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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比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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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还剩150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个女A不过是想空手套白狼。千米之外接连炸开信号枪的磷光,夺下赤金与第一军旗帜的势力正为了不存在的凛冬旗帜像两条咬着彼此尾巴的狗。
霜雪把森林雕琢成一座透明牢笼,婆娑的树影下,陈姝的队伍蹦做雪地觅食的松鸦,悠悠闲闲,只是不时要留意避开目光直射的位置。
易感期在又打了两场中度过,托陈姝精力旺盛的福,大家都没怎么出手。而激素水平回落的钓鱼佬又开始慵懒垂钓,拾起树枝改装的鱼竿在冰面画弧圈。
安逸久了,队员们渐渐挑嘴。
银铄把烤鱼签子丢进火堆哔啵作响,舌尖卷走最后一丝焦脆的鱼鳞,“唉,也是时候换换猎场了。”
林雨泠和周峥偷偷拜师姜勇,趁着悠闲优化了兔子陷阱,居然真的抓到了一窝。
但姜勇坚持为小饼干抱屈,“你们根本就没吃过几口饼干!只有顶着北风活过来的人最懂,每一块饼干渣那都是天地间最干净的雪粒子!”
“噫!恁快拉倒吧!”啃兔腿的银铄叼着骨头笑,油花顺着嘴角滴进雪堆,“内玩意不就是鱼饲料吗!”
“砰!”
钓鱼佬眯起眼睛,细细的雪末落在摇晃的鱼线上,“他们打得越来越近了。”
按1队10人算,目前只剩15队。
总有聪明人开始怀疑这些寂静的角落,将视线落在阴影最深处松鸦的身影上。
“这也算正式进入到收尾阶段,打五天走五天,卡着月底能到指定位置,比赛就结束了。”罗斯美好的掐指一算,已经无比想念宿舍的铁床架。
方世杰哼哼着,伸长腿将积雪划出长沟,“你要这么算,还快要过年了呢。胡萝卜羊肉馅儿裹进面皮里,朝沸水里滑三次 ~,过年就是要吃这种会烫痛喉咙的东西啊!对了,老大,过年你…?”话音悬到半空突然断裂。
这里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强悍的领队从前裹着废布缩在废墟下面,供养她的流浪老头此刻或许正蜷在锈铁皮、塑胶袋搭的巢里数着漏风次数。
“要是跟我一起过…,我倒是想。”方世杰鞋底碾着冰壳笑得像个发条太紧的机械鸟,“不过我父母恐怕连地下室钥匙都要多转两圈。”
罗斯急忙插进来,“别愁了,都去我家过!一百个人我们家也塞得下,正好带你们尝尝我妈的手艺,她一年只做这么一次饭。”
银铄狂拍大腿,眼瞅着机会送上门,自己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烂,“去,都去!我不允许有人没吃过他妈的手艺!”
方世杰当场表演饶舌,“他妈的这句话怎么这么他妈的像骂人一样啊,他妈的。”
周峥捏住银铄冻得发红的耳垂,“听你这话头可不像什么好事儿,我得对你进行测谎。”
银铄哼笑一声,吸着鼻子猛然后仰,仿佛空气里有无形的手揪住咽喉,“他妈的饭,呃啊…哕…!”
“别听她瞎说!”罗斯一拳打断银铄浮夸的白眼,“不难吃,就是有去挂水的风险,我上次也就大过年的挂了五天水而已。但是你们来的话,我爸会偷偷拿饭店的饭做替换的,放心放心。”
姜勇打了个激灵,“听起来这危险性不亚于去剿虫啊,还是团灭的那种。”
“哎呀,去去去!梳子,你来不来?别听他们胡扯。”
“我知道你们好意,但我就不去了。”陈姝摇头。
“你有安排?”银铄收敛了表情,脖颈后的脊椎骨突然像被钢索扯紧。
“想回去看看。”陈姝笑了一下。
她第一次走得那么远,穿过层层金箔般的霓虹,来到这座昼夜不眠的都城。光脑里涌出的数据瀑布浸着她额头的时候,她常常想起那个堆满金属残片的贫民区。
那座废城的冬天,远比都城要冷,那儿不怎么下雪,却总在下雨,连绵的雨顺着玻璃往下爬…。
塑料布棚子是不是还在滴滴答答?
“我能跟老大一起去吗?”方世杰凑过来。“我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行啊,那你得跟我一块修门修窗。”
“行啊!行啊!”
莉莉突然折下节枯枝,树皮碎裂声里,她的声音和雪一样轻,“橡子饼,返校的时候给你们带。”
所有人怔了怔。火堆爆开的星子掠过若拉僵住的手指,细雪正从她盘到一半的长发里簌簌坠落。“你不是都城的吗?”
“在延城。”树枝戳进雪地,画出扭曲的半圆。篝火把莉莉的影子投在松树林间,摇摇晃晃。
“那…可够远的。你一个人来都城读书啊!”若拉的皮筋啪地绷断。
莉莉已经在说苍蝇啃空的户籍册,说十字路口缠满薄膜的失踪名录,腐烂的和平年代。她咬着嘴角笑,挥刀劈断虫族足节的小臂微微发抖。
“当年延城是虫潮多发地,我家里很多人都死了。后来灾后重建,经济发展也跟不上。但是妈妈说她的根和她爱的人都在这儿,坚持不肯搬迁。”
“所以我从小励志当军人,守护来之不易的和平,没想到真的考上了,就一个人来到了都城。”
若拉的掌心立刻裹进莉莉的手指,篝火正巧炸亮,金星一闪而过,擦去了莉莉眼底的晦涩。“你放心,以后延城和其他地区,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她抬起头,和大家笑在一起。
第十八天,剩余人数50。
比赛已迈入最寒冷的章节,队友们蜷在篝火残照里狩猎困意,睫毛凝着冰晶就像扎进现实的倒计时。
银铄叩击着腹部发出闷响,“别说,这种当肥羊的感觉还挺刺激的。”话音未落便被火堆边抛来的野果砸中天灵盖,陈姝在烟雾后挑起眉峰,“嗯,吃饱了撑的是这样。”
方世杰主动担起巡逻的任务,一去太久,就当银铄耐不住时,那双靴底总算碾着冰碴的咯吱声,带着一肩脆弱的白霜归来。
“不太对劲,我去巡查的时候在地上看到好多密集的脚印。”
“又来一组人?”银铄抓起军刀。
方世杰摇头,“不像一组,我感觉是一群人。”
寒雾从枝桠间垂落,积雪和朽木压得整个林子都在俯身呼吸。陈姝裹了裹已经灰扑扑的制服靠在篝火边,火星掠过她眉峰的瞬间,“猎犬们闻着味儿来了。他们这是达成了暂时的联手,冲我们来的。”
若拉瞬间清醒,一骨碌坐起来,“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开始备战吗?”
“他们敢来包抄的,身上肯定不会带着旗帜,但驻扎点应该也在附近,估计是走一半留一半。按四十人算,就是来二十个,留二十个。”陈姝用半根枯枝在雪地上劈开战术沙盘,忽然歪头咬住银铄耳朵,“我们也如法炮制,我留下,你带队,和阿杰去偷他们家。”
“嚯!这么刺激!”银铄像个满血复活的机械狗蹿到林雨泠和周峥中间,“来活了伙计们!”
陈姝飞起一脚扫向她膝盖窝,“你倒是也给我留个人!真打算让我以一敌百?”
银铄忙扭成s形躲避,故意撅起嘴窝进周峥外套,“我相信老大你可以的!”
“走开啊!你下巴颏上有油!”周峥大叫。
若拉将一截枯枝攢进怀里,恰好咳了一声,制服下摆轻轻扫过陈姝手腕内侧青筋,“老师我想留下来跟你并肩作战,好不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莉莉揉搓着冻红的耳垂加入队列,“我也留下跟着队长吧。”
林雨泠仰颈在篝火明灭处,肩线收得很干净,那些此起彼伏的玩闹声仿佛隔着重山,他的目光像午夜涨潮的海,“可以吗?这次来人不少,防守比进攻更难,如果你需要,我就留下来。”
“啊…。”松油在火堆里爆开第三声响,陈姝兀地发现自己在愣神。落雪似乎在衣领里融化,正顺着她的脊骨往下淌。她将五指插入发根,匆匆两下拽得凌乱发疼,“可以,我胳膊已经好了,放心吧。”
“对了,确实还有件事!”陈姝突然拽住林雨泠的腕子,带着人往自己的庇护所里钻。
“你们就是太守规矩了…,把这个…”
“好,我自己塞…”
“你里面衣服露这一块冷不冷,要不穿我的?”
“不用,记得回学校赔我一件就行。”
“…”
银铄扫过对面纠缠的鞋印,“这俩人嘀咕啥呢,到底有什么是咱们不能听的?”
若拉蹲在十步外的雪堆前,齿尖一下下磕着刀柄发呆。天光正将两道重叠的影子长长短短地漫在地上,比烧红的炭还要烫人。
方世杰才不管能不能听,猫着腰直接凑过去,迎面撞上林雨泠领口那枚交错的纽扣,发红的耳垂犹如刚出蒸屉的粉虾。
“好了去吧。”陈姝挥挥手。
后半夜,呼吸在真空般的寂静里格外醒目。
姜勇喉结每滚动一次,颈后汗毛就跟着风里的树叶多竖起来几根,他感觉自己已经是第一千次用舌尖数过自己的牙齿。
留下来的人里只剩陈姝一个主战力,就连罗森都跟着银铄跑了!她倒是淡定,垂首凿击着土地,咔嚓声漫过婆娑的松针烂叶,像松鼠在咀嚼果壳。
“队长,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若拉磨蹭到陈姝身边,“笑话!我们队长一个就能抵他们一支队伍好嘛!”
莉莉看着那个越挖越深的土坑,问,“队长应该是有什么计划吧?”
三人便凑到了一起。
姜勇,“有法宝?”
“确实。”陈姝一手拽一个,把所有人的信号枪都埋进坑洞。树皮堆起一个庇护所,裹着草叶树枝和外套,装成人形模样。
答:“没有信号枪可拉,剩下的事儿,交给扛揍就行了。”
“…”
三人顿时呆滞,仿佛已经脑补出自己不敌被抓,然后被吊起来遭审。
——“说!你们的信号枪在哪里!”
姜勇一个激灵,想要满地乱爬。
见状,陈姝忙打断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不经逗呢你们,我还有第二手。”
“第二手?”
“现在不能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