因为凤栖山在上古神魔大战时候凤氏驻守之地。很早时候便有预言，凤凰神子继承上古神族之力，血脉返祖。所以，历代凤凰神子从出生开始便由族中长老教导，在梧桐顶修炼。那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终日飘雪，只有两个月才是春日花开的时候。世人皆知，凤氏以神子为尊位，族长也要退一射之地。”

　　颜七托着腮喃喃道：“为什么我听着有点坑呢？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就可以把人架的那么高？你也说了是历代，想来前面也有神子，不是都陨落了？哪一个不也没晋升为神么！”

　　“当然不是。这世上大部分事情都是有所交换的神子不下梧桐顶，是因为梧桐顶后便是赤峰。世人皆知凤栖山地脉极贵，是绝佳的洞天福地，不仅灵气充沛，珍品奇花异草不亚于如今的魔界。可赤峰却是毒障遍地，几乎无人可以踏足。其实传说是错的。凤栖山并非福地，而是因为凤氏一族以上古凤凰的眼珠为阵眼，逆转了境况，又以凤凰神子所修炼的特殊灵力维持阵法。”

　　“等等，那你说的恶凤之相.......就是我捡，啊不，最初见你的那样子？”

　　“不是，”凤钰摇头：“那是最虚弱的幼崽形态，颜七，若不是你救下奄奄一息的我，这世上便再无阿凤了。”那些所不能接受的背叛，愤懑，悲伤，好像也不再重要了。

　　“恶凤背负诅咒，被缠上便是噩梦缠身。我原也以为是自己修炼不查神魂入侵，心神才被禁锢在恶凤体内，颜七，我试图向所有认识的求助过。”

　　那些蔑视，厌恶，嫌弃的眼神带着最大的恶意朝他投射过来。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没有了神子的皮囊，即便他从未有丝毫逾越之举，却还是被认为是不该存活于世的存在。

　　“我以为父亲会帮我。但是他没有，我以为他没有认出我，但是我想错了。”那本父亲密室收藏的禁术书中换魂一法，连沾染上的墨云花的香味都比其他浓些。那是他父亲最喜欢的香料。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生命结束倒是解脱。”

　　颜七听着凤钰如今说起云淡风轻的样子，虽打定主意从此陌路，可却也难掩唏嘘。从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凤凰神子到人人诅咒厌恶的恶凤，这其中落差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颜七忍不住看向凤钰，月色下青年鼻梁高挺，唇淡如樱，眼睛却是熠熠生辉，像月湖一般，平静，明亮。颜七自己都无法想象同样的事情自己经历一遍，是不是会变的扭曲，但眼前这人，仍旧心存善良，眸带慈悲。

　　“你不是亲生的？”

　　“我是凤氏血脉无疑。只是抵不住权术。”

　　凤氏以神子为尊，神子之下有长老。也正是因为神子，才有世家皆尽俯首。族长之位看似超然，某种程度上更像梧桐顶的傀儡。从后往前推，很多东西应该早有端倪。

　　“所以我需离开，青枞夫人固然不可小觑，但是以一族主母之力，要动世家信仰，她还没有那个胆子。”

　　“那......那你本体呢？你原先的肉身，还找不找的到？这世间高人这样多，你......”

　　“我的本体在梧桐顶抵御赤峰毒障侵蚀。神子境室闭关坐修，无人怀疑。”他低声道：“可惜他低估了赤峰的毒障，也没有想到我身边的人会发现凤珠异动。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以恶凤之身化形，太多的巧合了。”

　　“等等，让我捋捋......”颜七举着手在半空中顿着：“也就是说你现在化形的模样，是你原本的样子？那不对啊!不是说类似夺舍这样的么，怎么一模一样？”

　　凤钰见颜七直勾勾的打量他，轻咳一声：“我总觉得答案在凤栖山。回去查查应该会发现些端倪。”他望了望天色；“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你不睡会儿么？”

　　他不提还好，这样一提颜七觉得眼皮子都打起困来，她又实在不想回屋子里。凤钰晓得她意思，起身去拿了青狐皮出来替她盖了，权且当毯作被。颜七被包的严实，只露两只手在外面。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镇上在自家后院的日子，那样悠闲，阿凤总是能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虫鸣清溪的夜晚，她躺在竹椅上纳凉，前面，阿凤提着木桶，袖子挽在胳膊上，为小菜园里的菜浇水。浇了玫瑰汁儿的凉粽子上还洒了干桂花，远处的撑起的木窗里是老安撑着烟袋吞云吐雾，碧青走来走去称量着药材。带来油纸沙沙的声响。

　　真好......

　　“颜七，醒醒。颜七？”

　　“嗯？！”颜七挣扎着撑起身，瞪着还朦胧着还没聚焦的眼睛四处张望：“怎么了怎么了！”

　　“有人在往这边来。”阿凤有些焦急的催促她：“是魔族的灵力波动，虽然我布下的结界还无人催动，但是颜七，你得赶快走。”

　　颜七怀里被塞了个包裹，边角硬硬的，她当即明白便是熔骨花。凤钰摊开手心，一团五彩晕光中静静躺着一根柔软的羽毛：“你辨不出方向，跟着它，屋后有暗道可以离开，边境鱼龙混杂，保护好自己。”

　　“你不跟我一起走？”颜七问。

　　“结界还需要加固。顺利的话，我会去边境找你。颜七，便是我全盛时期的力量怕也难在魔族围攻之下护你周全。在此处分开说不定还能保全你。此处不能再留了，快走。”

　　颜七被他拉着径直走向后堂，带有凤氏灵气的波动让暗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并没有想象中的紧窄，只是太过昏暗。

　　凤钰半是鼓励半是忧心：“暗道很短，出来便是密林。有它的气息，也不会有野物伤你。”

　　“好。”

　　颜七知道事关重大，也不矫情，随即矮身进去。凤钰闪过不舍，却随即被坚毅取代。颜七顿了下，转过身，抿了抿唇角：“被魔族抓住是你助我出逃，无论是对你你还是凤氏都是惹火烧身，这你知道吧？”

　　“我知道。”凤钰认真的点头。显然比颜七更清楚后果：“放心，倘若我被抓，绝不泄露你一丝一毫。”

　　“你知道我到了人界不会去借凤氏庇护的，就像我不希望魔界找到我一样，我也不希望你找到我，对吧。”

　　“我知道。”凤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可他看颜七的目光，却仍旧灿烂如星，专注，诚挚。

　　颜七一噎，本想说什么，干脆也咽下去，哥俩好的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信你。从现在开始，你不欠我什么了，咱俩两清！”

　　她头也不回的进了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