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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九十五回 赤子圣心 因由往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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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北域霸主尤拉部的铁蹄踏进北部雪山,彻底覆灭赫尼朔部。”
公孙繁大惊,“你是说,尤拉就是为那株七宝天莲来的?”
姚萱凝怀疑道:“或许是尤拉当时的施伯台王,或许是另外的那位大人物……”
公孙繁冰雪聪明,立刻就联想到暗尊元无真是北域嘉拉神庙的大巫祭,他同时也是尤拉的大军师,此人勾结北域,虎视中原!
“你说的是暗尊元无真?”
谁知姚萱凝微微摇头,向她说出最出人意料的名字,“是魔君——季涯深。”
这个名字在公孙繁的脑海里回荡两圈,才轰然炸响,“怎么会是他?”
当今武林的四大绝顶高手,分别是霸佛逆浮屠,剑圣洛天河、秦逸城,还有暗尊元无真,最后一位就是魔君季涯深。其中魔君之所以被排在最后,并不是他的武功不及前面四位,更不是他的宗派底蕴不如。相反,魔君季涯深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他所属的势力——沧海,更是凌驾在当世正邪两道的恐怖势力。
魔君之所以极少被世人提及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出现犹如昙花一现,虽然惊才绝艳,但出现在中原武林的时间太短,传说太少。从他现身中原的十七年前到最后出现的十二年前,也不过短短五年光景,在那之后至今杳无音讯,仿佛魔君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绝迹江湖。
这十二年来,纵使江湖英雄辈出,甚至还有天衣这样的天纵之才横空出世,但正邪两道至今仍不认为天衣可以取代他四绝之一的位置,可见魔君季涯深的武功势力及其地位之高。
“没想到九幽暗尊和魔君居然同时现身北域,就为夺那一株七宝天莲?”
姚萱凝无奈,“但凡是要命的,都不敢和这两位对上。”
暗尊元无真和魔君季涯深,那都是在武林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莫说当时还没到北境的姚萱凝,就是现在,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面对这种对手。
公孙繁道:“你说,这件事发生在十四年前?”
姚萱凝颔首,“没错,当时参与夺宝的群雄,无不记忆犹新。”
公孙繁道:“十四年前,笙儿还没有出生,但我想,那正是乌兰索夫人流落到大齐的时间。”
“我想,事情是这样的……”
姚萱凝道:“十四年前,群雄齐聚圣雪峰夺宝,誓取七宝天莲。谁知暗尊和魔君突然出现,净世道和群雄根本无法抗衡。但不知什么原因,被赫尼朔族乘虚而入,趁乱取走七宝天莲,或者他们得到一颗莲子,最终招致灭族之祸。而赫尼朔族人取走的那颗莲子被当时幸存的小公主带走,后来阴差阳错被笙儿服用。七宝天莲一人一生只能服用一颗,若超过此数,则真气沸腾,经脉爆裂而死。”
公孙繁恍然说道:“笙儿未学武艺,经脉未通,这莲子的效用不能融会贯通,只能凝而不散,最终开始通过她的经脉改变她的筋骨血肉,以致发肤还有眼睛都生出异变。”
公孙繁说道:“目前来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按理说,她以血肉之躯,吞服七宝天莲,倘若不能融炼此物纳为己用,是无法承受住这股磅礴力量的,但或许是她福缘深厚,命不该绝,总算苍天怜见,让她幸运的活下来。”
姚萱凝颔首,“如果这里还有别的解释的话,那就是她的身世。传说中,赫尼朔族是净世老祖的后裔,她们或许是最适合使用圣心莲的人,这也是她即使不懂行宫运气,也能活着的原因。”
“对。”
公孙繁回头去看纪雪笙,眼眸里充满温柔和怜悯,甚至还有丝欣慰和欢喜。“我还有个疑问,”她对姚萱凝道:“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神智时好时坏,非常不稳定,但是现在再见到她时,她的状态已经接近当年我见到她的时候。我已经问过玉案,自从将笙儿从纪府接出来后,她就基本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她好像,开始在慢慢恢复理智,这是为什么?”
“嗯?是这样?”姚萱凝闻言,同样感到疑惑,她的视线投向纪雪笙,温声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为笙姑娘探脉。”
纪雪笙慌忙无措的去看公孙繁,公孙繁对她温柔的轻轻颔首。纪雪笙才将那只纤弱犹如冷玉般,苍白剔透到让人心疼的左手放到姚萱凝的面前。她们现在甚至还能清楚的看见女孩纤细的手腕,青蓝色的血管脉络,还有那圈触目惊心的伤痕血痂。
公孙繁的眼眸闪过一抹怜惜和冷厉,姚萱凝稍作犹疑,就将纤纤凝玉般的五指搭住纪雪笙的雪白皓腕。
时间半晌,寂寂无声,公孙繁紧张起来。直到姚萱凝露出微微惊异的神色,然后她再端详起纪雪笙来,最后结论道:“她体内存在着一道真气,温驯平和但深厚雄浑。这道真气正在帮助她慢慢的吸收凝聚本来混乱失控的怪异力量,甚至试图引导她开辟气海,形成内力……”
体内那道真气正在引导七宝天莲的力量缓慢有序的游走在奇经八脉之中,使那股怪力不再横冲直撞,无处可去,纪雪笙的神智自然就会清醒过来。
姚萱凝和公孙繁对视一眼,二人心中已然有数。当今世上有如此能力,还在她们身边的,就只有天衣——风剑心。
练武之人基本都会使用以内力来克毒疗伤的方法,主要作用在护心行气,通经活络。其实公孙繁也曾试过用自己的内力为纪雪笙镇压“邪祟”,但一来她修炼的是绝刀,内力强悍霸道,真气入体,两股力量立时相互征伐起来,水火不容。二来,以她的内力修为还不足以完全主导纪雪笙体内的那股混乱磅礴的真气,强行御使只能适得其反,最终受伤的只会是纪雪笙。
风剑心天赋异禀,她的内力温和宁静又凝厚纯粹,以她这等绝世强者的内力修为,纵是雄浑强韧如七宝天莲的力量,也不得不凭她御使,无有不从。何况风剑心内力极其温和,以引导真气行功运转为主,纪雪笙这疯魔癔症当然就迎刃而解。
要说当世绝顶高手中谁的武功最高,至今都还未有定数,但要论疗伤克毒的能力,当世以风剑心为最,无论是洛清依,萧千花,还是纪雪笙皆受此益。
说来简单,但当世具备如此神异内力和高深修为者,唯天衣一人而已。公孙繁听她此言,心中甚慰,探指再给纪雪笙诊视一番,正如姚萱凝说的,此时的纪雪笙脉象宁和,且已有凝实气海聚气丹田之象。这时她心中稍宽,随后又不由生出些许忧虑来。
纪雪笙此时的身体状况虽然趋向平和,但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测,风剑心是剑宗的一峰之主,迟早是要回归西原的,到那时倘若纪雪笙再出变故,又该如何是好?
公孙繁和姚萱凝交换眼神不过瞬息,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同样的担忧,然后那种担忧就迅速被心领神会的默契取代,她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门外,耳边还能听见小姑娘们玩闹的笑声。
此刻,她们心中已有计较。
公孙繁转向纪雪笙,柔声细语的说道:“笙儿,那天把你救出来的那位姐姐,你觉得她怎么样?”
纪雪笙露出疑惑的神情,一时恍惚怔怔,不知云里雾里。姚萱凝解释,“风姑娘把她交给我的时候,她还在昏迷当中,等她醒过来后,风姑娘就已经去了禁关。”
公孙繁明白过来,也就是说,纪雪笙根本没有见过风剑心,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候。她再次看向纪雪笙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让你跟着她。”
纪雪笙恍惚的神情倏然惊醒,那双赤红妖艳的眼睛惊恐而依恋的望着她,左手紧紧捏着她的小片衣角,轻轻缓缓的摇晃着脑袋,表示出她的抗拒。
她从小无依无靠,饱受府中恶奴欺凌,母亲早亡,还让亲生父亲锁在镇魂井下,能够依靠亲近的就只有公孙繁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姐姐。
她以为公孙繁要抛弃她,会如此抗拒也是理所当然的。
公孙繁早知道她会如此反应,只能循循善诱道:“你体内的真气非常怪异,以我的能力没有办法帮你压制住这股怪力,但是风妹妹或许可以。她是当世武林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未来的前途无可限量,能拜她为师,不知是多少江湖名门,青年子弟求也求不来的机缘?我现在腆着这张脸不要,惭愧的用当年的一点姐妹之情求她,还不知她肯不肯答应呢?”
按理说,风剑心和她萍水相逢,肯帮她压制笙儿的异象已经算是非常仁义的,她再提这种要求,无疑是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
但她视纪雪笙如妹,就算不要脸,她也要求她一求。
纪雪笙望着她,不说话,只是一直摇首。公孙繁纤纤素手搭在她的肩上,晓之以理,“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安危去冒险,你知道吗?这七年来,你饱受白发红眼的折磨,如今能遇到剑心妹妹是你的福分和造化,你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
纪雪笙神色黯淡,低眉垂眼。公孙繁知道她已经产生动摇,遂再动之以情,“我答应你,我会再向剑心妹妹讨个恩典,等你完全祛除体内的寒毒,将七宝天莲的效用完全炼化之后,就让她放你回来看我。到那时我相信你一定已经练成大神通、大本事。到时你回来,别说什么柳夫人,就算是纪府主想必也敌不过你。”
一提起柳夫人和纪合台,纪雪笙那张冰冷妖异的脸上立刻泛起阴沉的愤怒与憎恶的神色。想起母亲缠绵病榻,最终只能凄惨的死去,想起柳夫人洋洋得意在她面前羞辱阿娘的模样,想起纪合台居高临下,仿佛蔑视泥里尘埃般的眼神,纪雪笙攥紧双拳,那双赤红的眼睛更加像是染着鲜血的妖丽。
公孙繁见她低垂眉眼,沉默不言,知道她终于已不再坚持。
风剑心是武林名门剑宗的一峰首座,作为未来的剑宗中流砥柱,地位极高,而秦照颜和姚萱凝更是对她赞誉有加。虽然难以想象当初那位洛大小姐的小侍女,唯唯诺诺的风姑娘居然会是如今江湖上炙手可热的天衣。但是,事到如今,将纪雪笙托付给她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说到底,让纪雪笙拜风剑心为师,让风剑心收她为徒都只是公孙繁一厢情愿的事情,且不论她与风剑心当初那点情谊还价值几何,人心难测,而今经年旧事,焉知她这位姐姐在风剑心那里说的话还有没有点份量?
公孙繁和姚萱凝索性将萧千花叫进来,温声软语,明里暗里的表达她们想要让纪雪笙跟随风剑心的意思。
小龙王一听自己或许很快就要有个师妹,而且那个小师妹就是纪雪笙,当即喜不自胜,恨不能立刻就拉着雪儿去找师父行拜师礼。
她从幼年到年少时就一直受到两位姐姐的照拂关爱,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能让她倾注疼爱的妹妹。她对纪雪笙那是一见如故,虽然对方总是冷冰冰的板着一张精致如妖精般的小脸,但她始终认为雪儿其实是内心温柔还惹人怜爱的女孩子。
一旦发现雪儿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师妹,小龙王立即就以师姐的身份自居,缠着纪雪笙就要她叫自己姐姐。尽管纪雪笙还是冷着那张小脸对她爱搭不理,但这仍然无法浇灭萧千花那无处宣泄的热情。
看着她们这一冷一热的小姑娘闹成团,当然也可以说是小龙王一厢情愿的死缠烂打。但见到笙儿和她未来的师姐相处得如此融洽,公孙繁也渐渐安心,她的唇边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但这一抹笑意最终还是缓缓的沉寂下去。
院外站着一名侍女,侍女臂弯挂着竹篮,正在院外向她轻轻颔首,示意公孙繁走出去。公孙繁招来玉案,吩咐她在这里要好好照顾翎儿和笙儿,和女儿恋恋不舍的告别之后,随即和姚萱凝一道走出东院。
竹篮里是一坛桂花酿,若干的元宝纸钱和香烛。公孙繁这是明显要前往祭奠故人。
纪翎年纪太小,就连十六岁的玉案在公孙繁这里都算是半大不大的女孩子,更不要说小龙王和纪雪笙这样还未及笄的少女。
姚萱凝还有公务在身,因而来见故人的事情就落到公孙繁身上,而这也正是她的故人。
当听到允万福的死讯时,公孙繁是感到惊讶和意外的,不仅是惊讶他会在这里死于非命,更意外的是,她原以为在京城时已经众叛亲离,没想到这位素来不显山、不露水到平凡无奇的允家二公子居然会因为她不惜和堂兄反目,即使跛折一足也忠诚的追随她到北境,暗中保护她的同时还调查搜集纪立棠的谋逆证据,甚至最后还因此惨死在九幽秘海的妖人之手。
这份忠义甚至让公孙繁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苦闷,以致愧悔难当。
允万福早已叛出霸刀门,在这偌大北境无亲无故,他的尸首在验明正身之后本来是要在义庄停置三日后,无人认领尸身再由运尸人搬往城外乱坟岗丢弃的。
但因他是公孙繁的旧部,而公孙繁又是玄军的咨议参军,这样算来,允万福也算是玄军的旧故部属。秦照颜悯其忠义,由仵作验尸之后,命人为他置一副薄棺,特许他入殓下葬在玄军玉阁大营后山十里外的英魂冢内。
历来战场征战交锋,一役伏尸万具,流血千里,为防疫病,负责打扫战场的部队出于时间和人力物力的考量,会选择将敌我双方的尸体分开堆砌。敌人的尸体或有他用,而己方的尸体则付之一炬。
当然,这其中也有因伤返送本营的将士,倘若不幸在营中死亡,则由家属领走尸身安葬,若无人认领,则葬入玉阁后山的英魂冢。
英魂冢其实就是一片荒冢,入目皆是乱石堆砌的荒凉萧索,荒坟连云却无阴森凄寒之感,置身其间,感受到的只是浩然正气。
公孙繁提着竹篮,找到一处新置的石坟,坟前立着一张木板,潦草的刻着“允万福”三字。
她神情凝重,单膝屈身,先将香烛祭香插在坟前,再取出火折点燃,然后取出她那坛桂花美酒,取出四只杯子,依次排在允万福的墓前。再揭去酒坛封口,将四只瓷杯满上。“这是我找的桂花酿,可惜不是你最爱的京城鹿儿坊的陈酿,但在这北境也算是难得的珍品。”
倒完酒,公孙繁屈起单腿,侧坐在地上,拿起一杯酒,道:“这第一杯敬天,天生万物,造化乾坤;”说罢,酒杯高举,向天一撒。
再取过第二杯,“一杯敬地,地养万民,恩泽四海。“第二杯酒恭恭敬敬的倒在墓前,放下,取过第三杯,“这一杯敬你,肝胆相照义长存,公孙繁受之有愧!”
第三杯浇在墓牌上,桂酒甜香,沁人心脾。
取过最后一杯,公孙繁望着酒杯的倒影,神色略显苦涩寂寥,“这一杯敬我自己,生死茫茫意纵横!”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公孙繁望着这处坟冢,目光悠远,神色缅怀,“允家三兄弟里,老大的武功最高,老三最聪明机敏,就是你这个老二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平平无奇……”话锋一转,苦道:“还记得那年中元宴时,你们三兄弟向我宣誓效忠,誓言会永远忠诚于我,想不到,最后遵守诺言的人却只有你。”
公孙繁再斟满两杯桂花酿,左右执杯,站起身来,
“万福之义,公孙繁铭感五内,也愧不敢当。今日你我共饮这杯酒,黄泉路上再等我一等,若有来生,再做生死兄弟。”
一杯酒散落黄泥,一杯酒仰天而尽,快意恩仇,意气纵横。
“是谁?”
倏然,公孙繁秀眉紧皱,转头望向右方。但见一袭黑色斗篷赫然站在乱石之上,锐利阴冷的眼神俯视着她。
公孙繁心中暗骇,这人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到她三丈之内,悄无声息的观察她,而她竟还一无所觉,可见此人轻功身法极高,已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那道黑影见她发觉,立时犹如鬼魅,瞬息之间直向远方疾驰而去,已经从公孙繁的视线里渐渐消失。
如今禁关形格势禁,公孙繁哪里肯放?
当即运起御刀府的不传秘法——“驱夜蹑影”,迅速地向那道神秘黑影追去。公孙繁号称“追魂”,在追风逐电上的造诣可谓独步江湖,名传海内。
两道黑影在这乱石岗上纵横起跃,疾影穿行如梭,眼见越追越近,神秘黑影迅速隐身进茫茫树影之中,公孙繁紧随其后。
她原是京城督捕,缉凶捕盗不计其数,其中多的是狡诈奸恶之徒。这些人手段阴狠,毒计层出不穷,对付这般奸徒,她早已练就超绝的敏锐和非常的谨慎。
一进林中,立刻缓速慎步。她施展神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走到林中,忽然树顶一片阴影降落,耳闻落叶之声,公孙繁抬头仰望,同时双掌向头顶拍出,正与黑袍人一记势大力沉的手刀相接。
这化掌为刀的功夫不容小视。掌风烈烈,如有劈山裂石之能,公孙繁急忙双掌相迎。这记掌刀威力惊人,她虽运掌接住,却觉腕骨酥麻,隐隐作痛,险些抵挡不住。
然而更让她惊骇的是,此人出掌的路径,攻击的角度与收掌的招式居然与她公孙家的绝刀七式之一的“雾海星垂”如出一辙!
“这是……”
惊魂未定,神秘黑袍人再出一招,此人以臂为刀,以掌作刃,身体连续三次横斩,向她欺身过来。劲风掀起气浪,威力势不可挡,迫得公孙繁一退再退,不敢直撄其锋。
三次横斩的威压一次比一次更快更强,到最后忽然换掌出刀,直向公孙繁咽喉刺去。公孙繁心中更是大震,当即双掌向上半空一拍,借力向后仰倒,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黑袍人单掌插进她身后的树干,随着咔嚓的一声巨响,那颗碗口粗的树木居然从中断裂,可见这一掌的威力何等惊人。
公孙繁这回看得真切,失声叫道:“驱夜破晓?你怎么会使绝刀?”……
等公孙繁回到帅府,她神情异常凝重,显得忧心忡忡。帅府的人亲眼见她提着竹篮出府,只道她是去祭拜故人,哀思缅怀旧友所致。
回到东院之后,公孙繁若有心事的取出一匣宝盒。这里是当年御刀府陪嫁的嫁妆和她这些年的微薄积蓄。
当年她被亲生兄弟陷害,不得已只能远嫁北境,嫁入纪府之后,她居住在英华阁内,从不允纪立棠这般小人踏进半步。
玉案甚是机敏聪明,她和纪翎从纪府出来之时就想到可能再也不会回去,因而将公孙繁收藏的宝盒带出府外。
那盈柚虽然霸道,却也不敢强闯英华阁,夺取少夫人的财物。公孙繁不止是纪立棠名义上的夫人,还是一名驰骋沙场的将军,杀人饮血,所向披靡,盈柚这等欺软怕硬的女人要说招惹公孙繁那是万万不敢的。也就是在公孙繁身陷囹圄之时,才敢壮着胆子欺辱英华阁那对无依无靠的小主仆。
公孙繁将小龙王叫进房内,把那匣宝盒交给她,拜托道:“你将此物交给你的师父,就说我这位姐姐没用,请她替我好好照顾翎儿和笙儿还有阿愚她们。”
小龙王听出她话里的诀别之意,当即慌忙推拒,“公孙姨姨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繁淡笑,“没什么,只是这次禁关之围形势极其凶险,天有不测风云,我未雨绸缪而已。”
小龙王道:“不,我不能收您的东西,师父知道的话,她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
公孙繁道:“纪府虽名声在外,实则刻薄寡恩,对翎儿和笙儿不好,他们不值得信任,我能托付的就只有你师父她们。如今你师父不在这里,我能拜托的人就只有你。”
小龙王还待要推拒,公孙繁伸手轻抚她的脑袋,劝说道:“这样吧,要是我这次能够活着回来,你再将这宝盒交还予我,若是不能,你告诉你师父,让她照顾好这些孩子,最好能隐居世外,让她们平安喜乐的长大成人。”
萧千花兀自犹疑,公孙繁莞尔,“你很喜欢笙儿?”
萧千花骤听她言,还没反驳,脸颊已经下意识的染上一抹绯红颜色,娇艳欲滴。
公孙繁只道她对纪雪笙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心内欢喜,遂语重情深道:“这孩子的命很苦,她只是还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不善于去表达自己。但我看得出来,她不是讨厌你,只是还不知道怎样和你相处。若是往后她能成为你的小师妹,我希望你作为姐姐,能够好好照顾她。小龙王,以后我就把笙儿交给你了……”
言语之间竟隐有托孤之意。
萧千花心中愕然,还想再问她详情,公孙繁已经将宝盒交到她手里,婉转的将她劝出去。
直到小龙王怀抱宝盒,怔怔的走出屋外,犹然恍惚失神着。公孙繁见她离去,脸上那股温柔和善的神情也渐渐阴沉起来,她取过放置在案上那柄闪烁着漆黑血痕的长刀,缓缓拔刀出鞘。但见寒光凛冽,犹若一池秋水,刀锋淬砺,锐能削铁如泥。绝刀此时就犹如蛰伏而噬的凶兽,刀锋出鞘之时,血溅七步,伏尸埋骨。
公孙家的绝刀是御刀府五大名刀之首,也是正道武林英雄豪杰推崇备至的天下第一刀。其刀法霸道凌厉,锐不可挡,都说绝刀出鞘,能使风云和鬼神变色,一刀斩去,石破天惊。
因此江湖诗云:
驱夜逐风朔雨寒,鬼神莫问一刀斩。
左手的锦帕拭过绝刀的刀锋,落在地上,锦帕一分为二。公孙繁以一种仿佛怀念,仿佛决断的眼神凝视着绝刀,目光悠远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