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夜手册（女A男O）》橙六

50、比赛（十二）

　　林雨泠抖开外套包裹住指尖，反复擦拭着陈姝面上斑驳的血渍，底下的皮肤逐渐泛出晕润的红。分不清是凝血还残留印痕，或是深巷野猫蹭过石墙时留下的绒绒灼迹。

　　她望着他，昏光映得人眸子滚烫。那双眼睛像黏在刀刃上的血珠，随着林雨冷腕骨移动的弧度来回摇晃。当那双手即将抽离的刹那，她倏然拽住他指尖往下压。
　　看似是林雨泠把着陈姝的脸，其实是她粘着他的手掌往脸颊上按。像被雨淋透的大狗追着掌心蹭。

　　突如其来的黏人。

　　“让我看看胳膊，如果裂开的严重，就还要再烫一次才能止血。”林雨泠忽然出声，颈侧的青筋随着火光暗涌。他知道深可见骨的地方要重新把刀刃反复烧透再烙进肉里才能止住血，也知道眼前的人此时发梢上凝结的血珠还在往下淌。他终于逮到了时间管一管她。

　　陈姝在火星劈啪的炸裂声里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将胳膊往人掌中送。伤口依然绷开得有些溃烂，倒像她用兽类的亲昵方式沾得眼前人满身血气的罪证。

　　林雨泠准备给她换一条布包扎。
　　她突然开口，“不疼，不要烫了。”
　　声音软得像是埋在蓬松羽毛里。

　　林雨泠耐心地回答，“要止血。”
　　“我不要…”
　　“会感染的。”
　　“不要！”陈姝调子一高，莫名耍小脾气将胳膊往回抽。

　　林雨泠愣了愣，他从来没见过陈姝这样子。
　　与此同时墙壁忽然落下碎屑，周围响起此起彼舌的倒吸气声。火光勾勒出一群凝固的影子，喉咙滚动的声音混着军刀滑过沙地的声响。

　　太离谱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银铄又想起那两声狗叫，有种自家老大在外面给别人当舔狗的痛心疾首感。

　　防御的本能驱使陈姝后退，却又在隔着火苗的青烟望见对方眼睛时，慢慢将受伤的手腕摆回。
　　林雨泠觉得好笑，训斥的话也就融回了嗓子里。烧红的军刀即将与皮肉相触的瞬间，她下颌绷紧的线条突然崩塌，鼻尖一抹红晕浮上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给你烫。”
　　“？”不对劲。

　　林雨泠终于察觉出问题。
　　“陈姝，你身体有别的什么不舒服吗？”。
　　“我靠，老大，你没事吧，不会是吸入什么致幻剂之类的吧？”方世杰担心地在陈姝眼前晃了晃，“还认得我吗？”

　　浸泡血污的睫毛垂成弧线，突然显出野兽攻击前特有的瞳孔竖纹。认出这个征兆的瞬间，林雨泠指节按上她滚烫的额头。
　　方世杰狼狈后退，“她把我当敌人了？”
　　为什么？他那么忠心！那么听话！他明明是她最爱的小弟！该死的致幻剂！
　　“她…”林雨泠有了推测，“陈姝是不是还没来过易感期？”

　　“我草，易感期？！”1202大眼瞪小眼，后知后觉，陈姝确实是才分化不久，上次买信息素防溢贴还说是预备着，万万没想到易感期赶在了比赛的时候。

　　周峥顿时脸色难看，“阿泠，你快下来，她需要隔离！”
　　林雨泠眉头紧皱着站起身，“这个时期她对Alpha有排斥，姜勇，你来给她打抑制剂。”
　　说着他就要挣脱陈姝的怀抱。

　　周峥说得没错，陈姝需要隔离。

　　她一个3s的Alpha，一旦信息素失控，爆发起来其他Alpha根本没法抵抗威压，在场三个omega都会十分危险。他又和她是高匹配度，难保不出事。
　　陈姝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不明的‘电波’在颅骨里横冲直撞，但林雨泠让她很舒服。
　　她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像熔岩抓住最后一块浮冰，“我都给你烫了，别走…。”
　　林雨泠没有生拉硬拽她的手，哄道，“一会儿再烫，乖。”

　　银铄疯狂抠起头皮，这都什么诡异的对话？
　　姜勇望着陈姝怀里的背包，指尖刚蹭上背带残破的皮面，就知道碰不得。
　　她等级太高，抑制剂是独一份，用别人的根本不顶用。谁知道她对Beta也有攻击性，对师父也翻脸，那双因血丝而猩红的眼睛一瞪，姜勇也不敢上前了。

　　“你们直接打晕她不行吗！”周峥失了耐性，对银铄等人吼道。陈姝现在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暴起？
　　假如陈姝真的咬了他们当中的某一个，对于她而言，那叫始料未及的无心之失，叫情有可原，可omega的人生是没有试错机会的。
　　负责？谁又想要她的负责？
　　不负责？难道就因为她的无心，他们就要认了，当她的一次性用具？

　　银铄正了神色，“那万一我们现在冲过去，没能打晕她，反而把人激怒了，怎么办？”
　　“是啊。”莉莉也赞同，劝说道，“我们还是冷静点，尽可能平和的给她打上抑制剂比较安全。”
　　“你不是omega你不急！”周峥喉结颤动，没能管住滚烫的舌头。莉莉讷讷地将指尖掐进掌心，眼睫颤动的频率和周围闪烁的火光一样混乱。
　　有些话出口就像刀子，吞吐间都要见血。气氛忽然成了熬过头的糖稀，焦苦的气味从每个呼吸间隙渗出来。

　　林雨泠默默解开袖扣，金属搭扣磕在膝盖上的动静像滴入油锅的水珠。
　　“陈姝，你现在发烧了，我给你打针，好不好？”
　　“不行！阿泠！”周峥急上两步。
　　“没关系，阿峥。”林雨泠给了周峥一个安抚的目光，“她现在还算听话，我能近身，就由我给她打。”
　　“…”周峥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可眼下又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林雨泠尽可能自然地将手探向她的背包，去取她的抑制剂。陈姝忽然撑着墙支起上半身，她额发被冷汗黏成了一片，偏要歪着脑袋问同一句话，“打了针你就不生气了？”绕了一大圈，她的关注点还在这儿。
　　林雨泠无奈的都不知自己该不该笑，迅速找到抑制剂，拆开包装，顺着往下说，“是，你打了针我就不生气了。”
　　“好。”陈姝应了一声，将两个胳膊都给他。
　　林雨泠犹豫了一下，打胳膊的话见效太慢了…。
　　“低头过来，我们打脖子。”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比战斗时还要紧张。他们都知道这个位置对AIpha意味着什么——不属于交/合的禁忌探针，不亚于扯断狮子的颈椎鬃毛。

　　就连罗斯也不赞同地拧眉，陈姝平时确实很尊重omega，但一个易感期的Alpha，脑子里只会有两件事：标记omega，和Alpha打架。
　　这是AO基因里的兽性，人怎么能对抗得住基因？

　　陈姝卸了脊背的力道歪下来，微凸的骨骼贴着林雨泠的怀抱，像雨季坍塌的土墙。灼热的鼻息掠过脆弱的腺体，只要一张嘴，林雨泠来不及反抗就会被刺穿。

　　周峥指节咯咯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打上去。

　　林雨泠执针的手忽地发颤，他感觉有些不妙，易感期让陈姝血液里外泄的信息素更加浓郁。银针尖随时要刺破的不止是表皮，还有彼此自控力那层吹弹可破的玻璃纸。他几乎可以预料到，陈姝如果直接释放信息素，他恐怕会当场被迫进入情热期。

　　“你怎么了？”陈姝感觉到他的颤抖，迷茫地抬起脑袋，对上了他惊惧难安的眼，盈盈水汽氤氲而生，脆弱得好像一片消融的雪花。
　　她脑袋转得很慢，却还是捕捉住了他流露出的情绪，“你在害怕我吗？”

　　“为什么？”退开时衣料摩擦出簌簌地纸声，陈姝指尖摁住突突跳的太阳穴。血管里好像游着滚烫的鱼群，鳞片倒竖着割伤她每处神经末梢。

　　“打针的时候，不可以咬我。”林雨泠盯着AIpha翕动的唇齿，防波堤般的理智裂开细缝，话出口的瞬间恍惚自己在同暴雨淡条件。

　　“嗯…”陈姝点头，瞳孔圆圆的，如同初生的幼崽，刚刚看向世界时满是清澈的愚蠢。
　　因为太听话，显得与现在的境况十分割裂。
　　她歪了歪脑袋，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在怕我的尖牙吗？”
　　突然，陈姝抄起军刀，所有人都听见北极冰架崩裂的声音，直到她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你做什么？！”林雨泠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害怕了，赶紧拽住她的手，匆匆将刀子夺下，丢给一旁的姜勇。
　　“撬下来，你就不怕了。” 得自贫民区的野蛮生长的树桩子思考逻辑，原始根系穿山越岭只为证明某片雪花不会融化。
　　“…”林雨泠的神情渐渐松弛，手也不再颤抖，轻轻撩过了她的头发。“不用这样。”
　　他将她的脑袋往下压了压，针尖对准腺体的位置，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对她说，“如果真的很痛，不小心咬了我…。”

　　陈姝动了动耳尖，痒痒的，想要换个姿势，却被那双手牢牢箍住。针管推进时的僵持像生锈的降落伞在坠落。陈姝瞳孔突然颤成碎玻璃，耳鸣声中最后记取的是指腹捏住后颈的温度，混着含糊的音节漫过意识滩涂。

　　“也没关系…”
　　他将针拔了出来，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