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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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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浔说没有,反复琢磨她到底什么意思:“你……又问阵法又问林皆,你想干什么?想逆转阵法和林皆同流合污?还是你想……”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从原浔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沈曦华能知道他后头暗示的是什么话。
逆转阵法,为被浊气污染的无辜之人提供浊气供养,暗地里放她们一条生路。
沈曦华则立即否定了后头那半句话:“我想?我可没你那种喊口号一样的打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损失降到最小,林皆为在逃嫌犯,定是要捉拿归案。我作为王君特派的使者,调查与浊气相关的事物,本是分内之事,你说我跟他同流合污?呵,只有心毒的人才会恶意揣测别人。”
原浔轻蔑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戏文里单线走剧情的英雄?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力挽狂澜?”
沈曦华冷着脸看他。
原浔说着,言语激烈,不是发泄怒骂,竟是严肃的警告,透着这张周正的脸还能看出从前的疯劲儿:
“天道的运行,到了这个节点,就是在走向必然覆灭的结局。战争后浊气自生,每一寸能孕育生命的土地,都在吐出使她自己慢慢烂掉的浊气,这个天地已经烂掉了,是她自己要烂掉!不是我们!你们拼命净化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法控制倒不如放任自流!”
“你够了!是某些像你这样的人索求无度,榨取干价值之后,便弃之如敝履,像你这样的人一个个的都来害她,难道她不会保护自己,将毒瘤除掉吗?求生永远是第一本能。无论如何,我不会采取毁天灭地以求重启世界的办法,你想将之重置为零,焉知它不会永远停滞于零?”
沈曦华双目嗔视,她坐在那里,正着身体,姿势也不曾变动,不暴怒的语气之间充满着一个神对罪恶的隐忍。
曾季舒对着这两个人存有不满,又舍不得怨怼,和事佬似的说:“你们够了,吵什么,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天塌了除了创世神无人能顶,山崩地裂岂是一人能为?自诩天道正义,你们把人放在哪儿?你们把我们这些不计前嫌,承诺同进同退的人置之何处?”
沈曦华听着话猛的回神,收敛了怒气,道:“我没有不重视你们。”
原浔态度也软和下来,立即道:“我没想再害你们。”
“那不吵了?”曾季舒试探地问。
好了这下两个人都闭嘴了,曾季舒来回看着两个人,空气安静得宛如聋人耳里的世界,沈曦华双手交叉抱着,冷脸拒绝交流,原浔不自觉的抖着腿,头偏过一边,不与人有目光上的对视。
这时门外有侍妖轻扣门板,说有客来访,曾季舒问来人是谁,侍妖答说那人未表明身份,只递来一个信物。侍妖把半截灵芝捧在手里,恭恭敬敬奉上,曾季舒没走动,甩过去一鞭子,那鞭子像是她延长的手一样,稳稳当当地缠起灵芝就收到她手里,扫看两眼,对侍妖说:“请进来吧。”
侍妖应声退下,沈曦华这才说话:“陶灵要来?”有客要来,沈曦华一扫刚才的怒气。
原浔却还在气头上,囔囔道:“她来干什么?”
没等曾季舒训他,沈曦华已出言斥他:“别以为你跟她位同就可以颐指气使,她出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搁哪儿打酱油呢。”
原浔听她嘴里没句好话,怨气又上来了,自从他当了第五门门长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这么些个达官贵人内里七弯八绕的事情整得他头疼。
江潭落逼他强行扭转修炼方法,一步一个脚印没有捷径的修炼,慢得要死,根本没办法应对这些人的明枪暗箭,苍涧年又一天到晚给他念圣贤道理,他原本就是个阴暗的人,就喜欢放纵阴暗面让自己快乐,现在天天拘束着,就像是出门前穿了一身不合体的衣裳,难受也只能忍着。
日子就这么过着,他越学耐心就越少。又碰上这么个“文雅痞子”沈曦华,一副文雅做派,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文质彬彬的模样,她太知分寸了反而更没分寸,他简直是要把“忍”字挂屋里头天天起床看着,再自己对自己洗脑说百八十遍“忍”才能忍得住不和她对着干。
原浔“回敬”她道:“那也比你高一等,倒是你天天以下犯上,不懂礼数,不守规矩,简直没个人样。”
沈曦华“啧”一声道:“你还真别说,我以下犯上,不懂礼数,不守规矩,没个人样也有人爱,某人活了千把年还是个孤家寡人。”虽然沈曦华觉得孤家寡人也没什么,但是她还是专挑对于原浔来说杀伤力强的话来怼他。
“孤家寡人”四个字正好戳中原浔伤心事,自打他算计自己被抓回来,顺理成章来到她身边之后,曾季舒就没个好脸色。
他还未见过女儿呢……
原浔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也骂不出一个字,张了一个圆嘴,只有唾沫星子往外飞。
和事佬和事久了也会生气,曾季舒握着灵芝回头看两个眼神一碰就要对骂的两个人,呵道:“陶门长就要来了,你们有完没完?!”
好了这下两个人又闭嘴了。
曾季舒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子娇小的女人,穿着连帽的黑色斗篷,半张脸都被帽子遮着,从路那头走过来,活像个夜里的鬼。
她走路轻声轻步,连衣裳擦碰的声音也没有,原浔觉得她走姿真像戏台上戏子走的圆场步,飘似的就进门到了跟前。
她进了门,身后厚重的门板闷声自个儿阖上了,这门正好也是深色的,原浔看着她有点头皮发麻,莫名感到阴寒而瘆人。
但是这种感觉就在她脱下帽子的那一刻消失了。
那张脸笑嘻嘻的,粉雕玉琢似的,活像个人间小家碧玉的闺中女,但要说她像普通人家的女儿还不够贴切,她衣着是不俗的,却没一点儿大家闺秀的做派,更像戏文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公贵族家的娇蛮小女儿,任凭她怎么胡闹,旁的人也只会觉得她可爱——王公贵族家的女儿嘛,千娇万宠地长大,难免娇蛮任性些。
她一看见曾季舒就说:“小伯青!好久不见呀。”曾季舒好声好气地更正她:“是季舒。好久不见,陶师母。”
“嗯嗯嗯。”她点头如小鸡啄米,又偏头去看身后站起来正要走过来的沈曦华:“阿华!阿华身体怎么样呀,有没有好好休息?”沈曦华笑道说:“有,谢谢陶师母的关心。”
沈曦华客气的说罢,陶灵就笑跑过去一把扑到沈曦华怀里,沈曦华无奈道:“陶师母,我没事的。”
沈曦华平时叫她“陶灵芝”,说到底还是对她尊敬有加,毕竟她沈曦华才活了多久?升上妄神之位才有多久?那能跟一个自有人类繁殖以来,便应天时而生的降生母神平起平坐?
沈曦华拍拍她的肩,把她从自己怀里推开,她不撒手,说:“呜呜呜,连阿华也要把我推开。”
撒娇的语气,显然不是真哭,原浔有些看不下去,这两人黏黏腻腻的干啥呢?外人还在呢,调情回屋里头调去,这人也真是,一天到晚拈花惹草,哪儿都是爱她的人,想到这里,默默地佩服了一下明丘宣的忍耐力,同时也为明丘宣觉得不值,后来又想到自己身上,曾季舒这么多年,会不会也有这么多桃花?
这头正想着,眼神就望向曾季舒,曾季舒是个敏锐的人,感觉到有人看她,她一眼就回看过去,原浔被她冷漠而警惕的目光给刺得心虚,继而眼神闪躲。
可能有,但他管不住,也不知道,况且他没带过一天孩子还净惹事,啧,他更没地位了。
沈曦华好声好气地哄陶灵道:“还有谁敢推开我们的陶门长啊?”陶灵闷闷说,告状似的:“江潭落,我不想理她了,她老把我推开。”这句话里有几层意思,沈曦华不得而知。
沈曦华温柔说道:“那我们不理她,坏家伙活该孤家寡人。”原浔听了就不乐意了,他好端端的坐在旁边凑人头,还被人含沙射影。
陶灵乖巧点头,又说:“不许这样咒人哦。”“我错啦。”
陶灵从沈曦华怀里头出来,就看向原浔,然后扑哧笑了。说实话原浔这副狼狈样子着实不宜见客,他本来是要回去躲着不见客的,沈曦华非要呛他,他骂着骂着就来不及回去了。
无语,都怪沈曦华!
“哈哈哈,你像叫花子,又被小伯青打了吧?没事,我送你套衣裳吧。”说了便弹指一挥,一套样式质地布料皆是上乘的衣裳落在他身上,连同他的发型发髻,配饰都安排好了,原浔低头看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竟然也没了。
“小原穿起来很好看呢。”
原浔抬头看她一脸娇憨可爱的样子,竟然不由地也对她礼遇三分:“谢…谢陶门长。”
原浔又是行礼又是道谢,沈曦华说得客客气气:“原门长真是个多礼的怪人,自己人就别太客气了,这里好不容易来了个护着你的人,自己可灵醒着点,别怠慢了。”后面那几个字拖长尾音,阴阳怪气的着重突出这几个字。
原浔听她话里的意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得唯唯诺诺应下来:“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
陶灵没深究,反而回头去说沈曦华:“哎呀阿华,别吓坏小原嘛。”沈曦华应下说:“好的,没问题。”
曾季舒怪起自己没做迎客准备,陶灵不在乎,说事发突然她没顾虑到她们的感受,直接就过来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事情是要亲口说的,然后谈话的重点就转到事上。
沈曦华问:“什么事儿这么急?”
陶灵说:“越往西行浊气越重没错,但是西北沙纳浊气最重这个情报不对,黎康城无异动,已经再三确认过了,反而是双凌城以南,归六浊气最重。西行的浊气虽重,却始终没有出现如归六怪物一样的怪物,镇北将军缈易传信回来,凡被西北毒藤扎过的妖,只要饮用灵泉水或者使用灵韵纯度高的妖化生出的净化术、净化法阵治疗,便会立即祛除浊气。”
“反之,在归六,灵气干干净净,然而再生的毒藤竟已在此形成一个,数量约为九十的小族群。”陶灵说正事,一扫先前可爱不经事的样子,原浔已经在怀疑这人是不是去人间拜师学过变脸。
沈曦华抓住要点问:“九十?又增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