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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贾毓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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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穿过云层,底下的山脉慢慢变成平原,没多久后视线又被云层挡住。温以棉怔怔地看着飞机的玻璃窗,在玻璃窗上看到了他自己的脸。
只见过两次的大姨突然离世,他的心中万分惆怅。还记得十月初从贾家逃离,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大姨,明明那么陌生的人,却给了他家人的感觉。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大姨的名字,她叫贾毓凤。
程安留在淳京养伤,李昀商和孟悦杳两个人陪同他到了汕州,这一次来贾家,两次穿着旗袍来迎接他的女人没有出现。
虽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明面上谁也没有戳破,贾老爷子听闻李昀商来了,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孙婿还有孟小姐这边请,家里有丧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贾老爷子不戳破是他不敢,得罪了淳京的李氏,他们贾家远在汕州也不会好过。
至于李昀商,他是故意不戳破,他还想让温以棉继续扮演他的夫人。
“我们想为大姨上炷香,让阿寻见大姨最后一面。”李昀商右臂搂着温以棉的腰,模样甚是亲昵。
贾老爷子颇为为难,“孙婿来晚了,大女今早已经下葬了。”
温以棉倍感疑惑,“大姨昨天才离世,今天早上就下葬了?”
贾家书香门第,很守传统礼仪,亲人下葬这种大事,他们一定会选一个良道吉日,不会这么匆忙,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下葬。
“哎,你大姨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早早安息,我的心里也好受一点。”
贾老爷子唉声叹气的模样是有那么一点痛心疾首的意思,可温以棉怎么想都不对劲,“大姨她……是怎么去世的?”
贾老爷子狠狠咳嗽了两声,一旁的管家给他拿来药片让他服下,随后替自家家主回答:“大小姐疯疯癫癫好几年了,昨天没有人看着,不小心跌入水缸里淹死了。哎!大小姐是个苦命人。”
“贾老,您家下葬不选日子吗?”孟悦杳用手机翻找了几个不同版本的日历,每一个版本的日历都写着今天不宜丧葬。
贾老爷子咳嗽得更厉害了,管家拍着他的背哽咽道:“昨晚家主发现大小姐淹死了,陈年的疾病冒了出来,咳嗽了一晚上,这会儿说话都费劲儿,各位想给大小姐上香请跟我来吧。”
管家招呼着两个佣人把贾老爷子搀扶回了房,他带着李昀商三个人去了灵堂。
温以棉看着灵堂中间大姨的遗像,心中一股怒火不知该往哪里发泄,这灵堂除了一张遗像,没有任何贾毓凤的东西,他们上香是上给谁?
“我四……我妈妈呢?带我过去找她。”
管家摇着头叹气,“四小姐最近精神不太好,又出了这种事,她也变得疯疯癫癫。家主吩咐让四小姐好好休养,等她精神好一点就能出来透透气了。”
温以棉心里一颤,“今天早上的下葬仪式她参加了没有?”
管家摇头。
温以棉的怒火窜到了喉咙里,先前他不知道,以为贾饴之是讨厌贾毓凤的,自从上次她们联手帮了他,他才知道他的两个姨妈都是好人。
大姨疯疯癫癫被丢在破旧的院子里,但她身上和居住的环境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有人精心照料,那人必定就是他的四姨贾饴之。
在这个诡异的家族里,贾饴之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还能让疯癫的贾毓凤听她的话,可见她们的关系非常好。
可是贾饴之却没能送她的姐姐最后一程。
温以棉冲到管家面前揪着他的衣服,“带我过去找她!”
“没有家主的吩咐,我也没有这个权利。”
怒火中烧,李昀商把他抱了回来,在他耳边低语,“棉棉冷静,孟悦杳已经去查了。”
温以棉气得手臂发颤,他不相信他们说大姨是不小心淹死的这种话,大姨的院子里明明没有水缸,他们把四姨关起来就很让人匪夷所思,他的四姨一定知道些什么。
灵堂外冲进来一个小男孩,他撞在温以棉的腿边跌倒,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呜呜、妈妈没了……妈妈被烧死了……”
管家连忙把男孩抱起来交给跟过来的佣人,“这是我的小儿子,一岁的时候发烧没人看管,脑子烧坏了,冲撞到小少爷了。”
这是温以棉第三次见这个男孩子,他不觉得这是管家的孩子,以贾老爷子的性子,倘若这是管家的孩子,他不可能让男孩留在宅子里。
“等等!”他冲到门口拦住了佣人,“小朋友,你的妈妈是谁?她为什么被烧死了?”
“是你!打死你!坏人!”小男孩对着温以棉拳打脚踢,“你烧死了我妈妈,你还把四姥姥关起来!坏人!”
温以棉捕捉到“四姥姥”这个信息,“四姥姥是贾饴之吗?她在哪?”
“不要关我!我不要被烧死!”男孩对着西南方向发出惊恐的吼叫。
温以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边是前院的方向,他拉着李昀商匆忙离开灵堂往前院走。
管家跟在后面想要拦住他们,李昀商扭头一个眼神就把他吓退了。
在他们离去后,管家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前院的西南角有一颗长势不错的迎客松和一个杂物间,李昀商踹开木门,杂物间里摆放着清洁用具。
杂物间很小,面积不超过十个平方,温以棉在里面翻翻找找什么也没找到。
虽是存放清洁用具的杂物间,但是他没有闻到难闻的气味,反而有一种寺庙烧香的味道。
片刻后,管家带着人赶来,“少爷想见四小姐的话跟我来吧。”
温以棉与李昀商对视一眼,刚才还不让见,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管家领着他们到了贾饴之的房间,房门上了一道锁,开了锁推开门,贾饴之端正地坐在镜子前梳头发,模样并不似发疯。
管家带来的人率先走进去站在贾饴之两侧,贾饴之见怪不怪,眸中带着笑意对温以棉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温以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在眼眶里打转,贾饴之没事就好。
李昀商冷冷对管家说:“让他们都出去,他们母子有话要聊。”
“这……”管家抹了一把汗,“四小姐精神不稳定,家主疼惜少爷,怕四小姐再发病这才派了些人过来保护少爷。”
李昀商手臂一抬将管家撂在地上,“你觉得我不能保护他?”
管家爬起来让里面的人出来守在了门外。
温以棉踏进房门,回头看了眼李昀商,李昀商会意留在外面,温以棉却说:“你也一起进来吧。”
另一边贾老爷子的房间里,贾冬寻急得跺脚,“爷爷怎么办啊?那个疯女人肯定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冒牌货!”
贾老花白的头发上了软发膏,头发里面还是能看到白色的发丝,“这个温以棉命真大!派出去的人让他们的车速提到那么快也没能弄死他!乖孙别急,他要是什么都知道了,他的命也保不了了!”
“李昀商也来了,爷爷你想把李昀商也弄死吗?”
贾老沉默了许久,摸着自己的胡须说:“必要时候不得不对他下手。”
贾冬寻心里一惊,没想到爷爷比他还狠。不过李昀商死在他手里一次,再杀一次也不是不行。
“爷爷……”贾冬寻垂着头,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我的父亲真的是杨朗吗?为什么他跟我妈结婚的第二天就死了?”
昨晚贾毓凤死亡的消息传出来,宅子中流出了一些谣言,说贾家是吃人的家族,贾家的孩子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但不一定知道父亲是谁。
他相信爷爷的话,相信自己的父亲是杨朗,可是他看到了杨朗的死亡证明,除非贾饴之未婚先孕,否则他的父亲一定不是杨朗。
他昨晚把贾饴之关起来问过她,她却说了一句:“你终于知道了。”
他又问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贾饴之无论如何都不告诉他。
贾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善,“乖孙相信爷爷的话就好,其他的事情不要打听,你记住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是我贾家的人,流着我贾家最纯正的血。”
贾冬寻的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很多事情前世他不懂,这一世他看清了,爷爷喜欢他的顺从,但凡他触及爷爷的底线,爷爷对他也不会有好脸色。
想要拿到真正的话语权,想要摧毁李氏,他不能依附于爷爷,爷爷胆子太小,身为长辈在李昀商一个晚辈面前都不敢抬头。
想要得到一切,首先他得成为贾家的家主。
贾饴之的房间,她依旧坐在镜子前梳着她的长发,温以棉拿过她的梳子站在她身后帮她梳头。
镜中贾饴之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笑容谁看了都知道不达心底。
贾饴之拿起一支壳子有很严重磨损的口红,口红在她的手指间转出来,这只口红已经见底了,她把底下薄薄的一层涂在自己的嘴唇上。
“说好要为你涂口红,要为你梳一个好看的头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你走,我却没有做到。”
口红还没涂好,她的眼睛里落下来两行眼泪。
“四姨……”
贾饴之从镜中看向身后的温以棉,“棉棉都知道了。”
“大姨的死有隐情对不对?你愿意告诉我吗?”他蹲在贾饴之的身侧,拿着她的口红帮她涂。
“这支口红,”贾饴之的视线落在温以棉的手上,“过期了二十多年,我舍不得扔掉。”
温以棉的手顿住,“还要涂吗?”
“它是姐姐送给我们的。”贾饴之边说边掉眼泪,“那年我和你妈妈刚满十八岁,姐姐给我们一人买了一支口红,我的那支被我弄丢了,我和你妈妈共用这一支。”
她低着头捂着脸痛哭起来,李昀商找了块手帕拿给她,“棉棉的妈妈还在吗?”
贾饴之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失踪很多年了。”
捂着手帕又哭了好一会儿,缓过劲儿她含着眼泪笑着摸温以棉的头,“我可能也坚持不下去了,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要让你活得明明白白,但是你不要带着仇恨活下去好吗?”
“好。”
“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讲起呢?从你的妈妈开始讲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