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牡丹》玉岭北

39、西楼林

　　“为，为什么呀？”陶灵装傻明知故问。
　　“我不配接您的单子。”夏阿尔听到“陶门长”三个字，有想到是陶灵，但不确定，陶灵不喜欢玉石，更不会屈尊降贵登门来此，故而没往她身上想，这回还真是她，夏阿尔想起她之前骂人的话，经常听说她的莽撞行径，因而对她十分厌恶。

　　陶灵放下黑鸢，站起诚挚地说道：“我得罪你了么？如果有，我现在跟你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
　　夏阿尔显然是不接受：“请您另寻别处。此处地儿小，装不下您这么大个妖。”
　　陶灵有气但是压着：“我需要做什么才能让你不生气。”

　　“出去。”

　　陶灵不动：“我助你找她。”

　　“不必。”

　　陶灵坚持：“我的千机盘很厉害的。”
　　“你上别处厉害去。张姨，送客。”
　　张姨下意识的脚步欲上前一步，但是一看是陶灵又陷入犹豫，陶灵此行怕不止是来买玉。

　　陶灵锲而不舍：“你猜她会不会在鬼界等你。”

　　这倒是一语击中他的心。他其实有想过这个可能，不过他对她却不曾有这个信心。因为他找的这个人，似乎并不爱自己。
　　陶灵见他神色有所动，便继续说道：“也许，她会在人界、神界或者妖界。”

　　夏阿尔默然不语。

　　陶灵持续将对方挂心的事所蕴含的希望给放大：“神界我不敢确定，但是其他三界我是有办法查到的，特别是妖界，妖界的转生事宜我可以亲自查。”

　　夏阿尔终于说话了：“陶门长对我出言不逊不过是小事，然而寻找转世心上人则是在下的私事，门长有心助我，便已值得在下万分感激了，不敢过多叨扰，您请回吧。”

　　“我的玉你做不做？”陶灵想着总要留点联系的契机。

　　“不做。”

　　“我再问一次，我的玉你做不做。”

　　“……定当竭尽全力。”

　　陶灵从玉巧阁出来后就计划去环湖看一眼，于是她问了路上巡街的妖兵环湖在什么地方，顺着妖兵指的路，没一会儿就到了。

　　湖是普通的湖，与双凌城里的其他湖没什么区别，岸边种些柳树桃花树什么的，围绕着水面，岸边修建了一个亭子，连着亭子修建了一条木色的小道一直通到接近湖中央的地方。湖水没什么异样，都是净化过的水，水中养殖了些锦鲤，还种着四季都是花季的粉色莲花。

　　陶灵甚至还探查了此处的灵气，用千机盘测算了一下此地妖修炼的情况，在确定无任何异样之后绕着湖走一圈。

　　自从有了尧天华那回事之后，陶灵就格外注意妖界妖的修炼情况，她担心一个不小心又让一个苦苦修炼完聚灵、凝识阶接近至化形阶的妖，遭到恶意的扼杀。

　　她的千机盘同她一样，是妖界灵气蕴结而生的，她自己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修成的千机盘，总之就是她初生开始，千机盘就随着她的生命而存在于她本命里。当然她也有用于防身的短剑，不过也不常用，江潭落守在双凌城，还没人敢对她陶灵怎么样。

　　千机盘能测算妖界所有生灵的灵气、体脉、转世妖魂等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与她的天赋体质相衬。她左小腿的图纹，与她修炼的功法有关。

　　她是用腐殖木类植物集聚的灵气来修炼的。修炼至塑魂阶便会在身体上显露出功法的印记。她的功法，叫“枯道一”，然她的体质并不属阴，她是活生生的妖，在修炼这一门法上，唯有违反自然规则的才是属“阴”的功法，她的体质天生就有沟通阴阳两界的能力。

　　夏阿尔寻爱人这件事，陶灵猜测，他所爱之人，不太可能转世为人，如果为人，怕是早就找到了，所以陶灵认为，要么是转世的信息被有意掩盖，要么就是她本身身份特殊，能有护身的法力保自己不被追踪，无论哪一个猜测，必然有一个信息是可以确认的，这里头有个人的法力远高于夏阿尔。当然还有最后一种猜测，这个人没有转生，即灵魂消散了或者一直在鬼界。

　　湖边一切无恙。

　　比起这个，陶灵更好奇的是：宫狸文说他是第二日的日出时分返回的狸文客栈，那么他晚上到底去哪儿了？另外，他家住游钤记镇，这不是一个好事。

　　另一边，明丘宣四人组。
　　茶盛浓再醒来的时候是在茶兆楼，她记得她要去闯雪寒林，醒来的时候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家，正想着明丘宣就发来语令，说要加快调查浊气源头的速度，顾不上别的，她又出任务去了，

　　到了目的地，明丘宣问：“确定吗？是这个地方。”
　　茶盛浓肯定道：“是的。”
　　伯青：“我知道你想大义灭亲，可是此处真的对吗？”
　　裴琰看着面前的孤冢，没说话。

　　茶盛浓脸上不见一点笑意：“我也不愿相信，毒恶的浊气就是从这里发散出来的。”
　　明丘宣说道：“可还有别的地方？”
　　茶盛浓说道：“有，但是这里最浓。”

　　裴琰甚少说话，但是一说话就击中最重要的那个点：
　　“你会介意我把坟劈开吗？”

　　伯青：“阿琰，我们会有更稳妥的办法的，你别冲动。”

　　茶盛浓显然是被裴琰说的话给呵住了，她原来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被裴琰这样直接说出最要紧的话，她还是会不能接受。

　　“你不必这样试探我。”
　　“我是为了解决问题。”

　　明丘宣缓和他们的气氛：“我们先去其他地方看吧，这附近还有可查的地方。”

　　茶盛浓忽然态度坚决：“不去，就查这里。”
　　裴琰说道：“好，听你的。”裴琰放下交叉在胸前的手，右手拿剑鞘，左手作势就要拔出剑。

　　明丘宣好声好气：“打住。”他拦下了裴琰拔剑的手，说道：“查一下别处与此处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回去禀明王君再做决定。”

　　伯青说道：“是啊，我们不能冒险，不然啥事都没干，一开始发现点端倪命就没了，多可惜。”
　　茶盛浓说：“好吧。”

　　伯青拍拍她的肩说道：“好啦好啦，你母亲一定不喜欢看你难受，如果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茶盛浓扯出一点笑意：“我不回，谢谢伯青哥。”

　　明丘宣温柔地道：“那走吧，你不是说西边树林里有点问题吗？我们去西边吧。”
　　伯青先走了一步，转头对茶盛浓笑道：“走吧，盛浓。”

　　茶盛浓应了一声，四人各自都动起脚步，裴琰走在最后，也最左边，裴琰前面是明丘宣，明丘宣走得前一些，他旁边是茶盛浓，伯青担心茶盛浓情绪不好，他走在茶盛浓的右边。
　　茶盛浓脚步转得比头快，她临走时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灰色的墓碑，眼神与思绪全都集聚在墓碑上的三个——“浓延兰”。

　　仅此一瞬，不过一瞬，裴琰在旁边默不作声，全都看进眼里。

　　四人去往西边树林，还未走到一半，就看到远处的惊鸟。

　　明丘宣道：“小心。”

　　伯青问：“还过去吗？”

　　明丘宣道：“去，注意隐蔽，勿起冲突。”

　　三人应下，各自加强了藏起气息的法力，以她们的修为，尚未能够完全隐去气息，只能将之转变为普通妖的灵气。

　　四人行进着，茶盛浓表情严肃起来：“有毒藤浊气的气息。”

　　裴琰立即分别给她们设下防御结界。

　　茶盛浓：“越来越近了，妖数约为七，最强塑魂，三个结丹，中上，剩下的，很弱。”

　　伯青找了棵树叶茂密的高树，一跃而上，树叶轻微沙沙响动。

　　裴琰就近找了堆长得茂盛的矮草，躲了进去。

　　明丘宣和茶盛浓各自分开，埋伏于过道两侧。

　　伯青通过裴琰的防御结界传话回来：“确有七妖，最强茶树，豹、鹰结丹，两鼠押一猫，方向两石。”两石是茶盛浓之前探查到的另一处毒藤浊气所在地。

　　惊鸟飞起，风摇木叶，残花掉瓣，是来自对方的灵气威压。

　　远远传来一个戾气男声：“哪个小喽啰藏在哪里？！出来！”随着声音传递过来的，还有一阵加强的威压，威压化成凌冽的风刮过来，让残花全都落尽了花瓣。

　　四人不动。

　　裴琰透过草隙看清了来人，在结界中说话道：“茶宗北。”

　　茶盛浓一听压抑着怒气与冲动说道：“我想杀了他。”

　　明丘宣道：“冷静。”

　　毒恶的浊气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出来！”

　　四人不动。

　　“我此行并无意起杀念，望阁下出来一见。”

　　伯青问道：“见吗？”

　　明丘宣回道：“见。”

　　伯青得到准许沙沙一下从高树上跃下，跳到过道上与来者面对面站着。

　　“茶使阁，我们也只是路过。”伯青提高嗓门说道。

　　“哈哈哈好，原来是伯兄弟。”那人还未到，便大声的接话。

　　茶盛浓闻着着毒恶的浊气，愈闻愈觉得恶心，手里已蓄势待发地攥紧了剑。

　　“西楼林的风景可不好看吧。”

　　“不好看也是江国的山河，闲来四处走走增长见识也好。”

　　“茶使阁好有闲心呐。”

　　茶宗北已走到伯青面前，此妖白须黑发，中等身量，衣衫规整，笑露春风却是一派奸邪之气。他身后跟着两个人模人样的妖，一样也是奸邪做派，伯青注意到他们抓着的那个妖，结丹阶狸花猫男妖，虚弱得很，身上都是红黑色爪痕，新旧不一，双手被用法力捆住。

　　伯青撇一眼，装作不明白问道：“此妖犯了何事？一个结丹阶的小妖也配茶使阁亲自来抓。”

　　茶宗北鄙夷道：“欠债不还，欺我爱妻，砸我家门，实在该打。”

　　男妖怒目怼上茶宗北，双腿虽然没有被捆住，然而也是一步也动不了，他的嘴也说不出一个字，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向前冲的趋势。

　　伯青继续说着车轱辘话：“哦？原来如此。不过小妖而已，告到司理院丢给他们处理更方便，不然外头碎嘴又说茶使阁滥用私刑。”

　　茶宗北说道：“爱说就说！我非要手刃这畜生不可！”

　　“欸，杀妖这是脏事，茶使阁不如交给在下。”

　　茶宗北冷笑道：“不必，就怕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哟。”

　　“恶妖跑不了的。”

　　“恶妖能跑。”

　　茶宗北后面的两个妖已经架起了武斗的姿势。

　　茶宗北并未阻止。

　　伯青好脾气假笑道：“欸，我没有说茶使阁是恶妖的意思。”

　　茶宗北笑眯眯，可是全无好意：“你来了，我侄儿是不是也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