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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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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发展几十年,内部管理系统早已腐朽不堪,管理层许多员工自恃跟着裴老爷子一路走来,并不把裴鹤这个新继任者放在眼里。
上个季度,裴氏下面几个分公司相继出事,裴鹤处理了一批人,触动了管理层某些人的利益,董事会也对他颇有微词。
而今,裴氏早有把握的竞拍地被一家毫不起眼的公司抢走,一早裴鹤就接到董事会秘书通知,
各位董事要求召开董事会。
裴鹤对此早有预料。
只是接连两个会,也让他眉宇间染上几丝疲惫,
季野到办公室才发现五位秘书和秘书助理全都在。
瞥见裴鹤难得露出的疲色,季野神色闪过一丝异样,转眼藏得很好。
几张黑色沙发都坐满了人,只有裴鹤对面有位置,季野走过去坐下,
“好了,人到齐了就开个短会吧,”
裴鹤嗓音有些沙哑,玻璃桌面上放着一杯冰美式,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季野注意到他举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几秒后,才蹙着眉心将咖啡咽下去。
等咖啡杯落桌的时,他已神色自然。
不敢相信那杯咖啡有多苦。
季野垂眸想道,一只笔在他手里转出了不少花样,
办公室安静,只有裴鹤快速安排事情的声音和键盘轻轻的哒哒声,
裴鹤一抬眸就能看到对面季野一脸沉思,手里笔却在疯狂转动,
季野还在思考裴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感受到从对面倾斜过来的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他抬头,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几个人在办公室开了个小短会,处理完事情,裴鹤就让人回去了。
其他人都在收拾东西,电脑和文件,季野就一个会议记录本,拿着就走,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
裴鹤侧着身子,手刚好搭在肚子上,没什么感情的揉了两下,随后收敛神色,回到办公桌后面,
他嘴唇已经没有什么血色,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连打理整齐的头发也不知道什么滑下来一缕,显得人没那么有秩序感,多了一丝脆弱。
裴鹤似乎感受到季野的目光,咻的抬头看过来,眼神漠然,但在看到是季野那一瞬又温和了许多。
季野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接触到他疑惑的眼神时,笑了下,出门。
张英华将电脑和资料放下,准备喝杯水,然后去找点吃的垫垫,一早来就去开会,早餐都来不及吃一口,
“姐,我买了点吃的,看你们没吃早饭,吃点垫一下。”
季野提着几个袋子进来,给秘书室的几位秘书一人递了一个,
“麻烦了。”
张英华望着桌上的早餐,严肃的神情松懈了一些,温和道谢。
“没事,”
季野送完早餐聊了两句。
出去后,望着桌上白蓝相间的保温袋,犹豫片刻,提上袋子转了个方向,
往裴鹤办公室走去。
裴鹤无意识揉着胃,有些烦躁,黑色签字笔被随意丢下,
他拿起黑色外套,准备出门。
敲门声传来。
“有事?
裴鹤将外套丢下,看向进来的季野,语气有些冲,
“给你带了点吃的,希望裴总赏脸。”
季野态度还是温和,瞥见这人眉宇间的烦躁,了然,不吃早餐喝冰咖啡果然不适合中国人的胃。
保温袋在裴鹤眼前晃了下,随即被人撕开,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还有几个面包,
“过来吃一点,待会胃又难受了。”
季野没说自己已经知道他胃难受了,不然这人又该气急败坏了。
将牛奶插上吸管,季野将它递到明显有些怔愣的人手中,
“喝点。”
有些烫的触感拉回裴鹤的意识,他看向桌上的面包,
“怎么买了面包,”
“怎么了,不喜欢吃吗?”季野询问。
“没有,”裴鹤摇头,都是坚果的,他喜欢的口味。
举起牛奶喝了一口,还有些烫的液体滑过食道流到胃里,整个人舒服多了。
面包是流心的,也加热过,很香,很软。
送完早餐,季野就准备回去了,
“少喝点冰咖啡。”
瞥见桌上又换了个杯子,季野提醒道。
那玩意又苦味道又奇怪,也不知道喜欢的人为什么喜欢。
“嗯……。”
裴鹤没抬头,嘴里含着面包,含含糊糊答了句。
接下来是忙碌的几天,季野对现在工作不熟悉,要学的东西很多,每天匆匆忙忙,等反应过来,小半个月又过去了。
临晖市温度又一夜间下降好几度,
季野起床拉开窗帘,发现外面下雨,玻璃窗上挂着密密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滑落,四周飘着浅浅白雾,朦朦胧胧的细雨似一层轻纱,笼罩整个灰色天空。
临晖市位于南北分界线偏南,树木多为落叶阔叶和常绿阔叶混合。
老小区虽然设施老旧,但是未经雕琢的树木高大挺拔,带着一股野蛮生长的精神气。
他窗下就有几颗柿子树,低矮处柿子已经被摘了,只有高处稀疏挂着几颗橙黄色干瘪的柿子。
吹进来的冷风激得他一哆嗦,
嗡嗡嗡——
手机震动,季野阖上窗户,转身去床边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是裴鹤的电话。
“喂,”
“晚上有没有时间?”
裴鹤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也一如既往的冷淡。
今天周六,难得休息,
今天之前,季野忙,裴鹤也忙,两人偶尔在电梯门口打个照面。
之后再无多余交流,
投标书的事最后怎么解决的,季野都不知道,
只是某天,张姐找他一起吃午饭,其间,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在公司,不该做的事别碰。
“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裴总在假期找我是?”
季野瞥向窗外,突然想起系统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那晚上一起吃饭。”
裴鹤一锤定音,语气不容置喙,
季野也没拒绝,救赎值到达一定值之后就没动,他也得探寻新的方式刷“经验值”了。
晚上六点,天色渐暗,走出暗淡安静的老小区,到繁华的区域,五光十色的灯光爬上高楼大厦,斑驳陆离,绚丽辉煌。
季野拒绝了裴鹤来接他的建议,周末本来人流量就大,再跑来跑去,估计两人得提前一两个小时出发。
还不如坐地铁,虽然挤,但不用担心堵车。
裴鹤给季野发的地址是一家私房菜馆。
就在季野住的东城。
近两年新中式很火,涌现出不少店。
季野顺着定位找到店,店名是稻禾食物,很符合吃食的特点,
季野进店后,核实信息,穿着传统旗袍的服务员引着他穿过大堂屏风,往后面去。
白墙青瓦,山水竹影,松枝桂树,连廊蜿蜒,有点苏式园林的韵味。
五六分钟后,两人停在包厢门前,服务员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里面坐着两个与季野有一面之缘的人。
舒桐和于深。
包厢不大,十五平左右,进门右边放了张大圆餐桌,左边靠墙边摆了张麻将桌,包厢四角还放了些绿植,墙上挂着三副水墨字画,还有两幅风俗画。
都是红棕配色,沉稳但又不失文雅。
“季野来了,快过来坐。”
舒桐开朗一些,看到季野连忙招呼道。
“麻烦了。”
“裴鹤他们堵车,还有一会,我们先点菜,你看看想吃什么。”
舒桐说着将菜单递给季野,看样子他们已经点过了。
手写书信式行书菜单,泛黄的纸张翻卷出岁月的痕迹,上面已经勾画七八道菜,季野又加了两道,将菜单递给舒桐。
舒桐按了一下桌上金铜色好呼叫铃,不一会,就响起敲门声,刚才引导季野进来的服务员将菜单拿下去。
包厢窗户拉开,树木花枝,依山傍水,风吹过,残留的桂花香飘进包厢,带着一股子清冷的味道。
三人没坐几分钟,门口传来皮鞋与地面接触的声音,隐约还有交谈声,声音由弱变强,逐渐靠近他们包厢。
嘎吱——
推门声引三人侧目,
“你们到了,再不来,就要吃夜宵了。”
于深的沉默只在不熟的人面前,待看到自己几位好友,他脸上不自觉展开笑颜,随意调侃。
季野觉得有些惊异。
“堵车,迫于无奈,”
高恒冷哼一声,显然是堵车时发生什么故事,让他进来还带着一身火气。
“怎么了?”舒桐问。
“堵车堵得冤,两个司机吵架,在路中间打起来了,劝不住,交警来了才走。”
司黎双手插兜,跟在后面晃晃悠悠进来,他不管做事还是说话,总是懒懒散散的,像没睡够似的。
裴鹤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季野察觉到,这人和他朋友们在一起时,平日无意识皱着的眉头是舒展开的,肩膀也是放松的,整个人感觉得出的随意了许多。
“路怒症司机才可怕,上次遇见一个,追着前面车骂,满嘴生殖器官,也是极品。”
几个就着堵车聊起来,裴鹤安安静静坐着,季野和他们偶尔搭一句话,但也没多聊。
“司黎不是谈了个对象吗,怎么不带来一起聚聚。”
饭吃到一半,高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司黎。
“哎,你谈了,什么时候的事?”
轮番追问之后,司黎懒散的状态收了收,稍微坐正了些,只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什么谈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别胡说。”
银色打火机在他手里打了几圈,最后到底还是抽了只烟出来点燃,淡淡的薄荷味在包间弥漫开来,浅薄的烟雾笼罩住他的眉眼,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抽一支。”
季野左边是司黎,右边是裴鹤,司黎将烟盒递到季野面前,语气有些虚幻,像是沉浸到某段回忆里。
季野摇头说自己不抽烟,一侧的裴鹤似乎瞥了他一眼,然后接过司黎的烟盒,抽了一支出来。
细长的烟夹在手指间,季野无意识瞥了几眼,裴鹤垂着的手动了动,烟到饭局结束也没点燃。
吃完饭,几个人转战麻将桌,裴鹤中途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说有事要先走。
季野也就跟着走了。
一整晚,他们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季野也弄不清裴鹤在想什么,
说喜欢,态度又捉摸不透,说不喜欢,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有超过上司身份之外的举动。
“麻烦了。”
裴鹤目光落在季野脸上,像白日里蒙蒙细雨落在脸上,虽凉却没有攻击性,反而透着一种让人看不清的忧伤。
“没事。”
季野摇头,他刚才发现裴鹤的救赎值又上涨了十,现在已经二十了。
救赎值长得很快,季野没发现自己眼底都带着淡淡笑意,惹旁边的人多次侧目。
两人上了车,裴鹤动作自然地打开车载音乐。
音乐前奏响起,是季野喜欢的歌,节奏明快,歌手声音清朗,季野脸上的笑意就更明显了,整个人像是泡在阳光里,暖洋洋的,
裴鹤开车很稳,疾速穿过高架桥,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晃过,车里虽然安静,但却没有前几次气氛那么紧绷。
“上次吃饭后,他们都对你很好奇。”
“外公那里也需要你偶尔去见一次。”
下高架桥之后,裴鹤开口说道。
车里很暗,全靠车窗外的光照亮,季野偏头看向裴鹤,他侧脸隐藏暗处,一双眼睛明亮,像黑曜石一般,深邃吸人。
“没事。”
季野笑道。
裴鹤意外瞥向季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
车停在季野小区楼下,他询问裴鹤要不要上去坐,裴鹤冷哼一声,开车走了。
季野望着车尾巴,摸了摸鼻尖,转身回家。
他只是客套问问,这人不会又多想什么了吧。
洗完澡,季野擦着头发出来,发现手机上多了几十条信息,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