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牡丹》玉岭北

52、益城二

　　楚晏春回道：“净化术慎用，尧天华以灵韵为引的净化术，是专克毒藤的利器。昨夜遇袭，今日三摔尧天华，劫走她。估摸着就是算好了急报信到来的时辰在尧天华被害消息传出之后。两次打击一前一后，紧接着来，这不是示威，这是要击垮我们的心，要我们自乱阵脚。”

　　江潭落再问道：“将军认为，这是何人所为？即能与神界互通消息，又熟悉江国地形，还了解江国内部的运转规则，这样的人，是什么人？”

　　楚晏春不理她的质询，道：“王君不用暗示我，迎神阶的妖，不止我一个。掺和的人多了，事情就没真相了，还请王君多加小心。臣自请领兵去益城，望请王君恩准。”说罢便单膝跪地拱手以示请求。

　　江潭落沉默了一会儿。

　　她看向低头跪在她面前的楚晏春，一向的英武不凡，臂膀线条隐于楚楚衣袍之下，凛然一身正气，她扯过的本命辫子垂在他的胸膛之上，他的耳坠还在荡啊荡。

　　“臣自请领兵支援益城。”楚晏春见她没有回复，他复述了一遍，是提醒也是自我肯定。

　　“吾，准你前去。”江潭落语气淡淡的。
　　“多谢王君。”
　　“起来吧。”
　　“是。”
　　江潭落说道：“伯青和裴琰快来了。”
　　楚晏春：“嗯。”
　　江潭落：“我准你带一人前去。”
　　“嗯。谢谢阿潭。”楚晏春笑道，似乎是听不出话语中的深意一样。
　　江潭落：“嗯。”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

　　楚晏春站着尴尬，去了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了。

　　两人都不知道该和彼此说什么话，只好放着空气，留它自己冷。

　　伯青和裴琰和和气气地从外头进来，二人脸上还挂着笑，应该是刚才在路上聊得高兴。

　　伯青从踏门而入开始，就局促起来。不是害怕二位的身份地位以及权势，而是尴尬于这二人相处的氛围。

　　裴琰还是不喜欢说话。

　　二人行完礼后，伯青恭敬问江潭落：“王君有何吩咐？”他看到了那张漂浮在二人之间的信纸。

　　江潭落：“益城有难，这是急报信。楚将军去支援，现派一人随将军前去，为副将，你们二人可有自请前去的吗？”

　　伯青一听便明白了，这是试人呢。

　　伯青接过急报，看罢，伯青说：“请问王君，益城是何地形地貌，主将善用何种术法？”

　　江潭落一五一十地回答他：“地形西高、北高、南部低，多山地，山河间错开来，丛林甚茂，此次敌军自北方攻入茂语山，而后围攻益城，主将赵贵，擅用术法为物长生。”

　　物长生是一种治愈术，能把仅存有一口气的动植物复活至生命力最旺盛的状态，并继续生长下去。在战场上，便是能复活大伤倒地的我方妖兵，但是法力的运用是有限度的，只耗不补是无法维系长时间拉扯战斗，故而，保存自己生命力的最好方法就是采敌方妖兵的生命力，长我方之功。

　　与物长生相辅相成的功法，为多息，辅助收气，延长物长生的使用时间，采气更彻底，一般采了就难以复活，为杀招。物长生相克的功法，为守空，将生命之力变幻为空气之虚空，以便躲过物长生的吸取，为防御之功。

　　伯青与裴琰皆习得这三种功法。伯青善多息，裴琰善守空，物长生功法二者不相上下。

　　伯青接话道：“回王君，小徒我擅长多息，裴师弟擅长守空，我俩功法遇上赵贵将军的物长生，则是一进一退了，小徒我经验不足，不敢妄断，尚不知道益城的形势如何，还请王君替我们做个抉择吧。”

　　江潭落倒不怪罪什么，她问：“楚将军认为，哪位与你前去更妥当呢？”她这话里意味深长，特地在情感上她的话转了个弯，她微微带有笑脸，又似笑非笑。

　　伯青明白了，拿他们俩当试金石呢。

　　楚晏春这边眼神沉了几分，极有深意地与她对视一眼，然后眼神扫向地面，回来就转了一副面孔，他笑得洒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哈哈哈，王君好安排。我带谁去，我说了算吗？”这一质询又推回去给江潭落。

　　江潭落拿起手边的茶盖，拿起又噌哐一声放下去。

　　裴琰表面淡定，可看到这二人一来一去的拉扯，不免得也有些紧张。毕竟能不请自调双凌城半城兵力的狼符在他裴琰这里。楚晏春在伯、裴二人之间的抉择，也就决定着江潭落将来要以何种方式对待楚晏春。

　　江潭落放下茶盖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噔的一声，江潭落说：“楚将军怎么会这样想呢？好像我一向不信任楚将军似的。”
　　楚晏春笑道：“哈哈哈，我自然要记住我自己的身份。”
　　江潭落道：“楚将军太紧张了。”

　　伯青这边心里想，紧张的我们这两个小辈吧……

　　楚晏春：“王君太客气了。”
　　江潭落笑道：“楚将军想好了吗？”
　　楚晏春道：“早就想好了，就你啰嗦。”恢复到平时潇洒自如又大逆不道的样子。

　　江潭落：“请吧。”

　　楚晏春道：“我要伯青。裴琰留给你，去益城自然是要进攻打退敌人，裴琰留下来守你的平安。”

　　江潭落微微笑，看不出她高兴。
　　“此去顺利，早日归家。”

　　楚晏春很高兴，他说：“好的。”
　　江潭落说这句话是他们惯常说的道别的话，江潭落不说期盼和祝愿，她每次都是肯定的说他此行顺利，这是她由衷的祝福：肯定顺利，没有意外。

　　这边结束了，茶盛浓就来敲门了。
　　“王君。”
　　江潭落早知道她会来。
　　“盛浓进来吧。”茶盛浓走进来，她一眼就看到裴琰，然后是伯青。

　　茶盛浓：“王君，我也要去益城。”

　　江潭落觉得她这回倒是不按常理，裴琰在这儿，她怎么去益城了。茶盛浓说出这话的时候，裴琰的心有点凉，但他由家族自小培养出来的道德规劝他自己，茶盛浓是江国堂殿员的一员，是妖界的一份子，并不是谁的私有物，她不会为了谁稍做一时的停留，她也有她的事。

　　江潭落一口答应：“那正好，那边缺医士，你去了能使他们安心。”
　　茶盛浓：“太好了！谢恩谢恩！”

　　茶盛浓笑着问楚晏春：“楚将军，什么时候出发呀。”楚晏春看到她就想起尧天华的遭遇，楚晏春只好装作平淡的样子说了一句：“你回去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就出发，我先去点兵。伯青也回去吧。半个时辰后咱们双凌城外见。”

　　“是。”二人应。江潭落道：“裴琰也回去吧。吾晚点叫你。”

　　人都走了，又剩江潭落和楚晏春。
　　江潭落：“盛浓应该还不知道，你不要告诉她。”
　　楚晏春：“好。”

　　“……”二人无话。

　　楚晏春单膝跪地双手拱手，低头再行一次君臣礼：“臣辞别王君，愿王君平安常乐。”

　　江潭落微笑：“走吧，我不送你了。”
　　“好。”

　　二人以前送别，皆是这样。只是这次，二人神情都格外郑重些。

　　明丘宣出了潭明宫就自奔千机宫。
　　明丘宣站在门口，里面陶灵正在炼药。殿内，药草悬浮了三层，围绕着千机盘，空中还转着一圈，她的面前有一个比人大的炼丹炉。

　　明丘宣不敢轻易进去，生怕扰乱了陶灵的炼药次序。

　　陶灵睡在一个吊床上，翘着两条腿，摇着扇子，明丘宣没说话，陶灵就大老远的感受到了明丘宣的灵气。

　　陶灵翻个身，手扒着吊床的布，她看着站在门口的明丘宣说：“哎，你怎么上我这儿来了？来帮我炼药吗？”
　　明丘宣道：“我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您。”

　　陶灵道：“我身子很好，你回去回了王君吧。”
　　明丘宣道：“好，陶灵师母您忙吧。”
　　“嗯嗯。”

　　陶灵一感知到明丘宣的气息走远了，立刻熄掉了炉子里的火，收回了飘飞的药草，药草各自听话的回到盒子里、柜子里，陶灵丢开扇子，翻身下吊床。

　　开门出去。

　　一头撞上明丘宣。

　　“您这么着急去哪儿？”
　　“啊……你还没走。”

　　陶灵灵机一动：“我去神界找太上老君要个丹方，我刚才炼药的时候才发现，仙童给错丹方了，可气着姑奶奶我了。”

　　“可是您不常去神界的呀。”
　　“我……上周去了，刚去一次，去见见老朋友。”
　　“您不是不喜欢神界的人吗？”
　　“谁说的，我可没这样。”

　　“您带上我，一起去吧，伯青和盛浓都出去了，我也想出去。”明丘宣循着小孩的想法，说自己因为朋友都不在了所以也想去。

　　“不可以哦，王君留你有事做哦。”

　　“陶灵师母带我去一趟神界吧，不要紧的，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神界呢。”

　　“神界太远了啦，一时半会儿的，我也回不来，万一这边有事找你，我也不好交待是不是？”陶灵抿抿嘴唇。

　　“您去神界，是不是为了尧天华。”
　　“天华？我为她去神界作甚。她不是在雪寒林好好的吗？”
　　“雪寒林的入口除了王君，就是您在管，您何苦要瞒我呢？”明丘宣强压的情绪，全揉进了在这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陶灵面上是波澜不惊，她好像在说一件公事公办的小事。

　　“所以您知道是吗？尧天华怎么了，她去那个地方去，全是我不察，我没做好，我明知道她会失控，我还是让事情变得这样糟糕，是我的错，是我，她在替我的错受苦，她不应该这样的，陶灵师母，请你告诉我，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三缄其口，为什么大家都不告诉我。”

　　“我也不能告诉你。”

　　明丘宣的泪，自眼角流出，他站着，愣愣地，外面是阴天，雾沉沉的压在远山上，就像一种愁绪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口上。一阵风吹开了天上的云，没有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

　　“陶灵师母，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除了好好生活，别无他法。”
　　明丘宣转身就走，一步轻一步重，走了五步，险些摔倒，陶灵使了法术扶住他，明丘宣甩开，失魂落魄的回中瀚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