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牡丹》玉岭北

113、曦华

　　“不必忍着，难受就出声，我不会笑话你。”

　　明丘宣不肯发出任何一声。
　　因为这声音听起来会让人想入非非。

　　妖丹里的神力被彻底剥离出来，然后又猛地重重一撞，一股热流涌进去，明丘宣能感觉到这股神力黏稠，堆叠起来，直至填满整颗妖丹，接着就开始打破剩下那颗妖丹的屏障，强行搅碎了融合重组。

　　明丘宣哼出几声。

　　她的神力太霸道，但搅碎妖丹的痛苦不是猛烈的，它细细碎碎，就像恋人啃咬的吻痕。

　　明丘宣终于忍不住，一连哼出几声来。

　　“别怕羞，是我。”

　　明丘宣被安抚得放下一些戒备心，又出了几声。
　　明丘宣腿软，险些要摔倒，他往沈曦华身上倒去，但明丘宣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臂，稳住自己的身体，想保持距离，可腿已经抵到她的腿上。

　　妖丹已经凝结。
　　明丘宣的呼吸沉重。

　　她的腿和她的手，好凉。

　　沈曦华镇定地说了一句：“不急，还差一点。”

　　不急……什么呀……真想求求她不要说话了。

　　明丘宣触碰到她反激起那药水的残存药力，连忙松开手，撤回腿，自己站定。

　　在最后的修补关头，沈曦华认真再输入一道神力，掌心随着神力旋转，手指紧紧贴着他的腹肌，旋转半圈，使神力包裹住缺失的那半边妖丹。

　　冰凉的手指摩擦过他的皮肤，柔软中带着丝丝痒意，这是比公然撩拨还要更撩人的暧昧，特别是看到她纯然的眼，这暧昧变成为了他一个人隐晦的折磨。

　　她的法力在他体内运转顺畅，在妖丹周围的神力如龙盘龙珠一般，盘绕几圈，最终尽数没入妖丹之中，圆满修补成功。

　　“感觉一下。”

　　沈曦华拿开沾着他体汗的手，抽出袖里的帕子擦一擦。

　　明丘宣双手自下而上，从外界引一道灵气入体，竟然通畅无阻，在经过丹田之时，一瞬间增强了不止三倍，他能感觉到属于她神力的霸道气息，这神力附在灵气之上，于无形之中，增添了一道强悍的攻击与防御之力，攻击对外，防御对内，同时生效。

　　明丘宣惊叹于自己的力量。
　　不需要用多少气力，就能凝聚出一道接近于迎神阶的法力。

　　在感知到自己的力量之后，立即关心起沈曦华来：“对不起，耗费你不少神力吧。”
　　沈曦华毫不掩饰：“嗯，耗了不少神力。”
　　“我，又让你费心了。”他眉目低垂，心生愧意。

　　“不必客气，神的职责和使命是庇护世人。”

　　明丘宣听到这话，急了起来，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他探究着，追寻似的看向她的脸，似乎还想从她淡薄的神色里再看到今天早上的爱意：“你对我，只剩下职责和使命了吗？”

　　沈曦华淡淡道：“你想听我说什么话？”

　　“‘我爱你’，我想听你说这句话，可以吗？只说一次，一次就好，哪怕是骗我的，敷衍我的，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听你说这三个字，沈神君，您骗骗我好吗？随便敷衍我一次，可以吗？”他声音竟有些哽咽。

　　沈曦华回避他的目光：“我帮你修补妖丹，你还要我满足你的要求？”

　　沈曦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这三个字，白天的时候，从盛浓的记忆里重新看到了自己那一世的事情，如果说这样的治疗方法对茶盛浓来说太猛烈，那么对于她来说无异于将结痂的伤口重新用刀挑开，划出鲜血淋漓的血肉，重新体会一遍痛苦。

　　因为那一世之后，她才正式晋为妄神的，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

　　蒋泽柳怎么杀人，怎么害死她，怎么与她作对，又是怎样逼她与亲朋好友分离……在她原本就敏感的知觉里，痛苦被无限放大。

　　爱与恨又交织了。

　　明丘宣看她脸色温怒，他连忙说：“不，不是这样的。我……好吧，是我索求无度。”

　　沈曦华知道明丘宣在她面前没有安全感，他患得患失，但是她连一句安慰的好话都不想说。
　　沈曦华缩回手，他放开，他手愣在空中。

　　“明日日出，中瀚宫东小门等我。”沈曦华交代了一句明日的行程安排，打算作为今晚的辞别话语。

　　“你还在怪我对吗？你们今天为茶盛浓治疗失忆，我听说是你用幻境替她唤醒记忆，你又看到了过去对不对？”

　　沈曦华要走了，明丘宣想留住她，急着又握住她的手，牢牢抓住不放手。

　　沈曦华没有挣开，她看一眼他的手，说：“我没有怪你。”

　　“你的心结还未解开是么？”

　　沈曦华沉默，她的手臂夹紧身体，像受到刺激一样，被他握住的手往回缩。

　　脆弱。明丘宣从她肢体语言里读出的情绪。

　　“曦华，我不怕你怪我了，你怪我吧，打我也可以。”

　　他好像从这一瞬间读懂了沈曦华为什么总是不肯正面回应他的爱，她不坦然，她说出戏谑的直白的话之后，就会对他冷淡。

　　她跨不过自己的心坎。

　　她是否怨恨自己心软？

　　“我没有怪你。”这一句话，是真话。

　　所以是他明丘宣一直在逼她。

　　她跨不过心坎，她也逃不开。她选择原谅，却没有办法安放自己难受的情绪。

　　明丘宣迅速用法术去除身上的汗味又穿上衣服，他松开手一把搂住沈曦华，用手扣着她的脑袋，头埋下来，搭在她的肩上。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然后听到些许抽泣声。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不逼你了，曦华，对不起曦华，你可靠，强大，厉害到我以为自己可以随意依赖和撒野，我没想到你也会像我一样，是我没有自觉，没有把自己当做你的爱侣来面对我们的关系，我错了，我从前只想着自己。”

　　沈曦华轻轻地说出一句：“不是。”可她这两个字混在她的泣声里，明丘宣听来，又当做是她好心安抚他的话，他更是心疼。

　　她最怕的是她离开之后，明丘宣苦守着她，四处寻找她，像她的鹤一样。
　　她相信明丘宣的爱，她不相信自己救世的能力。
　　清除浊气，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更好，万一她自己也搭进去了呢？
　　他怎么办？

　　明丘宣搂着她，抱得更紧，她的哭声也越来越大。明丘宣低头吻上她的眉眼，用手指拂去她线一般的眼泪，她的眼泪止不住一如她溃不成军的情绪，其中掺杂了太多太多，远不止于她对明丘宣的爱与恨，还有她多年承受着，人一个个来又一个个离她死去的孤独，以及她不能说出口的爱。

　　“好了好了好了，我不会勉强你了，要哭多久都可以，我在这里，我抱着你，哭累了，就往我身上靠，我明日会叫醒你。曦华，别为我而为难自己，不值得，我只是一个小妖，不值得你为我背负这么重的自我谴责。”

　　明丘宣仍不知道她哭泣的真正的原因。

　　“我该像蝼蚁一般，任你践踏。你是高高在上的妄神，果断踹开我，保住对于众生而言的最大利益，也就是保护好你自己，是应该的，我能接受。”

　　沈曦华推开他一些，他不设防，也愿意松开手。

　　沈曦华说：“执行完这次任务，我们就分开吧。”

　　“好，我们分开。”

　　这是一个痛苦的回答。
　　但是他心甘情愿。

　　明丘宣笑道：“我送你回房吧。”

　　沈曦华看着他的笑脸，上前一步，拽住他胸前的衣襟，要他倾身过来，好让她吻上他的唇。

　　热烈而缱绻，是她的吻。

　　明丘宣则不同，每一次回应都如他的本性一样，带着深重的欲望和狂热的占有欲。

　　换气之时，明丘宣喘着粗气问她：“曦华，我想问你，姻缘难红绳的另一端，究竟是不是我？”

　　沈曦华倒没什么喘气，她终于说了实话：“有一个是你。”

　　对明丘宣而言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有一个？我不是唯一？没关系，现在是我，只有我。”

　　说罢扣着沈曦华的后脑勺吻，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

　　沈曦华扒开他的衣领，顺着他的衣领摸进去，明丘宣则抓住她的手，“我还没修炼好，会伤到你的身体，我…用其他办法帮你吧。”

　　“那你……”
　　“我活该的。”

　　说罢就将沈曦华打横抱起，走向里间。

　　沈曦华一眼看到他床边挂着的姚黄牡丹的画，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鹰嘴桃和她的手帕。最显眼的，还是她送给他的那枝采自茫无梦的辛夷花，他用灵气好好护着，不过，花总有枯萎的一天，崭新的花瓶上，放着的辛夷花，花瓣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他那道久久不散的灵气，正万分努力地保护住辛夷花最后的鲜活。

　　沈曦华知道了他刚才不让她走进来的原因。

　　他怕他鄙陋的心思被神明察觉。

　　明丘宣红着耳尖，不知道是因为吻还是因为秘密被发现。
　　沈曦华轻笑一声，不说任何调侃的话，只是笑，明丘宣也笑了。

　　沈曦华问他，为什么不挂一副她的画像？明丘宣说画不出她的美。沈曦华又笑了。
　　其实他还有一半的话没说出来，她与他天壤之别，他不敢画她的画像，他只敢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寄托想念。他走向她的每一步，每一次主动，都要花光他所有的勇气，他每次见完沈曦华，都要把自己关起来，安抚他的紧张，忍受着她不回应的酸涩，然后下一次，再鼓足勇气走向她。

　　明丘宣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用床头边她给他的手帕，沾了水，轻轻替她擦净了脸。

　　“答应我，眼泪留给世人，不必为我而流。”

　　沈曦华不点头也不摇头，她说：“傻瓜。”

　　一吻落在他脸颊上，他追着她的唇去吻。

　　沈曦华仍然顺着衣领浅浅探入他的衣内，滑过脖子，手贴在他的后脖子上。

　　明丘宣拦住她：“我来就好，你躺着，不必顾虑我。”

　　沈曦华道：“我想看你。”
　　“……嗯…我脱。”

　　她享受着夜晚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