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探案）》三十八度雪

25、藏经寺（十五）

　　见阿大有松口现象，奚乔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此时屋外看守的人提饭进来，阿大瞬间又恢复凶狠的神情。

　　阿大接过食盒，一打开。

　　饭菜的香味触动奚乔的味觉，加之她已有许久未曾进食，她吞了吞涎水，目光紧紧地盯着阿大手中的食盒。

　　许是她这举动过于明目张胆，被盯之人便拿起食盒，身体向后转了过去。

　　见饭菜与自己无缘，奚乔故作毫不在乎的神情，别过头，视线看向另个柱子上冷静的沈策。

　　只见他双手握拳，麻绳上下摩擦着木桩，细下一瞧，原本勒紧的绳子已有变松的迹象。奚乔此刻已经明白沈策的动机，趁阿大壮汉的视线还在饭菜上时，她匆忙地转头示意另一边被绑之人。

　　不到半个时辰，前方就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奚乔随即变得安分起来。

　　前面那人提上收拾好的食盒，猛地起身，把头转了过来，他一番警告之后，便打开门离去。

　　“吧嗒”一声，屋子又变得昏暗起来。

　　奚乔仰起头，见屋外两人的身影也跟着阿大离去。

　　看来他们是有要事商榷了。

　　见人走远，她利索地用木桩尖锐端上下磨擦麻绳，发出“沙沙”声。

　　她的目光一直警惕地看向门口处，磨绳的动作也是不曾停下。

　　回头之际，她见另一侧的萧景还丝毫未动，不由得喊道：“快磨绳子啊，等着送死？”

　　萧景低头看了眼她手上的动作，慢吞吞道：“不是和方才那壮汉谈拢了吗？你急什么？”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妄想与山贼谈买卖？”

　　奚乔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竟然会轻易相信一个山贼所说的话。
　　大禹定国还没几年，山贼他们无恶不作，不受任何势力管辖。

　　若是知晓他们二人是朝廷命官，恐怕小命早不保。

　　说罢，奚乔收回视线，继续摩擦麻绳，但视线仍旧看向门口的方向。

　　渐渐地，天色暗沉下去，破烂不堪的柴房也吹进了少许的凉风。

　　突地，门被一道大力推开。

　　奚乔止住身后双手的动作，素净的面容上也浮现起谄媚的笑意。

　　“阿大兄弟，商量得如何了？”

　　进门的阿大双手抱胸，没有开口，眼神凶狠，只是冷笑一声。

　　奚乔心下一惊，转念一想，还是有其他策略，好在也是有万全之策在。

　　少顷，门口处少许的白光被挡住。

　　她抬头一看。

　　不知何时，门口旁站了三个满目阴霾的壮汉。为首的那人正是叫什么黑七的山匪。

　　那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语气不悦道：“真以为我们是看上你们的钱财？你们真以为银两能解决一切？”

　　他一番话说完，又扬手道：“阿大，阿二，阿三，给他们一个教训。”

　　说罢，便转头背对他们不再说话。

　　可预料之中的惨叫声并未传来，黑七有些错愕。

　　等他再转身之际，一把凌厉的剑朝他脖颈袭来，周遭的枯枝败叶席卷而起，剑气凛然。

　　他的头猛地一偏。

　　还是没能逃过剑身。

　　再次睁开眼，眼前之人长眉淡漠，五官俊美，但美中不足的是此人手中的剑正抵在他的脖颈上。

　　他又小心翼翼地低头一看，原本供他使唤的三人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抹了脖子。

　　不用猜便知是眼前拔剑之人。

　　一直以来他的目光都在其余两人身上，一个话多，一个财多，倒让他忽略了此人。

　　黑七知晓自己失算，只好面露讨好的笑意，手轻轻地推开剑身，任凭他如何使力也没有推出去半分。

　　不由得后悔答应这桩买卖。
　　命都得交代在这。

　　此时，他身体抖动，奉承道：“敢问阁下是？”

　　持剑之人并未答话，一旁多财之人正欲开口之时，那人只是轻轻地扬手，多财郎君便缄默不言。

　　而那位谄媚娘子也是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靠，从衣袖里拿出花生吃了起来。

　　顿时，周围静得只听得到那名娘子嚼花生的声音。

　　一阵沉默下，黑七终归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这位阁下，抓你们也是无意之举，不如我再给你们百两银子，你们放了我，如何？”

　　“无意之举？”此时沈策寒眸一瞥，不经意道。

　　“是是是。”黑七把头低得更低，被剑抵的地方已经见了血。

　　“不如这样吧，你说出和你交易的人是谁，我们就放了你。”萧景适时走过来，拍了拍黑七的脸。

　　他才不会相信什么无意之举，从黑七不在意钱财时，他就惊觉此人有问题。

　　“这位阁下，我是一个常年待在山寨的山贼，只是在客栈看上你们的钱财，哪有什么买卖。”黑七继续装傻充愣。

　　沈策见此人嘴里没一句实话，索性不再出声费口舌。

　　既然现在不愿说，总有其他办法让他开口。

　　思忖片刻，他唤一旁萧景齐力将人绑在木椅上，手中的剑一寸一寸地移到黑七的手指，以平淡的口吻说道：“我们来玩场游戏，一根手指头换一句实话，你觉得如何？我认为此法可行。”

　　绑在木椅上的黑七动弹不得，口含白布，他一个劲儿摇晃脑袋，瞳孔瞪大。
　　他虽然拦过不少过路人，可着实没遇到这帮歹毒之人。

　　想至此，他又恨起了几日前上山寨游说他的人。
　　还说什么只有三人，也没告知他们三人可以以一敌十啊。

　　萧景挑眉一笑，道：“你看，我也觉得此法可行，开始吧。”

　　视线盯着剑身的沈策闻言，脚微微发力，木椅被推到桌案不远处，他将黑七的手放在桌案上，剑插在离手背的一米处。

　　低头一看，黑七额头冷汗直冒。

　　沈策见此，伸手取下白布。

　　白布一取下，黑七哆哆嗦嗦的声音传来，“真的是我贪财，我真的没有什么上家。”

　　话音刚落，与此同时，一道惨叫声也随之传来。

　　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一节手指“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上。

　　此时还在吃花生的奚乔也是顿住，她没想到沈策竟然是来真的。

　　果然，大理寺卿不愧是大理寺卿。
　　她忍住恶心，不着痕迹地把花生米放回原处。

　　这血腥场面，她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一旁的萧景倒是见怪不怪，他低头，腔调悠闲：“还没有想好吗？”

　　“我说，我说，我全部都说。”黑七惊恐道。

　　萧景悠哉哉地坐在他身旁，一本正经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行踪？”

　　“是……是上面有人透露的。”黑七此时已经见识到他们的恐怖之处，也不敢再撒谎隐瞒，他视线看向自己的伤口，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萧景继而将腿搭在桌案上，懒洋洋地问：“那是谁呢？”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在闲谈辞赋。

　　黑七如今哪敢小瞧他们几人，如同是见到索命的冤魂般，他吓得面如土色，语无伦次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何人，当时是晚上，他们身穿黑衣，看不清容貌。”

　　“你确定是真的没看清吗？”

　　“真……真……真的。”

　　“既然你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我们的行踪，那你总该知道你的上家是谁？你可别说你也不知道你的上家长什么模样。”萧景歪着头，语气幽幽道。

　　这不过是极为正常的询问方式，旁听的奚乔在话里话外都听出浓浓的威胁之意。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沈策手中的剑再次斩向颤抖的手指之时，手指主人突然大吼一声，“我知道。”

　　剑身离手指不过一寸之地停了下来，几人的视线齐齐望向说话之人。

　　黑七不停地吞咽口水，闭眼无力道：“我不知道上家姓甚名谁，那人每次去黑市都戴了一张黑色面具，从行走步伐来看，他应该已过花甲之年。”

　　语罢，他垂下头，道：“几位大侠，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以放了我吗？”

　　一番话说完，并没有回音。

　　沈策仍旧是握着剑，仿佛下一秒就要砍下来，而一旁的萧景则是蹙眉凝思。

　　过了片刻，萧景道：“那人外观还有什么特别吗？”

　　黑七知晓他问的是那名上家，他闭上眼冥想，仿佛想要抓住最后的生机，蓦地，他抬头，语气掩饰不住的惊诧，“他左手手腕……”

　　话未说完，窗棂纸上倏地飞进来一枚银针没入黑七咽喉，旋即，黑七便没了生息，手垂了下去。

　　此时，屋子里有一道人影提上剑望向银针飞来的方向就冲了出去，还未等奚乔反应过来，那人影就刺破窗棂纸，顺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她和萧景则留下来查看黑七的死因，两人拔出银针检查一番，发觉此银针并无剧毒，唯一的问题则是出现在黑七的身体上，飞来的银针应当只是辅助作用。

　　奚乔找了一处宽敞的地儿，把黑七的尸体进行解剖，一看，便大惊失色。

　　黑七腹部含有大量剧毒，肝脏颜色都已变得暗红，胃部还有未曾消化的毒素，其口腔与喉舌处含有粉末状的剧毒。

　　可看出上家对这些人的狠毒，同时也不得不佩服此人行为处事的周全。

　　趁此空暇，奚乔也向萧景打听了不少有关黑市的事情。
　　黑市不受朝廷控制，买卖双方私下达成交易即可。因此有人买人命，也有倒卖珍宝。

　　只要双方你情我愿，交易便算达成。

　　不得不说，黑七这人简直是异想天开，搭上命不说，还被人摆了一道。

　　不知不觉间，距离沈策去追黑衣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时辰。

　　两人在此期间又去隔壁房间解开客栈老板和伙计的绳子。

　　见天边日落西山，倦鸟归林。

　　出去追人的沈策还未回来，坐在门口两侧的两人也不禁发起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