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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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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慌在一瞬间沸腾起来。不知是谁先高喊了一声——
“窗户,窗户好像被封死了!“
“有谁去天台看看吗?有谁去看一下!大门被锁死了,怎么都打不开!”
太阳早就升起了,只是豌豆苗在无声无息间拔地而起,遮天蔽日。人们开始听见楼体被藤蔓绞紧的沉闷声响,脚下的地面轻微颤动。
可秦宴站在这里,秩序就不至于崩溃。他拔刀起势,不再试图与简沟通。那明艳的姑娘就如同夏夜里的一个泡沫,嘭的一下爆裂开来,露出里头肮脏的瓤。
那是一只由藤蔓缠绕而成的怪物,眼睛的位置被朱红的花朵代替。它从手掌心里长出一把长长的木刺来,仿着秦宴摆出刀势。只是那刀势有些摇摇晃晃的不稳当,像是个初学者在有样学样,徒有其表。
秦宴只用了一刀,连着那根不伦不类的木刺,将藤蔓做成的怪物拦腰砍断。
怪物很快重新站了起来。它从断口处长出新枝用以连接躯体,又从伤口里开出朱红的豌豆花来。下一瞬子弹倾泻,它再一次被打成无数蠕动着的碎块。
可它还在不断试图站起来。花瓣散落一地,如同它流淌出的血液。
秦宴面无表情地望着它,透过它去看简,去看那个在宣誓入伍那天,说自己是看到了秦将军的征兵海报才应征入伍的姑娘。那个总喜欢耍赖般抢走将军的军刀,只为了摆出帅气姿势拍照片的姑娘。
秦宴下令道:“点火。”
一只□□被投掷出去,蠕动的藤蔓碎片们被瞬间点燃,烧成了一地卷曲的黑屑。秦宴没有停留半刻,他斩断了窗前遮蔽日光的藤蔓,一跃而出。
大楼的颤动很快就停歇了下来,巨大的藤蔓一节节断在地上。秦宴很快重新打开了写字楼的大门,招呼大家立刻转移。“地基被动摇了,这栋楼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秦宴的语气一如既往,无可动摇:“走吧,按照会议上说的,执行作战计划。”
…………
一小时前,三楼会议室内。
“光是地上那些无限再生的藤蔓,砍多少恐怕都毫无意义,”秦宴的桌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注了几个点位出来,旁边密密麻麻地写了批注,字迹潦草到难以辨识:“红笔标注的是简在进城后感知到的所有高感染地区。”
“你们都来看看,这些地区哪个最有可能藏着藤蔓的本体?”
李团圆混在一群作战参谋里探头探脑,眼神乱瞟:“那个圈是什么?”
“……那是之前跟你说过的,和平医院。”秦宴扶着额角叹息:“最近可能真是太累了,居然一不小心把你抓了进来……出去吧Siri,去多吃点饭吧。”
“哦……”李团圆点头哈腰地往房间外挪,就在挪出去的前一瞬间又忍不住回头,期期艾艾道:“那个,秦将军?”
“就是,你有没有觉得啊,”李团圆连比带划:“你看这个批注的数据,是不是越靠近和平医院,感染程度就高?”
“那又有什么意义?”有人不耐烦道:“这也许只是个巧合。”
按照研究员们过往发现的规律,越是接近高等级感染体,周边反而越难形成足够规模的感染体集聚。高等级的感染体为了提升实力,往往会本能地将附近其他感染体吞噬殆尽。
“不。”秦宴突然道:“这是有意义的。”
“是啊……这是有意义的!”秦宴豁然立起,撑着桌子研究地图:“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藤蔓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人群一片静默,最后还是李团圆硬着头皮开口:“土、土里?”
“是啊,土里,它们的根系在地下,我们遇见的那些不过是枝叶。”秦宴的声音急促,像是在跟什么人对话,又像是喃喃自语:“是啊,那些无限再生的藤蔓就算砍多少也没有意义,它们一定有本体,也许就在和平医院!”
这样以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津州城的感染规模为何如此反常——越靠近植物本体的根系就会越发达,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作战计划很快被制定下来。秦宴采取了与一开始的计划截然相反的方针,尽可能远地避开了所有红笔标注出来的区域,在城市废墟里画出了一条弯弯绕绕的线出来。这样一来,他们的车队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开藤蔓的波及,深入城市中心的和平医院。
可惜事与愿违。
感知系的异能往往都不具备杀伤力,因此并不为各大基地所重视。若一力可降十会,这一类辅助异能自然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若不是简的天赋实在出色,体能成绩也在同期者中遥遥领先,富裕如首都恐怕也不会如此耗费红晶培养出个A级感知系来。换言之,简是这支作战队伍中唯一的“眼睛”。
换做平常作战也就罢了,可偏偏津州城里的敌人潜伏在地下,不到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就绝对看不见摸不着。在这种非常时刻中失去简,对人类一方来说无疑是可能致命的极端不利。
为求保险,秦宴下令所有人暂时楼内待命,保持三级警戒,自己则带着刀出门探路。令人意外的是,他在距离写字楼直线距离三公里处被参天的豌豆苗拦了下来。
这场遭遇战发生的地点并不在简的标注之内。战斗结束得不算困难,却称得上诡异——秦宴意识到写字楼内的人们同样有可能遭遇攻击,在匆匆赶回的路上再次遭遇了藤蔓袭击。
开车来回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路,藤蔓的位置就发生了改变,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预判了秦宴的行动路线。
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
这样异常的突袭方式对秦宴起效一次就难有二次,却始终对普通人或低等级异能者相当致命。本该令将军如虎添翼的士兵们此刻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负担——秦宴甚至不能选择一脚油门直接冲出重围,因为身边还有累赘。
他选择了撤回楼内。二十分钟后值守的士兵发现,所有的车内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幼苗。那不可思议的感染体似乎在短时间内理解了人类的移动方式,然后毫不犹豫地加以破坏。
一小时后,秦宴察觉到了杀意。他不具备感知系异能,但无数的战场令他的直觉无比敏锐。他向窗外望去,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由藤蔓构成的娇小人影。她回以微笑。
那是新生的简。她成了豌豆苗上朱红的花,成了感染体不死不灭的眼睛。
她成了人类一方此刻最大的敌人。一旦夜幕再次降临,除了秦宴尚可自保,所有人都会被她悄无声息地困死在写字楼里。
而此刻距离日落还有不到六个小时。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秦宴咬牙道:“你们守好这里,我自己去斩首——在六小时之内。”
“你一走,简立刻就会感知到。”傅文谦摇摇头,伸手拦住了就要往外走的将军:“你在这里,她才可能会拖到晚上再行动。”
“你不在,这座危楼十分钟内就会塌。”
秦宴颓然地坐了回去。房间内一片压抑。
死局。
只差最后一步,简就能将军。
此时的谢温情却一反常态地没同自家哥哥黏在一起,而是踮着脚扒住窗台,嘴里还若有若无地哼着歌。他小半个身子都向前倾出了窗子,傅文谦便沉默地伸出手,想把他往回拽一拽。
可他的指尖才刚刚触及一片衣角,谢温情便忽然回过身来,笑得唇红齿白。
谢温情说:“哥哥,我有一个主意。”
傅文谦皱了皱眉,心中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然而没等他细问,就被远处传来的古怪声响打断了思考。
那声音听起来沉闷,像是重物碾压过路面。那声音由远及近,愈加清晰。
一道有些不切实际的希望骤然降临在所有人心中,可那声响确实存在。最终秦宴断言道:“有车队在靠近。”
话音刚落,一支小小的车队就从地平线上跃了出来。李团圆忙掏了望远镜也凑到窗前——只见那车队行驶得并不快,最前面的车顶上甚至还稳当妥帖地竖着一面小小的旗帜。
“蓝色的旗子,上面画着尖尖的什么东西。”李团圆尽职尽责地描述道:“山脉吗?还是石头?”
“官方说法是,冰蓝晶簇。”秦宴肉眼可见地松下一口气,开始科普:“那是东川城的旗子,东川季沉的旗子——你的理论课都是怎么通过的?”
东川占地面积不大,发展一般,在末日降临前也最多算个三线小城。可就是这样的东川,却在丧尸病毒全面爆发之后迅速崛起,逐渐可与首都分庭抗礼。
只因为东川出了一个季沉,出了个不世的天才。首都或许是很多人的首都,可东川无疑是季沉一人的东川。而无论季沉也好东川也好,现如今都已经是首都基础认知课里绕不开的必考大题。
季沉的一切异能相关信息都受到了严格的保密,真正令他立稳脚跟、声名鹊起的是他的研究成果——世上第一台能够以红晶充能,辅助异能觉醒的仪器,是出自季沉之手。
那支看似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小车队安然无恙地到达了目的地,没有遭到任何攻击。藤蔓构成的简对此视若无睹,只安静地伫立在原地。
秦宴带着人下楼接应,傅文谦紧随其后。打头的车上先下来一个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的身份。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肉匀停的长腿,被紧紧裹在笔直的战地靴里。利索的黑色衬衫熨帖得当,衣角也妥妥贴贴塞进裤腰;标志性的白大褂罩在外面,衣襟前绣了标志性的蓝色晶簇。
来人有一双瞳色偏淡的眼睛,被阳光折射出柔和的光,如同晶蓝剔透的玻璃珠。他眼带笑意,温文尔雅,嘴角下却偏生了一颗小小的痣,衬得人无端多了几分靡丽。
他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