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致亲爱的你 ...
-
文/2023.11.20
1
“是什么…让你哭了？”
第一次见到小里香，是在小公园里。
她一个人坐在滑板梯下面，双手抱着膝盖。
我蹲到她面前，对她说出第一句话。
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明明哭得眼睛都红了，却还要装成倔强的样子对我说。
“我…我才没有哭！”
她吸了吸鼻子，撇过脸，偷偷地抹掉眼泪。
我坐在她的身边。
“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小里香闷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当，交个朋友？”
“……你要跟我交朋友？”小里香似乎对我的话很惊讶，她再三确认，“你是认真的吗？”
“我当然是认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
“是我妈妈去世了，他们都在怪我，说是我害死了妈妈。”
我打断她的话：“这不怪你。”
我安慰了她后，转移话题来吸引小里香的注意力，渐渐的，她不再陷入悲伤之中。
天空下了大雨，我拉着她躲到公园的企鹅形状的游乐设施里。
就在这一天，我和小里香成为了朋友。
2
入学的前几天，小里香和我说，她爸爸要带她去爬山。
等开学后，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我没有去上学，跑去小里香登的山，找了两天，在山上的避难所找到了她。
她身上脏脏的，见到我哭着跟我说，她很害怕，她的爸爸也不见了。
救生人员也来找她的父亲，可始终都没有找到。
小里香的奶奶厌恶里香，非常坚定地说：“就是这个灾星害死了我的儿子和儿媳！”
小里香和我独自相处，这是我第二次见到里香哭。
她说。
她想拥有爱，想被人照顾。
坚强的里香在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早熟的女孩子设下的安全屏障被恶毒的言语击破。
我只能抱着她，摸摸她的头，对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没有人爱小里香，我来爱她。
我家不差房间，我将小里香接到我家住。
小里香刚来我家，惊讶道：“云渚，你家好大啊，还有五层！”
五层大别墅，能不大吗？
小里香逛了房子一圈，最后停到一间音乐室。
日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进来，我打开钢琴盖，手指摁了一个白键。
随之我坐到钢琴前，弹了一首治愈的音乐。
小里香鼓掌：“云渚好厉害！”
我笑着问她：“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
“当然。”
我在音乐室教小里香弹了一下午的钢琴，小里香的学习能力优秀，基础学得快。
我看着她弹完一首儿歌，风有些大，小里香的裙子荡起波纹，日子就这般美好。
3
小里香的身体不太好，只能住院治疗。
我每天会去看望小里香。
可在今天，我站在楼下的樱花树前，那道窗户边，没有小里香的身影。
先前都会在那边等我给她送饭。
我带着午餐去到小里香的病房，到门口，里面传出了欢声笑语。
我进去的动作一停，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玩乐。
啊……
那个和小里香玩的男孩，是……
“云渚，你来啦！”
小里香注意到门口的我，向我小跑。
我回神，摸了摸小里香的头：“别做剧烈运动哦，要好好休息。”
“嗯嗯。”
小里香拉着我的手，跟我介绍那个腼腆的男孩。
“云渚，他是我的新朋友，叫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
啊，我记起来了，是小里香喜欢的人。
因为是小里香喜欢的人，我对她所喜欢的，都会有好感，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
“我叫云渚。”
小里香与乙骨忧太的内向不同，一手牵着我，另一只手牵着乙骨忧太。
“忧太，她叫云渚，和我同岁哦，是我最好的朋友。”
就这样，两个人成为了三个人。
4
祈本里香很喜欢乙骨忧太。
这点我深知肚明，在乙骨忧太十岁生日，里香偷偷回了奶奶家，找到妈妈结婚的戒指，送给了乙骨忧太，约定长大后要结婚。
这小姑娘精明着呢。
里香回到家后，我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经意地问道：“你背着我出去，是不是去找乙骨了？”
“我送给了他一份礼物。”里香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提起这份礼物，她的脸有些绯红，“云渚，我和忧太约定好了，长大以后要结婚。”
“忧太同意啦。”
意料之中的事情。
青春期的女孩偶尔会幻想恋爱。
“好期待啊……”
里香的话，令我想到了她的结局。
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改变，爱一个人，希望她好好活着。
5
哪怕我再怎么祈祷，我的里香还是会死掉。
明明那么努力地让她避免那么多次的危机，她终是死掉了。
躲不过的祸。
我亲眼见到，失去半个脑袋的里香化为了咒灵，双手缠着乙骨忧太的脚踝。
我的心如同那一场车祸，被碾得稀碎。
差一点，这次明明就差一点，可以抓住她的手。
没有什么，是比亲眼见到自己所爱之人死在眼前，无能为力的痛苦。
咒灵里香断续地道出：“长大以后…要和忧太…结婚……”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可以看得到咒灵。
被里香抓住的乙骨忧太，人吓傻了。
现场有人喊来了救护车，这一场车祸惊世骇俗，司机身受重伤陷入昏迷。
啊，没有驾驶证，乱开什么车啊。
该死的家伙。
6
乙骨忧太被咒灵里香缠上了，无法和里香正常交流，也阻止不了里香伤害人。
咒灵的本性便是这般。
我无法靠近乙骨忧太，只好远远地看着他们，每当靠近他，里香就会出现，吼着我。
“不许，伤害，忧太。”
乙骨忧太对我祈求：“不要再靠近我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再因为我受到伤害。”
乙骨，你很痛苦吧？
我和你一样，我很难受，里香成为了这个样子。
我知道是乙骨忧太不想让里香死掉，无意间诅咒了里香，把里香困在他的身边。
经历了几百次里香的赶离，我的身体变得虚弱，常年住院。
这具身体本来不健康，毛病多着呢，跟里香认识的那几年，稍微好一点。
7
两年后，我可以自由下床运动。
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独自一人生活的乙骨忧太。
和原来一样，里香还是那般，凡是靠近乙骨忧太的，都会被赶走。
傍晚的教室冷冷清清，乙骨忧太靠在窗边，他的身影也显得孤寂。
我走进教室，一股强烈深沉的诅咒气息向我铺面袭来，带来了压力。
我的步伐坚定，走到乙骨忧太的面前。
“云渚……”
乙骨忧太见到我显得意外，没想到过去几年，还能再跟我面对面谈话吧。
我注视他身后的暗雾。
“里香。”
是里香，咒灵形态的里香。
她藏匿在乙骨忧太的背后，作保护动作护着乙骨忧太。
我靠近她，伸手抚了过去，声音柔和地对她说：“是我。”
“我是云渚，里香。”
尽管乙骨忧太口头上劝阻，里香还是伤害了我。
我没顾我身上的伤，我只知道，她是里香。
“里香，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缓缓抱上了她的身体，对她说：“没关系的，里香。”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躲开里香的攻击，我明显地感受到，里香的身体僵住了。
她喉咙间密密地吐出：“云…渚……”
我抱着她的身体更紧：“是我啊，里香。”
你的身体好大呢，但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爱的小姑娘。
“云渚…云渚…云渚……”
里香喊得速度越发快了，也更坚定了。
她喊我几声，我便应了几声。
乙骨忧太顺着墙壁滑落蹲在地上，笑着笑着到捂着脸闷声痛哭了。
8
乙骨忧太去了东京高专咒术学校，我不放心，跟着去了。
我能看到任何咒灵，但我的身上没有咒力，来到高专，只是为了陪里香。
日常练习中，那只熊猫总是调侃真希和乙骨忧太，真希说了无数次不要这样，熊猫还是没改。
“你这样不太礼貌。”从来不和他们近距离接触的我，冷冰冰地说，“人家都说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里香，还在呢。”
熊猫下意识回道：“可是，里香，死了啊？是咒灵……”
这句话给全员干沉默了，熊猫自己认识到错误，连忙改口：“呃…这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没有死！”
一向平静的我，爆发了，正是熊猫这句话，击溃了我这几年的支撑。
胸腔积载的压抑情绪暴涨，腥甜的血液顺着喉咙呕出，这感觉令我再熟悉不过。
我捂着嘴，跪在地上呕出了血，越吐越多，血从手缝里流出，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乙骨忧太紧张地靠近：“云…云渚……！”
真希怒道：“喂！快送去医务室啊！熊猫我都说了你不要这样了！都把她气吐血了！”
狗卷棘手足无措：“鲑鱼鲑鱼！明太子…金枪鱼蛋黄酱…腌高菜……”
熊猫弯腰不停道歉：“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送你去医务室……”
熊猫刚要背起我，里香自己跑了出来，气势汹汹地道。
“敢伤…害…云渚的……”
我意识陷入了黑暗，不清楚现场发生了什么，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
混乱。
9
我醒来是在学校的医务室，照顾我的是个女医生。
这人是硝子吗？
“醒了啊，你昏迷好几天了。”
硝子两手插在白褂子的兜里，道：“身体这么差，就别到处乱跑。”
我咳了几声，嗓子又干又哑：“咳咳咳……”
硝子给我倒了杯温热的水：“冬天快到了，多穿点衣服。”
“谢谢。”
她转身离开：“有事喊人，我去忙了。”
没过多久，乙骨忧太等人全冲来医务室里，熊猫第一个对我开口道。
“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真希焦灼解释：“熊猫的话你别当真啊！他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看上乙骨那小子啊！我对恋爱完全——没有想法的！”
狗卷棘脑袋上顶着个包：“鲑鱼鲑鱼鲑鱼！”
乙骨忧太：“…………”这是什么话呀！
每个家伙身上都挂了彩，我猜出来估计是里香对他们干了什么。
“嗯。”
我在意的，只是那一句‘里香死了’。
乙骨入学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解放里香。
一想到里香会走，就像是刀刮在我的心上，一下又一下。
10
平安夜，百鬼夜行，待大规模战结束以后，我踩着时间点赶到现场。
是解咒的里香。
是十一岁模样的里香。
我停到乙骨忧太的身后，深深地望着里香。
一切真相大白。
里香要走了。
“可不可以，别……”
别走。
到嘴边的话被我咽了下去，和乙骨忧太告完别的里香，灵魂在慢慢地消散。
我哭了。
突然，里香灵魂消散的那一秒，冲入我的怀中。
我死死地抱紧她，不愿她离开。
她憋着的眼泪落下，哭着在我怀里道。
“认识你们太幸福了，我很喜欢云渚哦…谢谢你们……”
“要照顾好自己哦…拜拜……”
她的话散在风中，与她的灵魂一起。
怀里空空如也，我失神了很久。
我不会忘记里香的，会永远记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跪在地上，单手捂着胸口，难受的情绪与我的眼泪，令我快要喘不过气。
里香的离开，他们所有人都在笑，或许是在为这一场解咒而开心吧。
今天可是平安夜啊。
真冷。
11
结束以后，众人准备好离开了，我也缓好了情绪。
“云渚……”
乙骨忧太对我难言，我无神地盯着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
我问他：“戒指，会保管好的吧？”
这是里香送给他唯一的礼物，是我唯一的念想。
里香在这世上留下的，只剩这一枚戒指了。
“好好走你未来的路吧，有缘再会。”
我没有等乙骨忧太的回答，与他背道而驰。
不出意外，从今往后都不会有联系了吧，建立桥梁的中心柱倒塌，再怎么样，都很难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云渚，照顾好自己。”
我没回头，也一样没回乙骨忧太的话。
我当然会照顾好我自己。
乙骨忧太跟朋友们离开了，他攥紧手。
那枚戒指，他不会弄丢的。
12
离里香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远，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快到极限了。
我得到消息，那个撞死里香的司机死掉了，似乎是被咒灵杀死的。
呵，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冬日的树没了叶子。
一只漂亮的红色蝴蝶从窗口的缝隙飞进来，我费力地动了动手指。
那只蝴蝶落到我的左食指尖，它的翅膀轻轻扑闪。
我眸光晦涩，凝望这只蝴蝶，不知不觉，脑海中涌现里香的背影。
蝴蝶短暂地停留在我指尖后，飞走了。
我闭上了眼。
隐约的白雾中，穿着白裙子的小里香向我跑来，牵着我的手。
洁白、单纯、真挚的。
“和我走吧，云渚。”
好。
病床上的人儿呼吸断了，桌上的那封信随风落地。
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致亲爱的你。
里香，我想你了。
你的云渚。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致亲爱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