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有人因为打架拉近距离，有人因为看对方顺眼拉近距离，肖邵觉得他和穆青拉近距离的原因不太一样——他俩是因为一块儿写作业拉近了距离。
不知道穆青是不是从那次的一块儿写作业感受到了什么神奇的力量，现在每次闲着无聊就问他写不写作业。
‘你写作业吗？’
‘你今天的试卷都写完了吗？’
‘你还不写作业吗？’
初中的时候总要把他作业借去抄的同学都不敢这么烦人。
肖邵盯着还是一片空白的胶套本，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已经在穆青家里待了一周了，但是小说新的篇章还是卡在开头的位置，就因为穆青这段时间的‘你写作业了吗’的洗脑。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穆青的‘你写作业了吗！！’，比八百年前看到的那个让他现在还记得广告电话号码的那个奇葩广告还他妈的洗脑。
——房间门被敲响了。
操，又来了。
写个头的作业啊！
肖邵把胶套本熟练地塞进旁边的被子里，然后起来去开了门。
他对站在门口，刚把自己敲门的手放下的穆青说：“走吧，我们去写作业。”
穆青一脸震惊地捧着碗看着肖邵，又转头去看坐在桌子旁边明显也被这句话给震惊到了的自家老妈。
“我是来叫你吃午饭的。”穆青对肖邵说。
他的眼睛里很明显写着一句话：你他妈的是想写作业想疯了吧？
肖邵不清楚穆青是怎么好意思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的，但他还是憋屈地去厨房洗了手，然后回来坐好吃饭。
穆阿姨这次吃完后没有直接走，而是拿着空碗看了肖邵一眼。
她的视线太明显，又跟可以无视的穆青的眼神不一样，肖邵不得不放下碗看着她：“有什么事儿吗阿姨？”
“没事儿。”穆阿姨笑了笑，“我就是想说，你总想着写作业挺好的，但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好吗？”
但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好吗？
老妈从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老妈跟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写完作业了就去自己做几本练习册，别闲下来’，要不就是‘别成天捧着你那破本子，你真觉得写小说能赚钱吗？！’
他也没觉得写小说能赚钱，他写小说本来也不是为了发表，就是单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已。
想到这儿，肖邵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
但他想了想，估计穆阿姨也就是觉得他带着穆青一块儿写作业是件好事儿，说这话也就是跟自己单纯客气一下。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好，我记住了，谢谢阿姨。”
然后穆阿姨拿着空碗，推着轮椅进厨房去了。
穆青刨了几口饭，耳朵听着老妈从厨房转进了卧室，眼睛又看着老妈拿着书从里面转出门外，这才瞪着坐在对面的肖邵。
“你有病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压着声音。
“你他妈的才有病，”穆阿姨不在，肖邵也立马瞪着穆青，“要不是你天天问我写不写作业，我刚刚会以为你是来喊我一块儿去写作业的？”
“那不是你之前说的‘早写完早休息’吗？”穆青还是瞪着肖邵，一点儿退让的意思都没有，“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那是不是你这几天天天问我要不要写作业的？”肖邵反问，“你是不是天天都把‘写作业吗’挂嘴上！”
“是！”穆青掷地有声，这次没收住音量，“但是现在明明就是吃饭的点！你觉得我敲你门是为了让你跟我一块儿写作业吗！”
他有那么傻逼吗！
“我怎么知道你敲门是为了干什么！”肖邵恶狠狠地挑了一筷子肉，“我开门之前又没看时间！”
穆青紧跟着他也挑了一筷子肉。
“所以你一会儿到底写不写作业了？”肖邵忍不住问了一句。
“写啊！”穆青大声回答。
他总不能在少爷在自己老妈那里已经建立起一个‘爱学习’的印象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老妈给自己贴一个‘不爱学习’的印象吧？
打开门想劝他们不要吵架的穆阿姨听见自家儿子嚷出的这句话，什么话也没说。
她把刚打开的门又给轻轻关上了。
吃完饭后肖邵就站在水龙头旁边，跟旁边的煤团一块儿看着穆青把碗洗完。
然后跟对方一块儿坐在客厅里，准备写作业之前的工作。
穆青家里是布置的是很温馨，但白天的时候如果不把大门打开，光就透不进来。
所以他俩写作业之前不仅把门打开了，还一块儿把放在客厅里的那个长椅子往中间挪了挪。
然后一块儿掏出自己的那份作业，埋头开始写。
不得不说，旁边如果有个人陪你一块儿写作业，写作业的激情确实会被调动起来。
如果这个人跟你还不是很熟而且你俩互相其实还看对方不那么顺眼的情况下，你写作业的积极性会变得更强。
因为只要一抬头看见对方奋笔疾书的样子，你就会打从心底里觉得：如果先放下笔就输了。
肖邵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态。
他对穆青的观感其实有点儿复杂。
他见多穆青这种表面‘同性恋也没什么啊’私底下却总想着要离对方远点儿的人了，也没打算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跟对方打好关系。但他买回来的那些糖在这一周内也确实是在慢慢减少。
而和穆青一块儿写作业的时候，他也会忽然意识到——对方确实也就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高中生。
会因为做不出题而抓耳挠腮，会因为不想比自己提前放下笔而暗示他要不要去洗手间的高中生。
一个很容易在这个时期变成傻逼、但也很容易就能从这个傻逼漩涡里爬出来的高中生。
他可以相信对方真的是打算跟自己道歉，但他也可以像之前轻车熟路对付那些说着同性恋也没什么大不了、转头就说他真恶心的高中同学一样，放低自己的期待，最后做到真的不去在意这些东西。
对每次都会被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子的肖邵来说，后面那个方法明显更有性价比。
只是他还没想好用不用而已。
“怎么？”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穆青抬起头来，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肖邵，接着忽然很欠抽地一笑，“这么快就写不出来了？”
操，果然还是个傻逼。
这种‘写不出来’对于一个普通学生可能没那么大的威力，但肖邵从初中起就是班级里的答案传递器。
主要负责的就是靠着自己的脑子写好跟答案相差无几的答案，然后挨个儿拍照发给自己的同学们。
更别提他还有个爱好是写小说。
所以这句话对于肖邵来说非常有威力。
“怎么可能？”肖邵闻言冷笑了一声，“要不要比比谁今天写的试卷多？”
“我——”穆青正准备答应，下一秒就因为肖邵表现出来的势在必得迟疑了一下。
“这种事儿有什么好比的。”他想来想去总觉得肖邵这个少爷在写作业这件事儿上有点儿疯，所以很迅速的调转了话头，并且重新拿起了笔，“没兴趣跟你比这个，幼稚。”
他这边虽然显出了颓势，但对面的肖邵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还说我幼稚？你到底是不想比呢，还是不敢跟我比啊？”
－－操。
高中男生有个普遍特性就是经不起激，所以穆青把自己的笔盖取下来，又使劲扣上，像是在靠这个动作给自己加油鼓劲：“说吧，你想怎么比？”
“从现在到今天晚上九点，”肖邵说，“看谁写的多。”
“行。”穆青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许趁对方去洗手间的时候抄答案啊！”
“哪儿来的答案？”肖邵一脸‘你在说什么’的把自己面前的卷子翻到最后一页。
然后看见了对面穆青把自己的那份试卷翻到最后，是被撕成了很薄一片的几页答案。
“你……”肖邵提着那页薄的不像样的答案，感觉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
你是真挺厉害的，能把答案撕成这样，考虑一下以后去做文物修复吧，国|家可能会需要你。
“我知道撕，不用你提醒。”穆青以为肖邵想说‘你怎么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自己把那几页答案撕了，然后递给肖邵，“你帮我收着，写完了之后我对比一下自己有没有错的地方。”
“我……”肖邵盯着手里的那几份薄的要死的答案，感觉下一秒这纸就得被自己不小心撕破了，“你自己收着不行吗？”
“我不收。”穆青说，“你先拿着，我写完了试卷再找你要。”
肖邵张了张嘴：“不是，凭什么我要帮你收着啊？”
而且他们不是只比这一天吗？怎么搞得好像他们还得比很长一段时间似的。
“我总不能让我妈帮忙收着吧？”穆青立刻反问，“到时候她该问我为什么不给老师交答案了。”
——那你倒是一开始就交上去啊，你非得撕一份好的交上去，把薄的能勉强看到字的答案留在自己这儿？
肖邵感觉自己是说服不了自有一套逻辑的穆青，只好拿着那薄得要死的答案站起来，走进卧室的时候还盯着穆青的试卷看了一会儿：“别趁我不在偷偷写。”
“我才不会做抢跑这种不要脸的事儿！”穆青想也没想，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要帮我藏好啊！放在你容易想起的地方，到时候我还要用的。”
他妈的，怎么感觉穆青比自己还事儿呢？肖邵一边想，一边走进了自己住的那个屋子，但看来看去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放在桌子上？好像太明显了。
放在抽屉里？也不知道抽屉里有没有虫子。
……放在你容易想起的地方……
肖邵环视了屋子一圈，视线从门口转到穆青重新用杂志和报纸帮他铺满的桌子上，然后又转到了桌子旁边的床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被子。
——算了，就放这儿吧。
肖邵出来的时候，穆青果然很老实地没做出动笔提前抢跑的行为，这会儿正很不老实地不断把自己的笔帽扣实再松开。
等到肖邵在他对面都坐下了，他才总算回过神来：“你这么快就放好了？”
“嗯。”肖邵应了一声，把自己的笔拿起来，笔帽别在试卷的边缘处，“现在写吗？”
“——写！”穆青把自己的笔帽再次取下来，然后直接扔到一边儿。
笔帽在桌子上弹了一下，最后在边缘的位置停住了。
穆阿姨期间拿着书出来，在看见两个奋笔疾书的孩子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果盘里拿了一把糖放在自己膝盖上，然后推着轮椅出去了。
虽然她有意没去打扰这两个孩子，但还是有另外的人来打扰他们俩。
熟悉的摩托的油门声在外面响起的时候，穆青下意识抬了一下头，又在发现肖邵一点儿停顿都没有的往卷子上誊公式的时候重新把头低下去了。
他算是知道肖邵之前为什么能表现得那么势在必得了。
任何一个能坐在桌子面前写试卷写够两个小时还不喝水的人，都会在别人要和自己比赛写作业的时候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就是和这样的人写作业写久了，很容易让人有种挫败感。
他和于杰一块儿写作业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比于杰更有毅力，因为于杰这傻逼总是能在短短十分钟搞出各种不同的动静。
一会儿抖腿一会儿拿书给自己打节拍，总之就是不愿意好好写作业。
现在看看坐在对面连坐姿都没怎么动过的少爷。穆青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也不是多有毅力了。
于磊在进来的时候就先自己弟弟一步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拦住于杰，就看见他弟弟跟没眼力价似的直冲到穆青旁边。
“走啊穆青！”于杰用大嗓门说，“我们去下面踩水去！”
穆青没理他。
“怎么了？”于杰扒着穆青的肩膀，这会儿才想起来去看他手头上在做的事儿，然后于杰直接就震惊了，“你疯了吧？这么早就开始写作业了？”
“滚一边儿去。”穆青指着他。
于杰不仅没滚，还伸出手去把穆青放在旁边写满了的试卷捏住一角，看了看：“都写三张了，你挺猛啊。”
穆青听着话的时候有意去看对面肖邵的表情，但少爷脸上表情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还在很认真的埋头写着试卷，好像这两个忽然出现的大活人不存在一样。
这种奇葩的‘写作业是头等大事’的精神让穆青这个对手都忍不住肃然起敬了。
“一块儿去吗？”于磊在旁边说了一句，只不过这话是对着肖邵说的，“怎么样？”
穆青看着肖邵。
肖邵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他看着于磊，还是摇了摇头：这几个彼此熟悉的一块儿去玩儿就行了，他一个刚来没多久的人瞎凑什么热闹？
“我就不去了。”肖邵说，“你们去吧。”
“你现在写几张了？”坐在他对面的穆青说这话的时候把胳膊放在桌上，像是自己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回答一样。
“第五张，”肖邵重新把头低下去，“你们去玩儿吧。”
“我……”穆青张了张嘴，很想说一句注意劳逸结合，又觉得肖邵多半能听出自己的‘劳逸结合’和老妈的‘劳逸结合’不是一个意思。
“我写完这张就不写了，”肖邵就跟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说，“睡了午觉后再接着写。”
穆青不得不承认，他在心里因为肖邵这句话松了一口气：“……那我们真去了？”
肖邵睡午觉的时候他也差不多回来了，到时候努力努力还是能赶上对方进度的。
肖邵这次没来得及回答，因为站在旁边的于杰先一步搂住了穆青的胳膊。
“他都说了不去了！就别再强人所难了。”于杰大声说，“行了，我们走吧！”
穆青直接给了他一手肘，往外走的时候顺手去果盘抓了一把糖：“别搂我胳膊！”
三个人顺着大路下去了。
等到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肖邵才重新在草稿本上继续算起了答案。
但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搂着穆青胳膊的男的说的‘他都说不去了’。
他先是在同学那儿出柜，紧接着才是爸妈。所以在爸妈之前，他就已经看过很多人表现出来的那种避之不及的态度了。
……妈的，穆青不会是把自己的性取向都告诉这两个人了吧？
虽然他无所谓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也是确实很烦这些人那种好像‘你是什么吃人的野兽’的奇葩态度。
肖邵盯着本子上那个因为走神而画出来的黑点，不爽地皱着眉头把这个黑点给涂大了。
也不知道老爸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这破地方来，他不会真觉得换个环境就能改变自己的性取向了吧？
几个人往下走，等到离穆青的房子有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于杰才碰了碰自家老哥的胳膊。
“你刚刚走之前为什么要问他要不要一块儿啊？”于杰说这话的时候还跟做贼似的往后瞟了一眼，然后才问，“你不知道他是同性恋吗？”
于杰后半句话里那种后怕太浓了，浓都一向不爱说话也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于磊都忍不住笑了：“你不会觉得人家会对你有兴趣吧？”
“谁知道呢，”于杰做了个捂自己胸口的动作，“就算看不上我，也有可能看上你们俩啊。”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穆青听不下去了。
“好好好，我不闹了。”于杰把手放下来，“对了，那个富二代他爸不是说……如果你能帮他儿子把性取向扭过来，就再给你十几万吗？”
“不是，你烦不烦，忽然说这个干什么？”穆青有点儿后悔自己之前跟于杰说这件事儿了。
于磊嘴挺严的，但于杰就不一定了。
这傻逼的嘴就跟菜市场的喇叭似的，知道点儿什么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就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帮他儿子把那个性取向扭过来。”于杰边说话边去摸穆青的兜，“你刚才是拿的什么好玩意儿啊？给我尝尝。”
“不知道。”穆青拍开他的手，拿了几颗巧克力塞于杰手里，“我怎么知道怎么帮人扭性取向，我又不是医生。”
于磊迅速地看了穆青一眼：“就是医生也不能把性取向扭过来。”
“我靠！”于杰瞪着自己手里的那几颗巧克力，“这巧克力不是很贵吗？你有钱就开始奢侈，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滚，”穆青说，“觉得不太好就把巧克力还我。”
“我就那么一说。”于杰立马很有求生欲的补充了一句。
“嗯？”于磊见穆青没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转头看着穆青，“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我刚才也说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穆青叹了口气。
他当初跟肖邵的老爸联系上还靠的是于杰，这人忽然说自己收了条短信，说是填家庭情况有机会获得多少多少钱什么的。
他当时以为就是个骗局，但也就是填个家庭情况，又不是填银行卡号和身份证，他就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如实填上去了。
没想到之后真的有人联系上自己，虽然联系上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妈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他们家是不是很需要钱。
“阿姨的腿……”于磊忽然说，“你不是一直想带她去大医院做康复训练吗？这得花不少钱吧。”
——这才是穆青会纠结的理由。
他当然想要给老妈一个好的治疗环境，但要提供好的治疗环境意味着需要很多钱。可是在跟肖邵接触过一段时间后，他已经不能用一开始那种态度去对这个少爷了。
而且老妈大概也不希望自己的治疗费用是用的这种钱。
可是治疗老妈的腿又很需要钱。
所以这件事儿最后又他妈的转回来了。
穆青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就有点儿后悔答应于家兄弟一块儿下去踩水了，刚才就应该继续跟肖邵在家里写作业的。
也不用被迫纠结这些东西。
想到这儿，穆青直接甩下他们俩就往前走：“滚滚滚，你俩都滚。”
“我靠，怎么忽然就生气了？”于杰都愣了，下意识转头去看他哥，“你刚才说的哪句话戳他雷点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戳他雷点了呢？”于磊反问。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