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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接受治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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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出租车上黄润雨将自己蜷了起来,他有些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着,海面的冷风让他整个人冷的发抖着,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熟悉了小巷。
黄润雨强撑着身体从出租车上走了下来,他如行尸走肉般拖着颤抖的身体回到了房间。
黄润雨一瞬间整个人彻底被抽走了力气。
他放下了旅行包,红着眼眶木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下是熬过夜的铁青,头发也异常凌乱着,身上穿的衣服布满了错乱的折痕。
宿醉后的大脑让他有些混乱,他红着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扶住了洗手池。
“率真,可爱,意气风发。”
……
“我喜欢朝气蓬勃像太阳一样能给我温暖的人。”
“我已经过的很不好了,你要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总是给我添麻烦的话能不能自己离我远点?”
许多话突然充斥在黄润雨的耳边,在无数个夜里无情的撕扯着他的身体。
此刻黄润雨望着镜子里狰狞的自己,他压抑不住几乎冲破胸腔的不甘,用力的朝镜子挥出了拳头。
随着一声巨响,左手流着鲜血的黄润雨流着泪自暴自弃回到了卧室,他胡乱的翻出床头柜里的药片。
一颗,两颗。不知多少颗。
黄润雨恨的几乎咬碎了牙齿。
“我不需要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了的废物在我身边。”
“别用你虚伪的外表来哄骗正常人了可以吗?你这个怪物!”
在药效的作用下,黄润雨很快疲惫的躺在床上。他无视着手上的鲜血,直到身体完全的平静下来,他陷入沉重的睡眠。
他好累啊,好奇怪,怎么会这么累。
次日清晨。
今天是一个多云天,天上的云层很厚,看不见一点太阳。
黄润雨看着微信里的聊天界面微微有些晃神,禾云和江淮昨天给他发了很多消息,黄润雨叹了口气他没点进去。
沉默了许久后。
黄润雨目光微闪抿着唇点进了范佩发来的地址,他一路无言来到了市区中心。
“黄先生,这边请。”
黄润雨刚踏出最高层的电梯,就有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他面带笑容微微欠身,黄润雨闭着眼轻叹了一口气,走在了他的前面。
两人最后来到了一处茶室,茶室人很少,宽敞的大厅里来来往往只有两三个身穿旗袍的服务生,巨大的幕布挂在大厅中央隔绝了门外的视线。
黄润雨向正在弹奏钢琴的人走去,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旗袍,浅绿色的衣服衬的她的皮肤尤其白嫩,她轻轻闭着眼双手在琴键上舞动着,弹的是久石让的天空之城。
“妈。”
女人睁开了眼,她停下了弹奏钢琴的手,轻轻应了一声。
“润雨来了。”
范佩从容的站起身,她微微招手旁边几个身穿白色制服连忙上前。
“夫人。”
“西湖龙井。”范佩轻轻开口说道。
她面带笑容走向黄润雨,相隔着一段距离不近不远的对视着。
“跟妈妈来”范佩伸出手摸了摸黄润雨的头发,率先往包间内走去。
包间设立在大厅的正东面,黄润雨沉默着走了进去,扶面而来的是细腻的青竹香,黄润雨含眸看着满院的竹林,脚下的石板桥旁有几只锦鲤游走着。
“润雨,现在工作还顺利吗?”
范佩柔声问道,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黄润雨深深看了她一眼,斜靠在亭柱上。
“工作还好。”
“我听你爸说,你搬出来一个人住了?怎么没有找妈妈安排好一点小区给你?”
范佩坐在了藤椅上,面带着笑容问道。
“我一个人住不讲究。”黄润雨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茶壶,他微微弯身给范佩倒了一点翠绿的茶汤。
“你坐着吧,让他们来。”范佩轻轻瞟了一眼身旁的人,轻轻拉了黄润雨一下。
“妈,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黄润雨顺着她的力度坐在了她的身旁。他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范佩低头抿了一口茶,她轻轻挥了挥手,旁边的服务员立马放下茶壶轻声退了出去。
黄润雨沉默着望着眼前的茶杯,裸白的茶身上有一只翠绿的鸟,正昂着头不知望向哪里。
“润雨,你要不要和妈妈一起生活?”
范佩低声询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沉重。
黄润雨面无表情的抿了一口茶,隔了许久,他偏过头问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范佩眼里划过一丝期望,她斟酌着开口说道。
“妈妈由于身体原因,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尊重我,想要培养你......”
“妈。我还记得当初你说的那些话。”
黄润雨停顿了一下,“这些话以后不用跟我说了。”
“润雨,为什么你就不能帮帮妈妈?”
范佩拉住了黄润雨的手,放低了声音。
黄润雨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颤抖的抽出自己的手。
“你要我怎么帮你?妈,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吧好不好。”黄润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压低了声音低吼道。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觉得只要你们需要我,我就会在呢?那当初为什么又要离开我?妈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你还记得吗?我出门前还吃药了......”
“润雨......”范佩看着眼前的儿子惊愕的愣在原地,她下意识的向黄润雨伸出手。
黄润雨深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
“妈,以后见我别带我来茶室了。我胃不好,不能喝茶。”
说完黄润雨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范佩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力的垂下了头。
……
黄润雨觉得有些诡异的好笑。
他的母亲,一个极力想摆脱乡村气息的人,选的地方却是一片竹林,还有溪涧流水,在极度繁华的市中心和她拙劣的钢琴技巧一样,格格不入。
他暗下眼眸,无声的笑了笑。
外面不知何时早已乌云密布,黄润雨的心情如何这天气一般沉重的难以让他呼吸,他捂住了自己一直紧绷着的心脏,双眼无神的望向窗外。
手机在此时不合时宜的震动了一下,黄润雨垂下头拿出了手机,他看着头像心中忍不住的悲凉,双手控制不住颤抖着点了进去。
“润雨,你和你妈妈见面了?在哪里呢?爸爸来找你们?”
黄润雨看着这段冰冷的文字,他笑着关了机随即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沉默着在路边打了一个的士,报了地名。
车内司机坐在前面正听着电台广播,机械的女声说着黄润雨听不太懂的话。
车内空调开的有些凉,黄润雨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不算厚的短袖,此时的他看着窗外的黑压压的天,没有任何想说话的兴致。
这种感觉把他快速的拉回到了在G市读书的日子,在那个不算平静的夜晚,打破了他这么多年的虚假幻想。
车子很快开到了熟悉的街道,黄润雨看着被风吹落的绿化芒眨了眨眼睛,司机师傅将他放在了路边,黄润雨从口袋中掏出钱递给了他,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小伙子,你等一下。”
司机突然在此时叫住了他,黄润雨闻声望去。司机看上去是个上了年纪的叔叔,他的鬓角有些泛白,眼角处全是深深的皱纹。他艰难的从车内掏出一把伞出来,笑着像黄润雨递了过去。
“要刮台风了,你把这个伞拿上。”
黄润雨目光微闪,他接过司机递来的伞小声说了句谢谢。伞柄上还残留着司机手掌的余热,这一点点转瞬即逝的温度烫红了黄润雨的掌心。
……
台风即将过境,街巷旁坐着许多乘凉的小孩和老人,他们搬着藤椅靠在斑驳的墙体上,街边的大树随风摇荡着,路面上铺满了翠绿的树叶。
黄润雨拿着伞沿着熟悉的街道走去,他站在一棵垂老的樟树前停下了步伐。
黄润雨伸出手贴上了粗糙的树干,这棵拥有着悠久历史的老树此时被岁月抽走了青葱,它极力的狂风暴雨中生存下来,带着唯一被塑料包起来的嫩芽。
黄润雨移开了视线,他转过头望向本该充盈着中草药味的周氏医馆,此时大门紧闭着,门前积满了落叶,像似许久无人问津一般。
黄润雨思索了一番,最后一次见到周爷爷应该是在姥爷的葬礼上了。
他眨了眨眼,面无表情的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黄润雨沿着满地的树叶来到了很久没来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头顶的招牌,拿着伞走了进去。
“叮咚”门铃随着黄润雨的动作响了起来,坐在办公桌上的男人闻声抬头向门外望去。看到来人他惊讶的扔掉了手中的笔。
“润雨,你怎么来了?”
黄润雨应了一声,他径直走了进来将伞放回归纳箱处,顺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冻过的水溶C。
“你小子,把我这当家一样。”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笑了笑,他站起身将桌上的蛋糕递给了他。
“一个小病人留下了的,这不刚好你来了。”
黄润雨摇了摇头,他勾起嘴角露出了小酒窝。
“东远哥,我很久之前就不吃蛋糕了。”
何东远愣了一下,他笑着摊手将蛋糕重新放回了桌上,黄润雨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润了润嗓子。
“东远哥你这都没怎么变啊,不过布局大了不少,诊疗室有没有加宽一点,不然不够我伸展拳脚。”
何东远坐回了原处,听闻他抿了抿嘴,没接过他的话。
“怎么回事?听我侄子说你最近又在吃药?”
黄润雨目光微闪,坦然的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瓶子放在了桌上,轻声开口说道。
“我毕业了,生活里有新的变化,一时之间还适应不了。”黄润雨用手摸了摸融化的水珠,“再加上想到了过去的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何东远垂眸,过了良久,他开口道。
“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那年你从老家回来之后就不在我这里治疗了,你是在逃避什么?”
黄润雨抬眸望了他一眼,随即立即移开了视线。
“我不想说。”
何东远笑了笑,低声安慰道,“你不对医生说你想对谁说?”何东远停顿了一下,“是遇到了陈于同之后才吃药的吧。”
黄润雨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视线若有若无的放在他身上。
“你这是什么眼神,小何医生跟我说的,我关心我的病人怎么了。”何东远放下笔举手投降。黄润雨移开了视线没说话。
“这次来找我是打算系统治疗了吗?”
何东远清了清嗓子问道。
“我不想治疗了,也不是每天都发疯。”
黄润雨垂下了眼眸,他无视何东远投来的视线,自顾自的,忍住颤抖的声音缓缓开口。
“从遇到他一直到今天我每天都很难受。我感觉全身都被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把我压的喘不过气,特别是他说那些话……”
黄润雨沉默了一会,他望向何东远。何东远拿起了笔,他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像变了一个人,和我的记忆中大相径庭。每次看到他,我总是能想起那段日子。我很想逃避,但是我做不到无视他。”
黄润雨低下声音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每一次他的靠近,他说的每句话都让我......”
黄润雨想了一下措辞,他压下眼泪,忍着颤抖的声音。
“让我感觉到非常久违的焦虑和......惶恐。”
何东远听着黄润雨口中的“他”,沉默了片刻。
“你喜欢他。”
不是疑问句,黄润雨沉默了一会,他盯着眼前的塑料瓶缓缓开口。
“曾经很喜欢。”
对此,何东远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和黄润雨曾一起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作为他的医生,也作为他毫无血缘的哥哥。
只有他知道,黄润雨为什么会这样纠结,会患得患失。
“你一直有和你爸妈联系吗?见面频率怎么样?”
黄润雨抬起头,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一直都有联系,正常见面吧。”他思索了一会,补充,“和爷爷奶奶也有。”
何东远又沉默了一会。
“润雨。你有没有想过,真正让你焦虑的是什么?”
黄润雨抬起头无言的望向他。
“让你开始产生焦虑的人一直都在,造成你焦虑的事你压根也不可能忘记。你一直强调看到陈于同能让你想到过去。”
“不过他确实在你的那段记忆中,我不得不承认你有一定的道理。但为什么你却能平静见你的家人呢?”
何东远叹了一口气,他无奈的拿起了笔。
“你现在能面对你的爷爷奶奶,甚至能正常面对你爸妈,但是你唯独面对不了陈于同,当我小何跟我说你在吃药的时候,我非常疑惑。”
他无视黄润雨微微发愣的眼神,继续开口说道。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在我看来,每一次你的自我暗示恰恰说明你内心极度的在乎。”
“曾经让你那么痛苦的事你都能一夜新生,除了药物治疗之外,我认为更多是因为你已经做到不在乎那些客观存在的人,对你的伤害和看法。”
“按照事实的逻辑反之推理,当你越在乎他时,只要某人对你有一点期待,而你一旦达不到时,就会陷入不受控的焦虑。”
“现在你出现的这种情绪,只会再次佐证这个事实,你害怕自己无法成为他想要的样子,你更害怕他知道事实后失望离开。”
听闻黄润雨宛如雷击。压在心里许久的情绪被人轻易点破,他一时之间耳边轰鸣,愣在原地。
眼前人的反应让何东远心头一跳,他忍着心疼安慰道。
“不怪你,出现这种情绪是正常的,你只是生病了。”
何东远红着眼,他沉默着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病例本,找到了其中一页,展开放到了黄润雨眼前。
“润雨你知道,除了第一次发病,这么多年你只吃过两次药。全都是为了他,他应该知道。”
何东远他放下了笔,压低了声音询问。
“当年再度让你崩溃的是他吧,是不是当时唯一的希望也消失了,所以你现在才会这样害怕?”
黄润雨倏地睁大了双眼,何东远强忍着心疼,他冷着脸步步紧逼,一双眼深深的刺探他的灵魂。
“你当年一个人从老家回来的那次,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子里陷入一阵沉默,突然窗外雷电交加,泛白的余光映在黄润雨苍白的脸上。
何东远见此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他放低了声音。
“润雨,不想说没关系,慢慢来……”
“东远哥,勺子呢?”
黄润雨望着何东远身前的蛋糕打断了他的话。何东远迟疑的从柜子中拿出一个透明的勺子递给了黄润雨。
黄润雨低下头挑出一块白色奶油。他流着眼泪沉默的含进嘴里,甜腻的入口即化。
“不愧是小孩子喜欢的。”
不谙世事的率真藏着劣质的甜味剂,与凝固成白浆的色素交杂一起,融化在过往的梦里。
每每想起,都会让人忍不住战栗而又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