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才能吻你》洛珏儿

31、阴天

　　九月二十三日，秋分时节。
　　炎热渐远，凉意渐浓。

　　庄彦卿的富二代朋友老秦新开了一家酒吧，喊上他们来暖暖场。

　　这位朋友自诩品味高尚，把酒吧装修得非常充满艺术气息，那些高价买来的艺术作品，装饰在各个角落，倒是别具一格。

　　在闪烁的灯光下，摇曳的氛围中，年轻人会情不自禁舞动在迷离的音乐里。

　　酒吧卡座内，庄彦卿静静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似有微光，衬得他心事重重的面容更显凝重。

　　老秦问他怎么不带女朋友过来，他婉转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

　　叶雨染不算他女朋友。
　　更何况，她最近好像在躲着他。

　　大四生活开始后，叶雨染为论文与找实习忙碌了起来，很难把她约出门。
　　前几天，庄彦卿特意回学校里蹲到过一次，却也只是简单聊了几句，她就说赶时间。

　　在他恍神的间隙，桌上原地旋转的酒瓶瓶口，又一次在他面前停住。

　　朋友推搡了下庄彦卿，夸他今天魅力太大，连酒瓶都偏爱他。
　　“哇，又是庄哥。”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选一个。”

　　这是今晚的第四次抽中庄彦卿，也是他第四次说选真心话。

　　众人岂能轻易让他蒙混过关，开始起哄：
　　“你都选了多少回真心话了！不准再选！”
　　“对啊，谁知庄哥是不是没说真话。”
　　“哈哈，必须让他选择大冒险。”

　　庄彦卿拿他们没办法，耸耸肩摊手，“行吧，我选大冒险。”

　　“快点趁机整整庄哥。”朋友们在一旁使劲撺掇着。

　　“好，明白！”
　　话是这么说，但行使权利的人可不敢真的让庄彦卿难堪，他想了个最容易的内容。
　　“很简单，打电话喊女朋友过来，如果喊不来，或者超过半小时才赶到的，就算挑战失败。”

　　庄彦卿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故作淡然地说：“不太公平，万一路程超过半小时。”

　　“那也是天意，庄哥你就乖乖接受惩罚。”

　　洛洛看不下去，说道：“还是换个大冒险吧，庄哥女友肯定是有事，不然怎么早些不来呢。”

　　还有个人也同她观点一致，并不想看到叶雨染过来。
　　陈煌搂着一个容貌艳丽，穿着性感的美女，似笑非笑道：“他那是金屋藏娇，宝贝着呢，不会轻易让咱们见着。”

　　他阴阳怪气的言论，反倒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务必让庄彦卿接受该挑战，不能换内容。

　　让叶雨染来酒吧？
　　她会不会拒绝？
　　或许可以扯个慌，先把人骗来。
　　顺便问问她，为什么要躲着我。

　　庄彦卿脑中做好了一番斗争，最终决定拿起手机，往酒吧外走去。
　　丢下一句，“我去给女友打个电话。”

　　当叶雨染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庄彦卿’三字时，她正在电脑前，翻找着适合投简历的公司。

　　伸出去的右手刚要碰到通话键，下一秒却如触电般缩回。

　　直到铃声结束，她都犹豫不决，索性装作没看到。

　　不一会儿，一条微信信息发送过来。
　　她悄悄点开，瞅了一眼。

　　「庄彦卿：怎么不接电话。」

　　既然要装死，那就装得彻底些。
　　叶雨染不敢乱点，怕对方能看见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她小心翼翼去按返回图标，就在这时收到了第二条微信。

　　「庄彦卿：我受伤了。」

　　叶雨染：“……”
　　苦肉计？
　　他应该不会那么无聊。

　　在酒吧门口吹凉风的庄彦卿紧紧盯着手机，屏幕被看冒烟之前，终于出现期待已久的名字。

　　他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喂，叶子……”

　　“你受伤了？”叶雨染的语气里夹杂了些许怀疑。

　　庄彦卿压低了声线，装作虚弱的样子，“对，动不了，你能不能过来。”

　　叶雨染：“怎么回事，你伤在哪里？我给你喊救护车。”

　　“不用！不是外伤，就是喝多了头晕，走不了路。”
　　庄彦卿迅速发了一个定位地址给叶雨染，生怕她下一秒发现不对劲，就拒绝了。

　　叶雨染：“……好，你等在那儿，我打车过来。”

　　*
　　酒吧的位置离学校宿舍不算远。
　　挂完电话就出发的叶雨染，15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后，人生地不熟的她对照着定位上的门牌号，四处张望。

　　不算难找，在一家酒吧门口，站立着一位身形修长，俊朗不羁的男子。路两边的霓虹灯光在夜幕下闪烁，为他勾勒出梦幻的光晕。

　　酒吧门口人来人往，擦肩而过时，免不了多看他一眼。

　　叶雨染快步走上去，关切问：“庄彦卿，你还好吗？”

　　“叶子。”看到来人是谁后，他难抑住上扬的嘴角。

　　听他微信里说受伤了，叶雨染不放心就来看看，但显然庄彦卿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他今天身穿一件花色衬衫，没有认真扣扣子，导致衬衫领口过低。
　　若隐若现的锁骨，令人浮想翩翩。

　　叶雨染有种冲动，想帮他把衬衣扣子全部扣上。

　　这种打扮的庄彦卿，叶雨染是头一次看到，见过他穿学士服，见过他穿西装，没见过这样的他，有点性感……

　　叶雨染把这可怕的念头碾碎，开口掩饰尴尬：“你喝多了？”

　　庄彦卿否认：“没喝多少。”

　　“那你为什么喊我过来？”

　　“随便喊喊。”

　　“……”叶雨染蹙了下眉，“你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听过。”庄彦卿清了下喉咙，“我这是第一次骗人，村民应该不会怪我吧？”

　　村民叶雨染语塞，说既然没事，那她要回去了。
　　却被放羊郎庄彦卿拦住，顺势哄骗一起去酒吧坐会儿。

　　“我对酒吧没什么兴趣。”叶雨染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庄彦卿开始煽风点火：“你怕什么？是怕被里面人搭讪吗？也对，你们这种乖乖女都比较胆小。”

　　叶雨染被噎一下：“怎么会。”
　　她嘴硬补充道：“酒吧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那走。”庄彦卿勾了勾唇，不由分说拉着叶雨染的手腕，朝着酒吧内走去。

　　服务员为两人打开了玻璃门，叶雨染的耳边霎时传来悠扬的音乐声，仿佛是在邀请她踏入这个充满神秘的世界。

　　叶雨染从没去过酒吧，不止酒吧，还有游戏厅、网咖、台球馆什么的、都不在她的舒适区范围内。
　　她走进这里的第一印象，就是吵。
　　对她的耳膜很不友好。

　　庄彦卿带着她走向一处单独隔开的卡座，沙发上的四男四女齐刷刷向她投来目光。

　　“介绍一下，她叫叶雨染。”庄彦卿不疾不徐地说着。

　　自他公开恋情后，第一次把女朋友带出来，众人对叶雨染好奇得很，纷纷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嫂子好。”土豆率先殷勤跳出来。

　　叶雨染见过这位胖胖的男生，记得他外号叫‘土豆’。
　　她礼貌回了句：“你好。”

　　一入座，大冒险的事就瞒不住，叶雨染知道了自己被喊过来的原因。

　　庄彦卿在她身边咬耳朵：“你没生气吧？”

　　叶雨染反问：“你说呢？”

　　他思索着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同学聚会那天。”

　　“怎么？”干嘛突然问这个。

　　“那次，我可是尽心尽力表演了一天。”庄彦卿开始他的言论，“今天就当是报答恩情。”

　　好一招道德绑架。
　　当时小雨骤停，庄彦卿充当彦卿，扮演着男朋友的角色。如今叶雨染也得扮演他女朋友的角色。

　　“行，我也会好好表现。”叶雨染咬牙切齿地说道。

　　庄彦卿垂眸望着她，唇角笑意分明，眼中盛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昭告着他的喜悦。

　　“老秦，把你店里最好的酒拿出来，我请。”

　　“庄少够意思。”老板忙不迭让人送酒过来。
　　这种六位数的酒开一瓶就抵过一天营业额了，老秦乐开花。

　　“哇塞，我头一回喝这种酒。”土豆哇哇叫着，他们这帮朋友能玩在一起的，家庭条件都不错，但像土豆这种小富二代离真富豪还是差了条鸿沟。

　　洛洛顺着其接话：“看来我们是借了叶小姐的光。”

　　“呵。”陈煌看在眼里，对兄弟的做法极为不理解，怒其不争。

　　叶雨染不懂酒的身价，以为最贵两三千封顶。心想着贵有贵的道理，瓶身设计得很特别。
　　但味道仍一言难尽，她抿了一口，艰难咽下后，就不愿意再碰那玩意儿。

　　此时酒吧里的驻唱正在演唱劲歌，音乐声响彻四周。庄彦卿隐约听见身边之人嘀咕了一句，他不禁挪了下位置，离叶雨染更近了一些。

　　“刚说了什么？没听清。”他问。

　　“我说，你是不是喷了香水？”
　　从今晚见面起，叶雨染就闻到他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两人贴得更近后，她确信是男士香水。

　　庄彦卿“嗯”了一声，“洛洛送的生日礼物，威胁我今天必须用。”

　　可叶雨染不觉得他是一个会受威胁的人。
　　明明就是自己想喷香水。
　　这只花孔雀。

　　“好闻吗？”花孔雀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开着屏秀魅力。

　　叶雨染摇摇头。

　　庄彦卿瞬间垂下尾巴，“你不喜欢，那以后我不喷就是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这话一字不差被右手边的洛洛听到，传达进对方耳朵里后，经过主观意识加工发酵，扭曲了最初意思，变成了：
　　我不喜欢别的女人送你香水。
　　好，那我把它扔掉。

　　这让洛洛神色不悦，睨了叶雨染一眼后，扬声道：“谁要去跳舞啊？”

　　旁边两个女生附和她，而陈煌怀里的女生不敢擅自决定，得到陈煌同意后才乐呵呵地跟着去。

　　她们身姿优美，热烈狂放。
　　舞池中多了四位美女的加入，气氛达到一波小高峰。

　　陈煌闲不住，酒杯一放也随即迈入舞池。
　　连土豆都被感染了，跃跃欲试上台扭动两下。
　　庄彦卿问叶雨染要不要去舞池，理所当然得到否定回答。
　　卡座内就走剩下他们俩。

　　她宁愿当观众，看别人释放快乐，自己去跳舞的话，肯定僵硬得不知所措。

　　和庄彦卿闲聊了会儿，再抬眼时，看到舞池中的陈煌和他女伴正在热吻。

　　叶雨染仿佛被烫到了双眼，收回目光后瘪瘪嘴：“他们可真恩爱。”
　　大庭广众下情不自禁秀吻技。

　　庄彦卿哈哈一笑，说道：“他们今天刚认识。”

　　“……”这颠覆了叶雨染的认知，“你们都这么随便的吗？”

　　闻言，庄彦卿敛了笑，微微皱眉，“为什么要用‘你们’二字，你觉得我很随便？”

　　叶雨染质问：“那你觉得这行为很正常？和认识一天的异性接吻很正常？”

　　庄彦卿辩驳：“没什么大惊小怪，又不犯法。”

　　“看吧，你们本质就是一类人。”叶雨染下达了宣判书。

　　庄彦卿不服，立马上诉：“我觉得没问题，不代表我也那么做。”

　　叶雨染平静道：“我只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他继续喊冤：“你当了我那么久名义女友，我有做过越轨行为吗？”

　　这方面叶雨染自知理亏，她不想再因这个话题闹得不开心，软下了语调：“算我不对，不该那么说你朋友。”

　　叶雨染给出了台阶，但庄彦卿却不想顺势而下。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一口，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像不求上进，好逸恶劳的纨绔？”

　　叶雨染：“……我没说。”

　　“但你表现出来了。”

　　叶雨染和庄彦卿的朋友第一次见面，她不是那种随意批判人的性格。唯一有些小过节的也就陈煌而已，她反省片刻，对自己脱口而出的恶意感到迷茫。

　　而庄彦卿对她的反思，理解成了默认。

　　他感到心底一阵微颤，沉声道：“全世界就雨天那家伙是好人，可以了吧。”

　　这话显然有些闹了脾气。
　　叶雨染想开口解释，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
　　或许，这样也好。

　　同桌的朋友们跳累了，纷纷坐回原位。
　　几人不过瘾，又提议玩筛子。

　　随后不知怎么的，庄彦卿的运气无比糟糕，每次都输，全程只见他一个人喝下惩罚酒。
　　朋友问他怎么不在状态，他也只是笑笑。

　　散场时，老秦帮庄彦卿二人准备好了车子。
　　叶雨染不放心庄彦卿，坚持先送他回家，自己再回宿舍。他今晚喝得有些多，醉意浓浓。

　　车子到庄彦卿家后，叶雨染敲门让保姆阿姨来帮忙搀扶。

　　临走时，她却被庄彦卿紧紧拉住手腕，不让她走。

　　“庄彦卿，到家了。”叶雨染尝试抽回手腕，未果，“别闹，快放手。”

　　“我没闹。”庄彦卿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

　　“没闹还不放手？”

　　“不想放。”他声若蚊蚋，始终不愿意抬头，“放了手，下次又不知道多久才能遇上你。”

　　“我……”叶雨染呼吸一滞，言语变得苍白。

　　庄彦卿不仅不放手，得寸进尺地一把将叶雨染揽入怀里，手臂紧紧地环抱住她。

　　他就像一只湿了羽毛的鸟，寻找到了遮风避雨的巢，迫不及待蜷缩在这份温暖中。
　　明知这温暖港湾，不是独属于他。

　　只听他沙哑着说：“我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叶雨染：“……”

　　庄彦卿：“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认真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