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知道的》木林寒

24、影子

　　上完最后一节课，在桌椅刺耳晃动的声音中，一群学生争先恐后往食堂冲 。
　　激动的脸上不时嘀咕一句“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跑得比运动会八百米还起劲。

　　喻灵禾有点饿，铃声一响也是直接起身 ，旁边孔兮蔚还在找饭卡，试卷这些被她翻得东一张西一张。

　　肖宜胥在后面等徐灿阳，思索着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和喻灵禾她们一起去食堂，但好像找不到理由
　　上去讲刚才的生物课？然后自然而然一起走吗？
　　脑子还在高速旋转，陆言枝冯雪颂和向旭生严松就来了。
　　不经思考开口第一句就是：“有缘人啊，让你们四个凑一堆了。”
　　孔兮蔚：“还好还好，以后可以蹭学霸智商了。”
　　学霸指肖宜胥，大家都清楚。

　　徐灿阳在一旁大言不惭：“小心老肖智商受你影响变成个傻子。”
　　“死远点。”孔兮蔚说着往徐灿阳手臂上就是一掐，对方痛苦惨叫一声：“你个狗！”

　　于是肖宜胥计划的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成了。

　　一男一女吃饭，会有人认为是情侣，可一帮人就不一样了，别的学生看到顶多就是觉得他们只是关系要好的朋友，很少会往那方面猜想。

　　程浔半路杀过来，说今天不和室友一起了 。
　　学校广播站准时开始放歌 ，前奏是《晴天》 ，偌大的校园里，绿树白墙，嘈杂喧闹，曲子覆盖校园的每个角落 ，在十月中旬的傍晚，显得异常美好。

　　徐灿阳耳听八方眼观四方，知道的事情多：“我跟你们说，一班全都是考七宝多分的，好像就一个六百九十几。”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考六百多分的估计会被训，喻灵禾问：“那一班班主任没讲吧。”
　　肖宜胥：“感觉会被说。”
　　他就是想刷点存在感。
　　听此徐灿阳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被讲了，话语大抵就是那些，什么你们是一班，是重点班，要做好带头作用，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就叫家长，还有一句我们大家从小听到大的，一届不如一届。”
　　喻灵禾：“一个班百分之九十九的都考了七百多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程浔：“一班班主任回办公室可有得吹牛逼了，绝对会吹。”
　　向旭生：“一想到其他班老师还得默默受着他就觉得好笑——”

　　一帮人叽里呱啦，有几个学生从他们旁边走过，上下扫视一眼，眼神里说不出是恶意还是善意，反正怪怪的。
　　喻灵禾跟她们对视一秒，倒不是她先移开目光，而是那几个人走了，她问其他人：“他们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们？”
　　现在对方说的每一句话肖宜胥都想接，脑子卡顿两秒，说：“好像她们几个就是一班的。”
　　徐灿阳：“被嚼舌根，肯定不高兴。”

　　“……”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
　　气氛瞬间由沸点降到冰点。

　　有种当着人家面说人坏话的感觉，鉴于这点，他们把话题移开。

　　到食堂的时候，人还很多，闹哄哄的，他们一起排队打菜。
　　旁边队伍不时有女生往这边看，看一会就对着朋友掩着个嘴就跟要说悄悄话一样。
　　帅哥到那都引人瞩目，这点喻灵禾心知吐明，也知道她们看的是那几个。

　　学校菜品丰富，量大。喻灵禾端着餐盘打了个简单的两素一荤。
　　刀拍黄瓜荷塘小炒以及辣椒炒肉。

　　打好后找排连续的空位坐下。
　　和喻灵禾不同，因为有男生在，孔兮蔚和程浔默默叫打菜阿姨少打一些，经此对比，显得喻灵禾吃得格外多。
　　“ 你打那么多吃得完吗，看你好瘦。”对面的直男徐灿阳不由得疑惑。

　　肖宜胥淡扫一眼，想到前几天在她家的时候，喻灵禾吃的好像也是这么点，不多啊。
　　在他的目光中，喻灵禾坦然看着徐灿阳：“不多啊，我就这饭量——一碗饭哪里多了，你小鸟胃啊。”
　　她左右两边拥有“小鸟胃”的孔兮蔚和程浔默不作声，真羡慕这份自在从容，她俩现在都想去再添点饭。

　　出于好奇，徐灿阳又问：“鱼你多少斤？”
　　“1一百零五。”喻灵禾平静回答，说完用筷子夹了块藕片，她快饿死了。

　　“这么……匀称……”
　　受网上风气的影响，105斤好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徐灿阳原本想说重的，脑子意识到这种言语虽然不犯法，但好像也不道德，于是直接刹住，换了个不太搭但没那么重的词。

　　肖宜胥在旁边真想给他一拳属猪的啊，可同时，他又会被喻灵禾的那份淡定感到佩服。
　　他之前认识的女生，大多乐衷于减肥，减肥在她们之间就跟一种传染病一样，瘦不瘦都得减。

　　——九年级要中考那会儿，还有人因为低血糖往教室地面就是一躺。
　　一问才知道是减肥，早饭晚饭不吃，中午吃，吃一小半碗，神奇的是，她本人根本不胖。
　　甚至还是偏瘦的。
　　那女生与现在的喻灵禾差不多高，可她偏要瘦到八十斤，好像那数字有什么魔力似的。
　　目光停在她白皙干净的脸庞上 。

　　孔兮蔚：“我靠，你真有幺零五啊？！”
　　程浔：“可是小喻你看起来好瘦啊。”
　　和她一起的两个女生也是一脸震惊。
　　除肖宜胥外，其他几个人都有点惊诧于她的体重。

　　“很奇怪吗。”喻灵禾惊讶于他们的反应，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反人类的事情，一百零五近斤和她这身高不挺搭的吗，“中考那会儿压力大还有过一百一十四斤的经历。”

　　孔兮蔚跟程浔觉得她更牛了，简直是汉子啊，她们体重超一百都不敢报，她居然还能从善如流说出一百一十四斤。
　　两人暗中竖大拇指，女中豪杰。

　　肖宜胥夹了筷子娃娃菜往嘴里送，等菜下咽，他反问徐灿阳：“ 你多少斤？”
　　徐灿阳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对方回答：“我一百二。”
　　孔兮蔚：“肥猪。”

　　从“脚气”到“肥猪”，徐灿阳一下就不乐意，脑袋微抬质疑对方:“ 你怎么老是诋毁我，我要破防了。”
　　肖宜胥又是一句：“韩国人，爱破防。”

　　句子简短 ，但表达的意思则是格外戳人肺腑。
　　向旭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笑死我了。”
　　徐灿阳听得差点变作弹簧弹起来，但最终忍住了，因为人多，丢脸。

　　荷塘小炒清淡，喻灵禾吃了口饭，然后又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肉，孔兮蔚把筷子伸过来，也夹了一坨。
　　徐灿阳不甘心，他觉得这帮人嘴就跟淬了毒一样：“那我说我一百呢？”
　　程浔：“细狗，这么高就这么点体重，皮包骨。”
　　从迎新杯准备开始，这俩人就喜欢言语攻击他，对别的异性都是客客气气的，就他不一样。
　　徐灿阳两眼一翻，似有千万万语，但最终还是妥协，他说不过程浔：“唉……还好我心态好。”

　　喻灵禾专注吃饭，后面就没搭话了。
　　肖宜胥喻灵禾两人位置错开相对，抬头一眼就能看到她的情况。
　　她低着头吃东西。
　　细嚼慢咽又不会让人觉得磨磨唧唧，就很——斯文安静。
　　许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喻灵禾抬头。

　　心脏骤然紧锁，他急中生智，目光与对方相碰，问了个他觉得很傻缺的问题：“学校的荷塘小炒你觉得好吃吗，没尝过。”
　　喻灵禾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但这并不影响漂亮的眉眼，她说：“好吃的。”
　　“那我下次也点 。”
　　“可以哦。”

　　《晴天》放完，两位播音员念完稿子，喧闹的食堂响起细小的歌声。
　　听调子是林俊杰的《江南》。

　　一中播音员有个共性，就是跟网络歌曲相比，他们更喜欢点这些歌手的歌，百听不厌，词也好。
　　周杰伦，林俊杰邓紫棋还有张靓颖这些换着来 。
　　还有少部分的韩文日文英文歌。
　　吃完，出了食堂歌声更为明显。

　　“——你在身边就是缘，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
　　调子悠扬，如薄雾般铺在学校的每个角落。

　　从食堂到教学楼要走一段林荫道树樱花树，春发冬凋。金灿灿的光照撒在树上，也是出奇的好看。
　　肖宜胥走得很慢，步伐就跟散步一样。
　　后面不远行孔兮蔚在跟喻灵禾讲话，不时咯咯咯的笑。
　　跟喻灵禾讲完，又跑去跟向旭生徐灿阳他们讲。
　　他们两个身边都清净了。

　　美好的景色总会让人心情愉悦，借着这份心情，喻灵禾想到了肖宜胥拍的那些照片：“这光好漂亮，你拍出来肯定也很漂亮。”
　　他们之间好像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陌生了。
　　“嗯？”肖宜胥回头看她，夕阳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薄光，身后人影与树影交叠晃动。
　　那些背景是模糊的，唯有她的形象很清晰。

　　脑子第一反应是喻灵禾在夸他，紧接着想到的是她看过自己朋友圈，看过那张晚霞照。
　　她还是有关注自己的联想到这肖宜胥就有点暗爽。

　　喻灵禾抬头看他。
　　肖宜胥压着内心那份悸动强迫自己低头与她对视。
　　女生干净明亮的眼眸在光的照射中瞳孔有点呈琥珀色，那双漂亮的眼，有他除时间外的另一个世界，瑰丽飘渺，却又格外勾他心神。

　　“爱上一个人是先从眼睛开始的”。
　　第一次听到这话时他还不屑，心说迷信，可他现在信了。

　　肖宜胥沉迷于她眼中的世界，可理智又不允许他这样，他回过神，说：“谢谢。”只有自己知道内心的波涛汹涌，“这个角度拍出来确实会比较出片，有层次感。”
　　“那你带手机了吗，我想看你拍。”喻灵禾笑了笑，语气也扬了几分。

　　肖宜胥觉得自己以前是瞎，她笑起来和平时的文静不同，明媚里带着些水果似的甜。
　　心里痒痒的。
　　他觉得自己目光在这样就会显得很流氓了，虽然对方没感受。
　　他低头，假装看地上根本不存在的石头：“没有唉，有时间的时候我拍了发给你。”
　　“嗯好。”

　　肖宜胥听着，地上光照下的影子移到他前面去，和另外几个影子重叠在一起，光影中，一缕女生的头发在晚风中起舞，肖宜胥分辨得出，那是喻灵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