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代入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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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伦用戴着华丽宝石戒指的手，当场翻看。
好奇心害死人，当看到第一段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微妙了起来。
明明大陆通用语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成一片时像是难啃的骨头，卡伦为难自己看下去。
看完第一段，他抬头问出疑惑：“主角是谁？”
路迦眨眨眼。
堂堂会长，理解能力这么差吗？
再看下去时，卡伦很快有了答案：“原来是魔物啊。”
“……”魔你全家。
“魔物为什么不直接进食？关于猎物的描写是不是过多了。”而且刚出生的幼崽，捕猎的过程一点也不刺激。
路迦保持神秘微笑：“继续看吧。”
当看到食物都有外貌描写时，卡伦的心底浮现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有点看不下去了，让暗七读下去。
“从这里。”卡伦指了位置。
起初暗七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快速扫了眼前情回顾，目中闪过一抹嫌弃。
他字正腔圆念道：“……慌忙之际，它同手同脚掰下来一块蛋壳，递过去……”
暗七张大嘴巴：“a——”
路迦也在张大嘴巴吃东西：“啊——”
画面重叠，卡伦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低斥说：“啊什么呢？”
暗七委屈：“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卡伦像个完美的杠精，一句话里给路迦挑出十个错误点：“幼崽在看到魔物时，正常的反应是惊恐退避，被吓吐也是常用的事情，怎么可能还大胆进食，还啊一下……”
还有，谁家的蛋壳是奶味？明明都很腥。
最痛苦的是羽毛笔，恨不得再长出两根毛捂住耳朵。
当面听人念自己写的小说，路迦表面一直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实际蜷起的脚趾都快要抠破鞋底。
因为不是什么机密见面，厅内还站着几名仆从，表情一个赛一个精彩。
“嗝。”暗七嘴皮一抖，险些嘴瓢，他强行读下去：“小怪物，小怪物……打了个奶嗝，惊慌地用爪子捂住嘴。”
这次卡伦整整安静了三秒，“然后呢？它被吃了吗？”
暗七：“许久没有过情绪波动的魔物，心底蓦地软了一下。”
“？？？”
与此同时，路迦正好把用来当调味的兽奶全部倒进魔法豆里，用双手捧着的姿势一点点在喝。
兽奶没有被搅拌均匀，路迦嘴角沾着一圈淡淡的奶皮。
空腹喝魔法豆反而更饿了。
路迦小小地打了个一个奶嗝。
他打得很荡漾，声线完全趋合波浪线。
卡伦：“……”
羽毛笔：“……”
这一刻，他们感受到了强烈的生理性不适。
两位大人物，确切说现在的大人物和曾经的大魔物，尸山血海刀斧砍人的画面没少见过，他们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一滩肉泥，但如此平静的一副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有冲击感。
卡伦很快明白原因。
代入感。
路迦罕见的黑色头发，看似弱小的实力，和文章中的幼崽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
路迦：“看出来了吗？”
卡伦习惯性要喝最爱的魔法豆，但看着对面嘴角还有奶渍的路迦，对平日最爱的饮品没了兴趣。
看出来这孩子很缺爱了。
不过到底是有多缺，才能写出这样报复社会的东西？
你缺爱可以，但不能缺德啊。
卡伦缓了下，细窄的眼睛中带着丝凌厉，“你这本书，该不会是写给数量稀少的种族？”
商人的本能让他习惯性先定位市场。
路迦点头：“龙族特供。”
他随手把珍贵的空间卷轴放在桌上：“如果后期没有达到预期设想，这个卷轴就当是赔偿会长的时间成本。”
一个空间卷轴卡伦不会放在心上，但时间成本这个词，他很喜欢。
卡伦没有立刻下决定，主要担心新书一经发售，是路人都会冲书店呸一口的程度。
“出书还要走流程，我先提交申请。”
至于书号什么时候下来，下来后什么时候刊印，卡伦并未给出明确答复。
比起书，他对路迦的身世来历要更加感兴趣。
“如何让经销商愿意进货销售这本书，同样是个大问题。”
卡伦进一步暗示这本书可能很长时间无法出版。
路迦也并未趁热打铁，甚至主动转换话题：“这鲜奶酪味道不错。”
卡伦现在抬头低头都不想看奶制品。
用完晚饭，路迦回归卡伦提出的前一个问题，如何让经销商愿意进货销售这本书。
“小赌怡情，不然大家各自提一个，明天这个时候，看谁想出的创意更好？”
这就有点激将法了，等于要白嫖卡伦的一个销售创意。
卡伦却很吃这套，销售方式代表一个人的行为模式，方便他进一步进行评估。
路迦循序渐进：“既然要赌，总得有个赌注。您随意，我就用储物戒做注，我输了，关于储物戒的赔偿就作废。”
话是没错。
不过储物戒本身也是他来掏腰包，卡伦深深看了路迦一眼。
一顿饭吃得各自心怀鬼胎，饭后狮鹫原把路迦送回会馆。
路迦临走前，还打包了一份高质量兽奶。
羽毛笔：“你是生怕不给对方留下一个恶心人的形象吗？”
路迦平静道：“我不会贵族那种餐桌礼仪，如果不用别的事情转移卡伦的注意力，依照他的心细程度，肯定会注意到我举止不得体。”
羽毛笔微微愣了下。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体内流淌着两种最高贵的血脉，但却没有受到过一天真正的贵爵教育。
顾虑着那一半魔王血脉，荒芜之地没有一个怪物愿意当出头鸟真正下杀手。
但欺负辱骂是家常便饭，即便它在沉睡中，也能微微感知一些。
想到这里，许久没有过情绪波动的羽毛笔，心底蓦地软了一下。
软了0.2s后，羽毛笔浑身一个激灵。
这个场景描写，不就是路迦写的，先是一愣，再是一软。
不行，自己怎么能软？！
羽毛笔挺尸般地立在路迦腰间。
路迦：“……”
它没病吧？
·
是夜。
下午和路迦在一起，只用餐了少许。这个点卡伦有些饿了，让人送来夜宵，特意嘱咐今天的魔法豆不要给他配奶。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一道温柔慈爱的女声传来。
卡伦连忙起身：“母亲。”
贝丽尔夫人穿着标准的贵族服饰，轻握着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她优雅得体地缓步进来，“难得看你喝纯魔法豆。”
桌上放着羊皮卷，女人好奇问：“这是什么？”
卡伦：“新书试读，有人想找我出书。”
虽然他更觉得是新书试毒。
明显儿子很不看好，但还是在考虑。
“看来作者身份不简单。”贝丽尔夫人打开羊皮卷，随意瞥了两眼。
卡伦：“大晚上您还是别看这些，容易睡前被梗一下。”
一分钟过去，空气都是安静的。
卡伦早就料到如此。
“如果大陆有一个垃圾故事评选，它能独占鳌头……”
然而三分钟过去，察觉到沉默过了头，卡伦说话间突然顿住。
贝丽尔夫人端庄地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看着，唯一一次抬头，是让侍女送来红茶。
会长心中顿时生出股不祥的预感，当看到母亲慢悠悠拿出老花镜时，这种不祥升到了巅峰。
——她在逐字逐句阅读。
女人年轻时眼睛受过伤，为了美观，日常只有在非常需要时才会使用魔力镜片。
此刻她就像是在欣赏新上市的珠宝，当看到魔物露出獠牙时，又有些失仪地捏紧了扇柄。
一直到看到魔物心头一软，才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没了？”
卡伦眼皮一跳：“您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离谱？”
贝丽尔夫人似乎纳闷他会有这个问题。
卡伦深吸一口气：“我记得您的审美一向很高雅？”
就算看书，也喜欢沉重的古籍。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贝丽尔夫人微微一笑，从储物戒拿出留影石。
如果路迦在现场高低得给她配一句，请看VCR。
留影石内，一个小孩正在疯狂的尖叫哭闹，留影石播放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仍旧能让人感觉到头疼。
卡伦面色微变。
幼年版的自己简直是混世大魔王，想要什么父母不给就开始大吵大闹，还喜欢摔碗。关键是个色厉内荏的，第一次见到狮鹫吓得屁滚尿流。
没想到这些成长过程中的‘珍贵影像’，被留存了下来。
贝丽尔夫人继续微笑。
参照物很重要，想想曾经叛逆的拆家小孩，反观书中的乖乖，哪怕面对魔物，也不哭不闹。明明刚出生就被抛弃，却能安静地就餐。
简直满足她对一个体面小宝宝的一切幻想！
她目中精光一闪：“这本书什么时候面向市场？”
卡伦嘴角一抽：“我在……”
“你在考虑书号？不碍事，回头我帮你去给核发书号的出版总署打声招呼，让他们加快审稿流程。”
卡伦：“我在……”
“你在想宣传？等书出来，特定位宣传就好。”
卡伦：“我在……”
“对，你要再催促作者快些写。”折扇轻轻一敲桌面，贝丽尔夫人微笑间已然一锤定音。
想说还在考虑地卡伦服软：“……我在安排。”
·
并不知道龙族特供的小说提前拥有了其他受众，路迦正在熬夜写作。
羽毛笔下午蓦地一软后，便一直邦邦硬的。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路迦叹气问。
这么硬，难写又难握。
羽毛笔不说话，它不是闹，它是在证明自己。
“算了。”笔杆子硬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路迦腰板也很硬，坐姿挺拔地写下去。
【很多年后，勉强能控制住理智的魔物回忆起那一天，也说不上为什么没有下嘴。
或许，是它从前所见到的一切，永远是岛上张牙舞爪的同类魔物；或许，是小家伙双爪捧着蛋壳的瞬间，让它第一次沉思，生命是何等的脆弱与美丽。
总之，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魔物收回了獠牙。
那天，庞大的身躯静立在一边，看着打完奶嗝的小怪物。
小怪物不停在打奶嗝，它慌张地翘起尾巴，自己给自己扫背顺气。】
羽毛笔脑补了一下那个姿势，没补出来。
它实在忍不了：“你能不能写点正常的？”
“很正常啊。”路迦解释：“新生幼崽身体很软，尾巴很能卷。”
“……”
签订血契配合写作，是羽毛笔此生做得最后悔的决定。
没有之一。
【似乎是感觉到这‘大块头’没有吃自己的意思。
缓了一下后，小怪物吃相逐渐放肆，几个爪爪齐上阵。
它吃撑了。蛋壳蕴含的巨大能量，不是它现在所能承受起的。
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蛋壳，小怪物忽然屏气，昂首：哈~
下一秒，一头朝前撞过去。
这一撞，多少带着些私人恩怨，就是这壁垒困了它长达几个月。
小怪物本意是要把蛋壳撞碎，方便之后进食和携带，不过它有些高估自己了。
用头撞和用爪子掰是两种概念。
它这一族，出生的时候头，角，和腹部是弱点。
出生才不到一刻钟，一头下去活生生把自己撞晕了，原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最后瘫坐在地上。
竖瞳因为死憋着眼泪快要变成肿眼泡。
小怪物仰着头和魔物对视，鼻子通红，长条状的身体一抽一抽地。
魔物静静看了它片刻，突然抬起巨大的脚掌——】
羽毛笔激动：“要把它碾成肉泥对吗？”
让它失望了，被魔物踩碎的是蛋壳。
【小怪物看着被碎开的蛋壳，眼泪彻底憋了回去，它看着魔物，犹豫了一下，过去用尾巴端贴贴。】
羽毛笔冷笑说：“接下来，魔物又要心头蓦地一软，对吗？”
路迦提笔：【沾着蛋液的尾巴带来了一些温度，魔物的瞳孔蓦地一缩。】
羽毛笔：“……”
路迦写到很晚，整体梳理完故事情节后，开始回头做补充，从环境到神态动作，更近一步丰富主角性格。
他的计划是每天六千到一万字，十天左右就能达到发行标准。
到时候字大一点，图片多一些，纸张用硬壳的，中间再带一些立体折纸可还原山洞情形……到时候簿册也能成为厚厚一本书。
午夜时分，路迦爬上了床。
巨石之城昼夜温差很大，自从飓风龙短暂降临后，这两日夜间寒流突袭。
没有关严实的窗户被冷风无情吹开，半梦半醒状态下，路迦实在懒得下床去关。
瘦弱的手先是在床周围摸了摸，指尖触碰到羽毛笔边缘后，路迦把被子往上提拉了点，顺便给羽毛笔也盖住。
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他沉沉睡了过去。
被子没有拉到头，路迦潜意识里把羽毛笔当做一条正常的生命，专门留了顺畅呼吸的空间。
生平第一次被当做弱小到需要盖被子的存在，羽毛笔颇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最后短暂变回了原型……
长夜漫漫，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周围，时间久了，心血管蓦地缩了缩。
【……魔物的瞳孔蓦地一缩。】
这句话忽然浮现，畸形心脏梗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代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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