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早亡的未婚夫》善也

10、柔软

　　苏牧辞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露馅。

　　他摸向自己的后颈，确认颈链没有松掉，面容模拟器也处于正常运行状态。

　　苏牧辞定了定心，忍不住抬眼看向闻濯之，却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出别的情绪。

　　他暗自思索，说不定对方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是他自己心里有鬼，才会有此想法。

　　于是苏牧辞故作惊讶地说道，“怎么会？我和闻老板是初次见面。”

　　说完，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闻濯之望向他，语气轻而淡，“是吗？”

　　“是啊——”

　　苏牧辞顶着一张温和斯文的脸，笑起来的时候极具欺骗性。

　　他半点不心虚，继续说，“兴许是我相貌平平，毫无特点，扔进人堆都能找出十个八个差不多长相的，闻老板认错了也说不定。”

　　相貌平平？

　　闻濯之听后也笑了笑，“可能吧。”

　　若不是他见过苏牧辞“面具”底下的脸，说不定就被他蒙骗了过去。

　　苏牧辞顺走飞梭后，闻濯之不止一次想起他。

　　近日他的精神力隐隐有几分乱，闻濯之出门前特意带了手套，着装也较为严实，但这并不影响他认出苏牧辞的精神力。

　　他们的精神力契合度很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闻濯之就知道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彼此精神力相触的那刻，从未有过的舒适与安宁顺着指尖蔓延而上，心底的烦躁也一扫而空。

　　困扰他已久的精神力紊乱症，似乎找到了最优的破解之法。

　　自那以后，他便频频想起苏牧辞，更准确地说，是苏牧辞的精神力。

　　今天的碰面属实在他的意料之外，想不到这人不仅会修飞舟，还会造机甲。

　　闻濯之转动杯盏，低头抿了口清茶。

　　只听门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布餐机器人便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机器人是个可爱的袋鼠，身上系了围裙，一边上菜一边介绍菜品。

　　“客人您好！这些都是本店的招牌菜品，分别是青玉槐花糕、花港鱼、色达虾……”

　　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各式菜肴，热腾腾的饭菜看着让人颇有食欲。

　　室内冷气太足，苏牧辞今天只穿了一件宽宽松松的毛衣，他把手缩进衣袖，只露出半截指尖。

　　闻濯之似乎察觉到了这点，他离控温台很近，便随手将室温调高了一点。

　　袋鼠布完菜，还替他们斟了两杯酒。

　　“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

　　苏牧辞往袋鼠的大口袋里放了一枚星币当做小费，他知道餐厅会把这钱用于机器人的保养。

　　作为机器人，袋鼠其实很少听到人类的道谢，它向苏牧辞鞠了个躬，然后高高兴兴地推着餐车出了门。

　　眼下，苏牧辞确实有些饿了，他拿起筷子，却不知从何下手，都是他没吃过的新鲜玩意儿。

　　他看来看去，夹了块精致的茶点。

　　苏牧辞从没见过槐花，但这个青玉槐花糕尝起来甜丝丝的，还带有一股清淡的花香，他很喜欢。

　　“闻老板，这个味道不错，尝尝。”

　　他很乐于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苏牧辞将茶点摆到离闻濯之比较近的位置，脖链上的银色月牙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

　　用餐的时候，闻濯之较为安静，和他相比，苏牧辞就活泼许多。

　　“这个花港鱼好嫩！闻老板，你尝尝。”

　　“嗯，还不错。”

　　“你一定要试试这个虾，真的很好吃。”

　　“好。”

　　“这菜有点一言难尽，跟啃泥巴似的。”

　　“……”

　　苏牧辞本打算喝茶漱漱口，不小心端起旁边的酒盏一饮而尽。

　　“咳咳——”

　　酒有些辣喉咙，苏牧辞被呛到了。

　　他很少喝酒，酒量不好说。

　　闻濯之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

　　苏牧辞缓过劲儿后，觉得这酒也不过如此。

　　虽然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这可以说是闻濯之吃过最热闹的饭。

　　饭后，袋鼠给二人送上了甜点。

　　这甜点名字很长，苏牧辞记不住，只认得是一块慕斯蛋糕。

　　他挖了一小勺蛋糕，才尝了一口，便兴致缺缺地放下手。

　　闻濯之问，“不好吃？”

　　“也不是不好吃，就是不太合胃口，闻老板你有所不知，我吃过一种特别特别好吃的蛋糕，自那以后再吃其他的蛋糕，就总觉得差点味道。”

　　苏牧辞想起那天在飞舟上吃的那两块蛋糕，简直令他回味无穷。

　　闻濯之也没想到那蛋糕让他印象如此深刻。

　　“真有这么好吃？”

　　苏牧辞语气不容置疑，“当然！”

　　“不知道苏先生是在哪里买的？”

　　那酒后劲十足，苏牧辞现在脑子转不过弯，有点不太清醒，没注意对方的称呼，一听他问买家，便摆了摆手。

　　“不是买的，那是我在一架飞舟上吃到的，听说是他们家的私人糕点师做的，外面根本买不到，可惜！可惜！”

　　闻濯之挑了挑眉，问，“你就这么喜欢？”

　　“对啊——”

　　苏牧辞口有些干，他端起茶盏发现已经见了底，闻濯之正打算给他倒茶，苏牧辞却抬手横过餐桌，把对方那杯酒端过来喝了。

　　喝完后，他撑着下巴望向虚空，眼神已经飘了，还在回味蛋糕的滋味，“好想再吃一次啊。”

　　闻濯之顺势应许道，“那我请你。”

　　“好啊好啊，不许反悔！”

　　苏牧辞登时欣喜不已，丝毫不觉得这对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甚至颇为高兴地站起身，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好兄弟！我们一起去看星星。”

　　“？”

　　苏牧辞说要看星星就一定要看星星，拉起闻濯之的手就往外走。

　　“……”

　　闻濯之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他垂眸看向腕间那只手，感知到了苏牧辞身上微乎其微的精神力。

　　那是正常状态下也会自然外溢的点点气息，明明微弱至极，闻濯之却觉得存在感很强。

　　苏牧辞的精神力对他来说是种天生的吸引，他并不抗拒对方的触碰，反而会忍不住向他靠近，就像上次一样。

　　醉鬼兴致勃勃地把闻濯之带上了餐厅楼顶。

　　可他忘了地下交易城向来只有人造月亮，他听见闻濯之说，“这里没有星星。”

　　苏牧辞不信，他仰头看向夜空，固执地搜寻。

　　“星星呢？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星星……”

　　苏牧辞脖颈间的月牙吊坠折射着光，在闻濯之眼前晃来晃去。

　　闻濯之被那抹银色夺走了目光。

　　苏牧辞找不到星星，遗憾放弃。

　　然而他余光一瞥，注意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苏牧辞忽然好奇地凑到闻濯之跟前，冷不丁开口说道，“你好像对我的脖子很感兴趣。”

　　他天真地眨眨眼，仰头对上闻濯之的视线。

　　苏牧辞发现了，闻濯之总是在看他的脖子，从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了。

　　“你也觉得这个颈链很难看，对吧？”苏牧辞拽着那碍事的颈链，问闻濯之。

　　“没有。”

　　闻濯之回答完，又添了一句，“不难看。”

　　苏牧辞将信将疑，“真的？”

　　“嗯。”

　　“可是好闷。”

　　面容模拟器戴久了会让人觉得闷，苏牧辞又开始扯颈链的系带，他醉醺醺的，怎么也摸不到锁扣，只好求助闻濯之。

　　“你能帮我摘掉吗？”

　　闻濯之犹豫片刻，抬起了手。

　　他抬手才发现自己还戴着手套，便先摘下来放在一旁，然后慢悠悠地帮他解开了颈链。

　　“谢谢你。”

　　面容模拟器失效，苏牧辞原本的相貌便逐渐露了出来。

　　他喝了酒，连眼尾都透着红，精致漂亮的五官更为昳丽，醉意给他的眉眼平添了几分生动。

　　摘掉颈链后，苏牧辞舒服了许多。

　　他扯着衣领扇风，锁骨那片瓷白肌肤在闻濯之眼前时隐时现。

　　闻濯之个子比他高上许多，仅仅只是低头间的无意一瞥，就看见了更里面的风光。

　　苏牧辞自己却浑然不觉。

　　闻濯之移开视线，问，“不冷吗？”

　　“好热的——”苏牧辞拖着腔调埋怨，然后歪过头问他，“你不觉得热吗？”

　　他似乎忘了自己会热，全然是因为喝了酒。

　　苏牧辞戳了戳闻濯之的衣领，言之凿凿，“你穿这么多衣服，肯定很热。”

　　“不会。”

　　他似是不相信一般，“你真的不热？”

　　闻濯之尚未回答，苏牧辞就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贴向自己酡红的脸。

　　掌心忽然接触到柔软又滚烫的脸颊，闻濯之垂眸便对上了苏牧辞满含醉意的双眼。

　　他听见苏牧辞说，“很烫。”

　　苏牧辞小嘴还在叨叨不停，“我只穿了一件都很热，你穿这么多，肯定快要热死了。”

　　“你说这么热的天，你穿这么多做什么……”

　　他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闻濯之却没认真听。

　　闻濯之的掌心贴在苏牧辞的脸颊上，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他温热的耳垂。

　　“我跟你讲，地下交易城很容易热，你下次来这里不要穿这么厚啦……”

　　闻濯之很轻地“嗯”了声。

　　“很热。”

　　他是说苏牧辞的体温。

　　苏牧辞却以为自己得到了肯定，他得意一笑，“我就说吧，听我的准没错！”

　　说完，他便松开了闻濯之的手。

　　他似乎只是想证明一下他并不冷。

　　但那抹烫意却留在了闻濯之的掌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