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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比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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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世杰踩着积雪轻笑,军靴踢向蜷缩的躯体。金属卡扣在雪地上刮出弧线。
“谢了各位送来的‘烟花’!呜呼~”
“喏,给你留了。”林雨泠拂去肩头落满的碎霜,转身将手里剩下的一个递给陈姝。
信号枪在天际接连扯开猩红色伤口,那些金属弹壳折射着残照,仿佛冻僵的萤火虫悬浮在暮色里。
姜勇那双手是活的筛子,连血痂里凝固的饼干屑都不愿意放过,将战利品通通都背进了自己怀里。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男A 咒骂着化作雪地上扭曲的冰花,将玩笑话织成茧裹住吞进喉间的痛呼,“这他O是老子的馈赠!”
大自然才不产饼干!!!
“好好好,翻个身,你压到我东西了。”
姜勇搬着‘尸体’在地上滚了一圈,甚至没有遗忘那两块被丢来丢去的饼干,蝗虫过境后嘀咕,“我们自己的饼干剩太多了,有点装不下了。”
“我看你挺能装的。”坚持回嘴是男A最后的骄傲。
陈姝将遗落在外面的那个Alpha也一脚送进洞穴,给队员们打了个‘走’的手势,朝着林雨泠规划好的方向出发。
银砂漫天时小队开始跋涉,旗面掠过雾凇细碎的骸骨。
若拉的足伤已能承受她身体的重量,鞋跟打着旋点在雪地上,绕陈姝打转时制服下摆卷起料峭寒风,“陈老师!太厉害啦,我刚才打得特别痛快,让他们还敢瞧不起我!哼!”
“像刚才那种,个子高,四肢长的类型,步幅大,在空间和距离上都占有优势,一般力气也会比较大。”陈姝对omega没有什么躁动,聊天也能正常进行。
“我也是这种类型,所以训练的时候覃老师总让我扎马步练底盘。和你们比起来,我们起动慢,步伐不够灵,上下很难相顾,所以在打的时候你要想怎么最大力度限制对方的长处发挥。”
看着前面其乐融融,方世杰因爱生恨,狠狠嫉妒了,小声与银铄嘀咕,“老大这是叫见色忘义吧!”
银铄想起自己被omega妹妹撤回的小费,也愤愤地咬了一口压缩饼干,“我也想拜师,为什么她o缘能那么好!”
罗斯悠悠飘来一眼,“你俩不也挺喜欢她么?”
他又一次陷入回忆的雾海。
Alpha们叼着荒唐的优越感就像叼烟,脖颈都是焊死的铸铁,烫破的下摆浸着年深月久的酸腐气。
他们用舌尖的尖刺,扎进性别标签如同标本师钉住蝴蝶的翅膀,血珠渗进每句习以为常的调笑。林雨泠的拳头是啄木鸟,凿得出痛感却凿不通愚钝,陈姝的告诫也不能将他唤醒。直到,那个Omega化作斑斓的蝶撞碎在水泥地上,空气里突然漂浮着闪烁的磷粉,刺痛视网膜里每一根傲慢的神经。他站在冻僵的风里捧着某种开始腐烂的真相。原来只是轻轻转个身的事,湿淋淋的自尊就能从废铁化成齑粉。
“那倒也是,嘿嘿。”方世杰呼出的白气凝成冰晶,胸膛撞碎悬在枯枝间的月牙,“老大就是老大!”
枝桠筛下零碎月光,暗蓝色雾霭在林间飘浮。烧红的炭火在陈姝血管里噼啪爆裂,她的易感期比其他Alpha都要磨人,队伍不得不原地休息。
“这抑制剂真的不是假药吗,我瞧着点儿用没有啊!”方世杰担心地拧着眉头。银铄担过的挎包里针剂叮当作响,“这可是安老师亲自跟上面对接,研制的3sAlpha抑制剂,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应该就是因为没有3s能做临床实验,所以药效才不太好说,也没想到陈姝易感期会来得这么巧,就正碰上比赛。”罗斯摸摸下巴,然后自觉退离陈姝两米远。
“抑制剂打下去体温反倒更热了。”林雨泠指尖探入黑色头发,无奈地抬头,“我们需要水给她降温。”
但从地图上来看,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河边并不近。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走吧!”若拉立刻将靴尖戳进雪堆,蛰伏多日的暴风隐隐在脚踝淤青里苏醒。
“走。”姜勇也站起身,罗森垂落的左手随步伐摇晃,像揪着黑土地蜕下的蛇蜕。
罗斯走过去,“你背太久了,换我来。”
银铄更是二话不说将陈姝扛起,松针簌簌跌落在她肩头,陈姝的睫毛在她颈侧结出了霜花。
罗森迷迷糊糊苏醒,他看清队伍的肩头覆着层层又层层的冷霜,自己的胸膛紧贴着队友的脊背,那炙热的温度就在内心深处漫开。好像雪地上突然涌出不冻泉,分裂的冰面逐渐融合成一块完整的水晶,不可思议。
霜白呼吸撞在银铄脖颈的腺体上,陈姝数着银铄艰难的步子,忽然发现那些树折断的枝桠远比往日挂得更低。喉间灼热的铁锈味突然散成轻雾,“放我下来吧…,你快歇一歇。咳咳咳…,我,就只是易感期,不是打针了吗,一会儿烧就退了,没事的”
“你没事个屁!”银铄喉咙滚动着吞下冰渣,“我一点不累,就你这点重量,我能再背十个!”
冬天的夜太冷了,很不利于生病中的人恢复。其实她也很担心,可她必须努力的镇定,哪怕只是表面装出镇定,因为这样其他人才不会慌。
“你不知道,其实我可高兴了。”
“什么?”陈姝觉得自己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听到银铄说‘高兴’。
她高兴什么啊!
“嘿。”银铄踩碎结冰的枯枝,喉管深处溢出短促的笑,“最强的Alpha倒在我背上啊,看起来就像毛绒玩具!这么好的机会…,我高兴,我终于也能为老大你做点事情了。”
冷雾一丝一丝地勾着,将最后一点消毒水气味勾了出来。
之前都是陈姝在帮她,将她从擂台上救下来,帮她赢奖金,给她做检查,抽血,监督她吃药,给她外婆买花,炸了基因实验室,把所有赢来的钱都给她充治疗费。
这些事她全部都记得。陈姝对她的好,对她的恩情,远不止是钱那么简单。
她大步大步地往前迈,坚定地说,“所以老大,你就放心的把全部重量都压给我吧,我受得住!”
“…”
莉莉小声关心若拉,“你还可以吗,不然我背你吧。”
若拉摇摇头,“我可以的!大家都可以,我也一样可以!”
最后那点力气也快耗尽的时候,有人闻到潮湿气息。众人追着浑浊的水腥气往前撞,靴子歪歪斜斜陷在腐叶里,脚下却有了河水的重量。
姜勇冷僵的手擦了四下才擦亮金属镁,火舌迅速爬过层层叠叠的枯枝败叶,撕开泥沼般沁骨的冷,光晕箍出一方晕染的橘红。
方世杰和罗斯各自背回成捆树皮,交错堆叠出倾斜的三角,像什么沉默的脊椎骨卡在枯木中间。银铄托着陈姝的腰将她放进简陋的庇护所,制服外套轻飘飘覆上去像是覆了一滩月光。
刹那冷气咬住后颈,林雨泠又扯断自己一截里衬,所有人都在看那布团在额头游走,轮流看顾着煮水喂下去。若拉往火堆凑近些,牛皮靴底渗出的锈色很快洇入暗影。
直到林雨泠的食指再一次离开陈姝额角,“有效果,温度降了。”
悬了大半夜的氧气重新注入每个胸腔。
“那我去钓鱼了。”周峥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姜勇站起身。
他用力捏碎几包压缩饼干,棕褐碎屑从他的掌纹里漏下去,覆满霉斑的河泥忽然焕发饼干屑黏腻的甜腥。“队长说冬天冷,得多打两个窝,我这儿正好搜刮了很多饼干,咱们可以尽情钓了!”
火堆劈啪爆出金色火星,积雪在少年人的背后簌簌坍塌。
脆弱的腰骨还在发出不合时宜的嗡呜,罗森用牙齿咬住最后一声闷哼。火光摇曳的间隙,方世杰冲他扬起弧度过分平和的笑,让那些不见血的旧伤疤突然松动成灰。
“我,我,去捡点树枝回来。”
方世杰笑了笑,“那你小心点。”
他动身向深处,寒气立刻渗进骨髓,月光像陈年刀伤横在树梢,衣料摩擦声被夜晚数倍放大。
“嘎达,嘎达…。”
篝火的光斑被稀释进铅灰色夜幕里,罗森垫了点怀里湿沉的树枝,正准备离开,转身间掌心跃动的小小红光映亮了陌生的银牙。
“嘘——”女Alpha从天而降,树干绞碎了月光,她顺手捂住那些多余的惊叫,摸向罗森的信号枪,“不想下场的话,别出声。”
喉结在罗森脖颈间滚动得像是走投无路的弹珠。女Alpha的指尖没有卸力,不像其他掠食者爱撕开猎物的皮肉,她将压迫感化作游走的夜风。说话时呼出的白气掠过罗森冻红的耳廓。
“我刚才看见你们队伍拿着凛冬军的旗帜过去了,真不容易啊,肯定很辛苦吧,你腰怎么了?在关卡中受伤了吗?”
罗森的瞳孔在颤栗中放大。
女Alpha不疾不徐,笑眼盈盈,“那个生病的,我好像在论坛看见过她,是叫,陈姝?她是你们的队长?队长生病可不是个好兆头啊,剩下的队伍都是精锐,她怎么带你们赢?还有你们队伍里的omega,脚都快瘸了吧。”
“我们来参加比赛的,哪个不是为了学分,不是为了在三军面前刷脸?看看你现在的那个队伍,林雨泠,周峥,他们毕了业就会进自家军队,并不在乎这么一场比赛的输赢,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在乎,对吗?”女Alpha笑着。
看着罗森哑口无言,她缓缓松开手,在他制服下摆忽然掀开一个角,轻轻刮擦着他后腰渗血的绷带。“我这人脾气比较好,道德也比较高,不喜欢对伤患出手,我只要旗帜。”
“而且我保证,如果你能把旗帜带过来,我会在队伍里给你一个位置,带你赢,怎么样?”
“对了,再告诉你一个消息,第一军的旗帜,在我们这儿。”
“加入我们,稳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