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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沉眠 ...

  •   晚会的最后一个流程是颁奖礼。温荔参演的节目好评如潮,不出意外取得了前三名的好名次。

      熬了一整晚,温荔已经很困了。此刻换下了演出服,卸了妆站在台上,眼睛疲惫得几乎睁不开。

      主持人滔滔不绝的闭幕词听得人昏昏欲睡,温荔眼睛盯着脚尖频频走神,直到严涵抓着她的手臂欢呼一声,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的节目拿了全校第一。

      耳膜险些被震碎,温荔揉着耳朵看向观众席,一眼便瞧见小姨在人群中朝她竖起大拇指,露出赞许的目光。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就被严涵拽入怀中,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他衣服上淡淡的松柏味涌入鼻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温荔的头顶。温荔吓了一跳,连忙将其推开:“你干嘛呀……我家人在台下看着呢。”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太激动了。”严涵抱歉地冲她笑了笑。他脸上的舞台妆还没卸掉,为了饰演阿拉丁特地涂了咖色粉底液在脸上,模样有些滑稽,“话说回来,咱们的节目能拿第一,你这个女主角功不可没啊!你刚没听到吗?台下的欢呼声都是冲着你来的!”

      温荔被夸得不好意思,讪讪笑道:“多亏了你这段时间陪我加练,不然我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进步这么多。”

      颁奖结束,两人被众人簇拥着,一同举着奖杯站在舞台中央合照,周围传来不少起哄的声音。

      贺知衍抱着胳膊坐在观众席,饶有趣味地注视着台上。

      见严涵顶着一张黑煤球似的脸,呲着一口大白牙冲温荔傻乐,模样滑稽,贺知衍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与他邻座的严斐然纳闷地瞥了他一眼。
      又看向台上相谈甚欢的二人,一时若有所思,话里有话道:“我弟弟和你表妹貌似关系挺好啊。”

      贺知衍闻言,脸上笑意顿时敛住。

      他晃动了下酸痛的肩颈,起身准备去趟后台,临走前冷着脸丢下一句:“你弟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让他离温荔远一点。”

      晚会结束,温荔随着人流下台,赵书瑾立马迎了上来,将搭在手肘的羽绒服披在她身上,眼里掩不住的喜悦:“荔荔今天表现得真不错,小姨觉得拿一等奖都委屈你了,应该给你颁个特等奖才对!”

      这一通夸赞让温荔有些脸红不知所措。

      贺治文同好友交涉完,朝这边走来,在她们身侧站定,打趣道:“你小姨是真心为你骄傲,刚才在台下激动得都快掉眼泪了。”

      “我哪有。”赵书瑾嗔怪地拍了下他的手,脸上笑意藏不住。

      贺治文低笑两声,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拿了出来,将手里的丝绒盒子递给温荔:“你哥哥叫我转交给你的,说是祝贺你拿第一。”

      视线落在那个精致小巧的礼盒,温荔有些茫然和意外,迟疑一瞬,小心翼翼地接过:“谢谢姨父。”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礼盒一角,喃喃自语:“哥哥平时这么忙,居然有时间来看我演出。”

      “谁知道这孩子哪根筋搭错,他从前是最不爱凑这些热闹的。”
      贺治文很轻地摇了摇头,唇角抿出笑纹,“这知衍呐,年岁渐长,反倒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了。”

      温荔想了想,很快寻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兴许是陪着斐然哥来的,他们貌似关系不错。”

      整场晚会下来,年月一直和关系要好的学姐坐在台下观礼。

      散场后,她们去后台归还观众手环,无意撞见那样一幕。她看见贺治文递给温荔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还说是贺知衍让他代为转交的。

      年月面色僵住,唇角的笑容顷刻间淡去,心里醋意横生。

      一旁的郑熙如哂笑一声,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肩:“你舅舅从前不是最疼你吗?现在看来,你在家里的位置快要被那个非亲非故的穷酸女取代了,连你表哥都被她收买了呢。”

      “哪有,舅舅和表哥从不偏心,他们对我很好的。”年月强颜欢笑,尽力找补道。

      背过身,缩在衣袖里的手指却悄无声息地搅在一起,内心黯然滋生出酸楚和嫉恨的萌芽。

      -

      像圣德高中这类的私立学校,能入学的学子多半高门显贵。基于这样复杂的背景,处处攀比的不良风气便如藤蔓植物般由内而外的滋生漫延。

      温荔参演的节目拿了第一,赵书瑾自然长脸,一路上都在絮叨着要给她办个小小的庆功宴,回到家里便开始翻看日历,挑选合适的日期。

      这段时日,随着两个孩子相交甚好,赵书瑾和严家太太之间的关系也更进一步,很快从泛泛之交发展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得空便约在一起吃饭逛街。

      赵书瑾提出要办庆功宴,严太太自然赞同。两人商量了下,便将宴会定在小寒那天。

      选定这个日子,赵书瑾其实存了私心。

      那天正好也是温荔的生日,两个由头叠加在一起,宴会便可办得更隆重些,也方便邀请更多生意伙伴前来捧场,一举三得。

      温荔看穿了小姨的意图,内心自是失落。可她无法抗拒长辈们的安排,也不敢对此持有微词,只能听之任之,当个听话的傻子,尽力扮演好工具人的角色。

      生日当天,温荔一大早便接到远在云城的叔叔婶婶的电话。

      温振远和陆芳在电话里对她道了生日快乐,温荔礼貌道了声谢,诧异的同时,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问及奶奶的近况,对方则说奶奶患了感冒在小诊所里挂吊瓶,晚些时候再让她们通话。

      得知奶奶生了病,温荔一整天心不在焉,上课频频走神。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

      温荔回过头,同班女生笑眯眯看着她,抬手指向窗外:“你最近是不是报了校内的小语种班呀?刚有个女生来传话,说是德语班的老师让你过去一趟,有东西要交给你。”

      “现在吗?”温荔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外语教室怕是早就关门了吧?

      “我也不太清楚诶,你去问那个女生吧。”女孩回过头,忽的一愣,“诶,她怎么不见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从教学楼出来,外面忽然变了天,厚重的乌云低低压下来,天色阴沉得像是要下雨。

      温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自从报了德语班,她便对这门爱好格外上心,因此不敢懈怠,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赶过去看一眼才好。

      到了综合大楼,电梯一路上行,很快抵达相应楼层。远远望去,外语教室里只亮着一盏灯,整层楼已经看不见人影。

      温荔走进教室,摁开所有的灯,发现教室内空无一人,越发觉得蹊跷。

      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小姨和姨父还在家里安排了宴会为自己庆生,温荔不敢再耽误,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刚迈出一步,教室里的灯忽地灭掉,紧接着,教室门“砰”的一声合上,门外传来锁芯转动的声响。

      温荔意识到有人锁门,立马跑过去拍门:“是谁?谁在外面?”

      门外的人安静几秒,忽地跑开,脚步声越来越远,中间似乎传来“啪嗒”一声,类似金属物件坠地的声响。温荔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害怕,以至于产生了幻听。

      “有人吗?”她用力拍打着教室门,一遍遍重复道,“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外面?”

      敲了许久的门始终无人回应。

      靠近走廊的墙壁一侧没有窗户,温荔只好去到教室另一侧,往下望去,整幢大楼都黑了灯,保安室里也不见人影。

      这个时间保安大叔应该去食堂吃饭了,也不知多久才回。

      温荔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开了机,屏幕上有许多通未接来电,都是邵林打来的,看样子应该是在校门外等急了。

      温荔立马回拨过去,电话接通,邵林呼吸沉重,语气不再如往常那般平和,焦急问道:“荔荔,我等了许久都不见你出来,你人呢?”

      温荔募地鼻头发酸,忍着泪意说道:“邵叔,我被锁在综合大楼的外语教室了,您能找人过来开一下门吗?”

      -

      周五的放学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原本六点就应该到家。

      而今日出了这样的突发事件,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六点半了,又遇上堵车高峰期,车子堵在路上迟迟不动,赵书瑾的电话一通通打过来,如催命符一般,更令人自责焦虑。

      温荔低头去看手中攥着的那条项链,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下去。

      项链是在外语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捡到的,应该是锁门的人慌乱中掉在地上的。

      而这条项链的主人,她恰好认识,甚至几天前她们还见过面。

      温荔冷笑了声,将项链揣进衣兜,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强行把泪意憋了回去。

      回到家已经七点多,客人们早已开席。大家饮酒交谈,氛围融洽,她这个主人翁在不在场好似无人在意。

      赵书瑾站在檐廊下,裹着一条杏色披肩冷冷望向她,借着院子里昏黄的灯光,隐约看见她身上沾染了污渍,不自觉蹙起了眉。

      “你这是怎么了?这一身的脏污是怎么来的?”

      温荔低头看了眼白色羽绒服上刺眼的黑点……那是她被锁在教室时,在黑暗中不小心踢翻了清洗拖把的水桶,脏水掀翻在地,她不慎滑倒,这才沾染了一身水渍。

      她甚至还在跌倒时不小心扭到了手腕,此刻腕骨还隐隐作痛。

      见她不说话,赵书瑾更加心急,语气也愈发严厉:“到底怎么弄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

      温荔低声说:“我被人锁在教室里了,等了许久才有人过来开门。”

      “被锁在教室了?”赵书瑾怔然几秒,似在思考她话语间的真实性,“有人故意欺负你?是谁干的?”

      她眉眼低敛着,抿唇不言。

      赵书瑾本就恼火,见她这副模样更加来气:“这件事明天再说,咱们先说说眼前。”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大家都在等着你!你倒好,不仅迟到,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真是一点礼数也没有!”

      她将自己昂贵的披肩摘下,裹在温荔身上,又叫来保姆:“张嫂,带荔荔去楼上洗把脸换身衣服,收拾干净了再带下来,待会儿还要去给宾客敬酒呢。”

      温荔跟着张嫂去了后厅,经过院中长廊时,看见贺知衍正倚在石柱上打电话,他脸上挂着很淡的笑,指尖夹着一根尚未燃尽的香烟,那点猩红在夜色中忽隐忽现。

      听见脚步声,贺知衍朝这边看了过来,捻熄了烟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嘴里道了句“下次再聊”,随即将电话挂断,站在那里等她过来。

      看样子,是有话要对她说。

      温荔知晓自己此刻的狼狈,并没有心情同他打招呼,便低着头从他身旁经过,刻意错开目光。

      他身上清淡的苦茶味混杂着烟草气息随风递过来,瞬间沁入她的鼻腔。温荔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不由得加快脚步。

      “等等。”
      擦肩的一瞬,贺知衍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住。注意到她濡湿的发尾和身上的污渍,他眉头微蹙,察觉出些许不对劲,“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晚风吹动她的发丝,一缕湿发粘在脸上,更显狼狈和凌乱。温荔下意识后退一步,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眼眶无来由的酸涩,泪水就这么砸下来,一滴又一滴,落在他的白皙劲瘦的手背上。

      贺知衍原想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和她一道上楼,又因这滴滚烫的泪收回了手。

      内心忽然生出的善意与怜悯无处安放,他就这样无措地站在原地。

      温荔不愿面对此刻的窘迫和难堪,最终什么也没说,推开他的胳膊,快步跑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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