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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Vlog17 落败孤岛孤败落 ...


  •   夜还很长。
      沈持把没送出手的果汁赏给魏既之了。
      魏既之坐在吉普越野的驾驶座,“行,这待遇凑合,给沈老板开车还有福利,头一遭,皇恩浩荡啊。但怎么喝起来有点儿酸,还是热的,我前女友来姨妈就爱喝这个。”
      沈持:“你可以开车了。”

      魏既之:“程老板今儿也过得够呛,刚才他在群里发定位了,你帮我看一下。”
      沈持在聊天记录里刷到自己和窦柠的照片,保存到了相册里,“没空,你自己不会看?”
      魏既之摸出手机来,骂骂咧咧:“自己看就自己看,你们都是我祖宗,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老子明天就回家种树。”
      沈持心情闷燥,“是吗,我帮你订机票,然后找律师稀释你在咖啡店的股权,最迟明早就能办完。”
      魏既之:“开...开个玩笑,何必那么认真呢对不对,您看今晚天气多好,月明星稀,满街的美女,这他妈才叫春风沉醉的夜晚。”
      沈持看向窗外,半阖着眼,一言不发。

      程征野刚去参加完一个行业大会,被各方大佬扣着拍照,要微信,饿了一晚上。
      他找的这地儿在南山脚下,新开的一家bistro,环境安静,会员制,有露天的桌椅和现场乐队,夜景堪称艳绝。
      魏既之停好车,跟在沈持身后进去,他们那桌已经上好了川菜,鲜香麻辣。
      魏既之:“还是程老板实诚,鱼香肉丝儿下饭才能吃饱。我他妈真的觉得那些围炉煮茶都是智商税,搞那玩意儿还不如买毛尖。”
      程征野:“谨慎发言啊,回头你出去被人按在地上打,我在旁边喊加油。”
      魏既之:“呵,老子两百斤,得来个四百斤的才能把我压得住。”
      程征野骂了句“傻逼”,转头看沈持,男人肃着一张脸,比往常更沉默,满城灯火在他身后熄灭,“哎你干什么光喝酒,吃点儿花生米啊。”

      沈持手里捏着高脚杯,垂眼,犹豫了片刻,很认真地问一句:“你会不会追女孩子?”
      程征野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被老豆瓣里的辣椒呛着了,咳了好半天,喝白葡萄酒漱口,打趣他:“沈老板,您都是结过一次婚的人,用得着问我?”

      沈持笑了笑。
      他真的没有相关经验。
      第一段婚姻,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从注册到离婚,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那时候沈鹿凡刚出事,他只在家里的公司占股份,缺乏充足的话语权,力排众议地要把沈奕欣带回沈家,认祖归宗这件事需要绝对的筹码。他当时心里连喜欢的情绪都没有,更不会在乎给一个女人名分。
      第二段感情,他企图用“爱”来开场。其实仔细回想,多年的交往更像是一场自我麻痹的逃避,妙的是,他们互相用对方来逃避,更像是盟友,打通关游戏的队友。说来也风凉,谈了六年,也曾住在一起,各自的心有一多半都不在对方身上。他说的爱,是一座冰山对另一座冰山的惺惺相惜,遥遥相望,从来不想也不能融化对方。最后以放彼此自由作为收场,因为都忍到了极限,谁也不欠谁。

      而窦柠不一样,她像沉睡的火山。他是时常站在风口的人,兜兜转转,注定要去探险。

      沈持把酒杯放在桌上,淡声说:“也是。”
      程征野:“不是你什么意思。我想起来了,一年多以前,你找我喝酒,也是这样挤兑我,你自己郁闷就郁闷吧,非得拉一个垫背儿的,什么人呐。”
      沈持:“不如你先看看自己。”
      程征野:“我,我怎么了?”

      几个大男人私下聚在一起,很少谈自己的私事,说球赛,游戏,热点新闻,股市,投资赛道,非要醉得不省人事,才会在凌晨吐一句真心话,低声说我想她。

      魏既之闷头干完了两碗饭,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苦恼,“大帅逼有屁用啊,你俩还不是被女人甩了,你看我,我他妈不坠入爱河,永远清醒,永远是大聪明。”
      程征野笑了,“这事儿,其实也看脸,你连受爱情的苦的资格都没有,不如下辈子吧,反正你投胎比整容轻松。”
      魏既之虽说人高马大,也十分玻璃心,第一百零八次说:“散伙了散伙了,我当初是失心疯了才跟你们搭伙开店,你们在外风流,我每天累死累活,一个抱抱我的都没有。”
      程征野:“抱抱确实没有,我可以砍你一刀。”

      沈持听着这俩聊天,渐渐放松下来,展开眉头。
      梁江集团的历史深厚,而福祸相依,也受困于此,集团发展到现在,董事局里六七十岁的老古董居多,太过安于现状,凡事以保守思想为主,对市场需求极其不敏感,管理机制落后,争权夺势,内耗也严重。
      他上任一年多以来,为扭转败局,着手整改公司的行政人事制度,激励员工的进取心,解散和合并了一些混饭吃的繁琐部门,注重创新和多种经营发展方向。汽车市场竞争激烈,沿用传统模式最直观的代价就是业绩不佳,没有消费者支撑,最后只能卖壳,老一辈人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新任掌门人大刀阔斧,企业大换血,盘根错节的利益激起了一部分人对他的反对意见,倚老卖老的资深董事甚至在会议室跟他当面拍桌子,问他究竟懂不懂外企和国企的区别,外面那套搬过来未免水土不服。言下之意:抱歉啊,你太年轻,还镇不住场。
      有时他待在凌晨的办公室,连抽烟的心思都没有,真的觉得累,但隔天仍然去机场,飞到其他城市去视察销售公司。很少有力气经营自己的个人感情。

      饭吃到一半,沈持闻到一阵刺鼻的男士香水味。
      覃恺过来了,“哟沈哥,介意咱一块儿坐吗?”
      沈持跟没听见似的,捏着酒杯不屑抬眼,没发话。
      程征野踢了一把椅子,“人畜有别,不方便。”

      被拂了面子,覃恺脸上的笑兜不住了,旁边的杨星夏拖住了他的手臂,她不敢招沈持,柔和地说:“征野哥,好久不见啊,你最近的脾气怎么又坏了。我们才从市集过来,小谈哥越办越好啦,我还以为你也在。”

      气氛被打搅,沈持没兴致再留下,放下酒杯,拿毛巾擦了一下手,懒得开口虚与委蛇,捞起外套走了。搁在桌上的玻璃杯裂开一条缝。

      魏既之原本在旁边的吧台选酒,看这动静,心里有了谱,不做声地跟着沈持出去。
      程征野更听不惯这种谄媚,一点情面不给,“你哪位?”

      一行强气场的男人走远,杨星夏挽着覃恺的手臂,嘟嘴:“怎么啦,他们连面子功夫都不屑做,好吓人。”
      这大约就是仇人,无需粉饰太平,昭告天下的恨。
      覃恺盯着沈持的背影,眼神阴鸷,“给脸他妈不要脸,你看老子逮着机会不弄死他。”
      杨星夏云里雾里:“谁啊?”
      覃恺:“你他妈闭嘴。”

      -

      明天是展览开幕的日子,窦柠不舍得睡懒觉。
      她跟连释迦说好了,只住到这月底。她先回大理,如果身体情况允许,她们再去一趟新疆。
      连释迦近来跟一个体育生小弟弟打得火热,半夜出去,也许怕她没人照顾,凌晨七点又回来了。

      趁还有力气,窦柠继续写自己的遗愿清单。
      没有太伟大的愿望,才过二十五年,完成学生生涯后,由自己把控的人生才过三年,她没走的路太多了,索性很想放弃一切,什么都不做,就待在一个地方。
      她能给自己最大的安慰是,也许那些淹没在画室的画,在她死后有升值和被人看见的可能。这是一个艺术家献祭式的浪漫。
      她今天的小愿望有:买到楼下超市的新鲜樱桃,找到丢失的戒指盒。

      窦柠拆了一箱新买的贝果放到冰箱里,她发现自己有些低烧,没胃口吃饭。
      盛柏郁前些日子在巴黎,昨晚登机前给她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让她联系一下沈持。
      窦柠以为自己听错,重复问了一遍。盛柏郁脾气上来了,撂了电话,直接把沈持的个人资料发给她,附言:这个人预定了画展的一幅画,具体哪幅没定,捐了一百万。
      你到时候接应一下,别冷落了买家。
      画展的另一个目的本就是慈善拍卖,所有善款将捐给特定机构,关爱自闭症儿童。
      窦柠很想推脱。盛柏郁不知怎么想的,犯了固执,还拿她之前背弃师门作为要挟。她只好答应下来。

      窦柠回想了一下,想不出在哪里把戒指盒丢了。
      她这几天没去太多的地方,待得最久的,是自己家,和沈持的家。
      早上十一点多,她给沈奕欣打了一个电话,沈奕欣用告密的语气说,爸爸不在,你可以自己来找。

      走到门口,保安已经认识窦柠了,直接领她到单元楼门口,替她刷卡。
      电梯门打开,沈奕欣在家门口跳绳,看到窦柠眼神一下就亮了,“柠柠姐姐,你快来。”
      窦柠慢慢挪出电梯,小声问:“你家没人吗?”
      沈奕欣:“昂,有我和周嫂。”
      窦柠打开挎包,“姐姐给你买了草莓大福,要不要吃?”
      沈奕欣:“要要要,冰箱里有雪糕,抹茶味儿哒,我给你留了。”
      窦柠:“你少吃冰的。”
      沈奕欣:“咦怎么你跟老沈说话越来越像了。”

      窦柠看了一圈客厅,空间宽阔得摄人。
      厨房里有一个中年妇女在煲汤,周嫂回头:“窦小姐好。”
      窦柠:“您好,我来找东西,很快就走。”

      窦柠蹲下,在沙发和厨房的角落里找。没有。
      她慢慢地往走廊的尽头走,之前在卧室的衣帽间里吃过止疼药。
      门打开,属于沈持的味道充斥鼻腔,她觉得心酸。

      她进了衣帽间,一排深灰色和黑色的西服,熨烫得齐整,没有多余的亮色。
      衣橱里有微弱的灯光,她盘腿坐下,低头看见底层有一个笔记本,沈持的。
      她爱买笔记本的习惯还是跟他学的,只写最重要的话。

      羊皮封面打开,首页写了一句话,窦柠认得沈持的字,他勾勒出的笔画像是花式印刷体。
      Able was I ere I saw Elba.
      那是一行很出名的回文句,翻译过来是,落败孤岛孤败落。

      她看得出神,差点儿忘了自己为什么来。
      也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窦柠回头,神情错愕,“你在?”
      沈持:“嗯,昨天睡的客房。”
      窦柠站起来,把笔记本放回原处,“我来找东西。”
      沈持:“找什么?”
      窦柠:“你不知道,我自己找就好。”

      戒指盒不在这里,沈持的房间没有杂物,衣橱底层也没有缝隙,一览无余。

      沈持看着窦柠的侧脸,直截了当:“我怕你没听清楚,再问一遍上次的问题。”
      窦柠想了想,知道他问的哪句,冷漠地说:“我并不想跟你在一起。”

      沈持伸手,拉住窦柠的手臂,从背后抱她。
      挽留都不会,他只会说:“为什么不?”
      我晦涩,生硬,漠然如枯井,这些缺点我都知道。
      我仍然渴望你跳下来,救我,或者跟我一起下坠。

      怕自己舍不得,窦柠偏开头,“放开。”
      “我后悔了。”前几个字,低得几乎没有声音,沈持张了张嘴,下颚抵在窦柠的肩头,“我他妈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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