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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Vlog05 这爱情无人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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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骤降,让人怀疑春天有没有来过。
窦柠睡醒感觉疲惫,摸过手机看,不过早上七点半,再也睡不着。
小红书跳出评论提示,有粉丝问她怎么停更了。窦柠偶尔在那里面分享画画日常,只有两千多粉丝,每次她PO自己的照片,点赞数倒是更多。
连释迦起床时,窦柠在厨房里忙活,饭桌上有一杯热蜂蜜水。
连释迦整夜宿醉,跟梦游似的,“你在做什么?”
窦柠戴着围裙,为提气色,已画好了妆,她转眼看蓬头垢面的室友,“云南米线啊。你先把蜂蜜水喝了,暖胃。”
连释迦一口气喝完水,把窦柠撵出厨房,“你现在还做什么家务,我还说早上给你点Wagas呢,病人就该吃好点儿。”
窦柠倚在厨房门口,“您要给我点草,这叫给我吃好点儿?花那钱吃沙拉,还不如买两斤排骨呢。”
连释迦顶着鸡窝头,回头训她:“柠柠,小财迷。”
窦柠笑嘻嘻地说:“近朱者赤呀,跟连大会计学的,大众点评里的霸王餐,我跟你去蹭了好几顿呢。”
都市里普通的上班族,都像她们这样,精打细算地过每一天,很少随心所欲地大买特买。
连释迦抽出漏勺挑米线,“什么会计,原来我是一网络乞丐,被我妈呲儿了,现在就是一五险齐全的票据收纳员。”
窦柠进去拿碗筷,“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那些大学同学毕业后有的干起了文身,有的在编花篮,有的在教画画,混得好点儿的,给高级定制做珐琅饰品,还有的在当网红,那才真赚钱。”
连释迦嘴特损:“怪不得人暴发户老板都看不起我们这些大学生,出社会起薪低,还不如去学美容美发和汽修呢。”
窦柠点头,“对,至少手艺在江山在。”
俩姑娘对视一笑,她们的收入还真不一定比得过人家有一技之长的。
窦柠收拾好饭桌,铺好餐垫,“当初我还真的差点儿去学了美发。”
连释迦:“嗯?怎么没听你说过。”
窦柠:“家里没钱啊,我不敢乱用我爸的抚恤金,外婆年纪也大了,哪里有闲钱上大学。那时候也知道有助学贷款,但不确定自己以后能不能还上。”
连释迦:“那你怎么会想学画画的,这专业忒烧钱,虽然你气质真的很艺术了。”
窦柠把先前打好的花生浆端出来,倒进两只好看的马克杯里,“因为想画出一个人的样子,她在我记忆里很模糊,我没有她的照片。”
连释迦点点头,不说话了。
约好的修理工中午来换玻璃,连释迦请了假陪窦柠。
玻璃换完,俩人一起在家打扫,把碎玻璃拿去处理了,客厅恢复干净。窦柠是美术生,很会布置,家里以米白色系为主,韩国INS博主风,哪怕是租来的房子也过出了简单的格调。
连释迦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问中医有没有治疗胰腺癌的方案,然后坐回沙发,“你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窦柠调出一部电影,下午不打算出门了,“真没有,你别管我啦,电脑里的视频电话催了你三遍。”
连释迦进了一趟房间,粗暴地把衣食父母屏蔽了,利落地拍手:“行了!”
“......”窦柠:“怎么,你想辞职了啊。”
连释迦:“别谈我,我他妈就是一混饭吃的。我还没审你呢。”
窦柠曲起膝盖,抱着自己,“审我什么?”
连释迦:“前天晚上哪儿去了,沈持那儿是吧。”
窦柠低头,茶几上燃着一罐蜡烛,她平时不舍得用的珍华乌木,让人沉沦的味道,“欣欣没人照顾,我去陪她,小姑娘挺可怜的。”
连释迦开口就是小作文:“关你什么事儿啊,你又不是她妈,名不正言顺的,沈持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要人的时候就要人,你们一年前分那会儿,也又不来找你,连哄都不哄。他下回再约你,老娘拿拖把杵烂他的狗头。什么高质量男性社会精英,是个锤子!”
窦柠眼含无奈,竟笑出了声,“好了,我以后不见他了。”
连释迦小道消息多,刷了刷微信,连问了几个朋友,“我给你说啊,沈老板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
窦柠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连释迦幸灾乐祸:“沈氏家大业大,个个豺狼虎豹,他出走家族这么久,现在单枪匹马想混到一把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不死也脱层皮。”
城内规模最恢宏的大型企业集团,姓沈,做零部件起家的,前身为机器厂,中国近代最早的兵工企业之一,改革开放后,九十年代初正式更名为中国梁江集团。
窦柠小声为沈持辩驳,“他阅历够啊,为什么不能掌权。”
连释迦戳了戳窦柠的脑门儿,“你成天就护着他,欺负不死你。”
窦柠:“我哪有,他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连释迦白眼快翻上天了,“姓沈的比你大十岁,有什么好,就你像失心疯一样。是我就选路路。”
窦柠哭笑不得,“路路是朋友啊。”
连释迦默了一会儿,“柠,想不想把沈持拉下神坛,疯狂一把,然后甩了他。”
窦柠抱着抱枕,摇头。
沈持那样一个人,城府太深,抵触挽留她,又能第一时间察觉她哭过;生性骄矜寡言,但十分洞悉别人的心头好,三十万的相机说送就送。他过分清冷孤寂,独往自封,不许任何人描摹。
窦柠:“不要了,不想再喜欢他。”她看着投影仪上的电影,连释迦看过很多遍的《前任三》,过了很久,她才喃喃自语:“太痛了。”
连释迦没心思看电影,想着想着,又把自己想哭了,“你说你,又不抽烟喝酒的,怎么会得癌。”
窦柠抽了纸巾给她,小声说:“不知道,也许以前熬夜太多了吧,饮食也不规律,前段时间我一直背痛。”
连释迦是典型的双鱼座,又丧又怀有希望:“我还是觉得,会有办法的,西医不行的话,咱试试中医,我问过我妈了,她也在咨询她的医生朋友。”
窦柠只能说:“哎你别管我了,怪浪费时间的,好好上你的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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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窦柠去了一趟缙云山。
恩师盛柏郁的画室开在这附近,是艺术家会偏爱的秘境森林,每年深秋,林子里会起不散的雾,走在小径上跟寂静岭似的。只是,去年八月川城经历了近半个世纪以来最热的夏天,逼近五十度的高温,山火连烧几天,森林公园里的树被烧掉一大半。
窦柠上次来这是植树节,跟盛柏郁和一帮大学生,背着竹篓去山里种树。
走过一段栽满凤尾竹的路,窦柠推开一扇木质拦门。
院里绿植密盛,背靠青山,空气清新怡神,几个学生在打闹,蹲在一把椅子前,轮番拿着笔玩涂鸦。
他们都认识窦柠,大大咧咧地打招呼:
“哟师姐来了。”
“美女,晚上约个饭行不行?”
“窦窦来写两行字,随便写,我女神写字最他妈好看。”
“干一架吗,怎么是你女神了。”
窦柠脾气好,走过去,挑了一支毛笔蹲下,当真画画,很快画好一只奥特曼,她笑问:“盛老师呢?”
有人指了指旁边的小楼,无声说:“练字儿呢。”
窦柠明白了,盛柏郁又在生闷气。
她进屋,泡好茶再上楼。
身后那堆愣头青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点评她画的东西,顺带互相拉踩:“为什么她画就好看,很特别,你画的那坨哆啦A梦就像被放了气的。”
“我日你哦,你毕业以后出去讨饭,看在同学的份儿上,爷多给你五毛。”
“滚,两路口那块儿是老子的区域,都别他妈跟我抢地盘。”
“大傻逼。”
窦柠上到三楼,角落里堆着画架和颜料,她看不惯乱,随手收拾了几下。
盛柏郁挺古怪一老头儿,教授级别,自己有一个美术馆,为了鼓励学生,设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奖学金。
当初美术馆装修时,窦柠大一,和学院里的同学联系各个工厂,这才有了用破碎瓷砖拼凑出的赛博朋克风外墙,成本低又抓人眼球。现在每个到川城来旅游的人,都逃不过去打卡的命运。
盛柏郁写完,放下笔,习惯性地去端茶杯,碰到一杯热的,眉头略舒展,撩起眼皮:“来了?”
窦柠乖巧地点头,垂眼看字,“盛老师的笔锋里有风云。”
茶汤深浓,盛柏郁吹开茶叶,蓦地笑了,“这几年我就你这么一个不草包的学生,谁知道你毕业就抛师弃祖。”
窦柠站直了,低头说:“您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骂我啊?那车费能不能先报销一下,好贵呢。”
盛柏郁搁下茶杯,负手出门,走到半路转身,吹胡子瞪眼:“我闲得发慌吗我骂你。把毛笔给我洗了,然后来办公室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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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持下午巡视完工厂的流水线,开车去了一家山里的民宿,亲自见品牌创始人。
聊完,他拿着一沓资料回到车里。
作为当红的旅游城市,川城各个赛道待开发的项目太多了,大小餐饮扎堆,而文创这个领域,各品牌也已挤破脑袋,至今没有杀出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头部。
程征野上次提了一嘴,沈持今天得了闲,专程来考察。
傍晚五六点,山里的雨停了,沈持靠在车前抽烟,车载电台开着,没急着走。
指间烟雾缭绕,降不下他心里的躁意。沈奕欣昨晚哮喘发作,连夜送了医院,周嫂又回来了,对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陪护要求,周嫂拿钱办事,也不好多揣测。
沈持看了看后备箱,那里面还有一只没送出手的相机,是他算错了,高估了自己,她没有再为他心软。
烟抽完,安静的马路上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沈持抬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把她等到了。
窦柠看到沈持也是一愣,上次不欢而散后,她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网约车等在前面的路口,她假装不认识他,直视前方地走过去。
窦柠今天穿了一身翠绿色的扎染衬衫裙,很有设计感,露出纤细的锁骨和脚踝,外面一件米色风衣,显身段的款式,腰很细。
沈持静静地看着她,叫她名字。
女人的脚步声片刻未停,浓密的长卷发遮住了她的表情。
沈持越过身,按了两下方向盘上的喇叭。
刺耳的动静,林间雀叽叽地飞走。
窦柠机敏地回过头,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冷:“什么事?”
总不能告诉她,你丢弃的芍药正在夜里枯萎。
沈持目光沉定,说出失去理智的话:“上车。”
对视这两秒,窦柠听到他车里的电台,一道哀怨的男嗓:“这爱情无人证。”
他就像烈性入侵的风,她的罪名叫太易动情。
她狠了狠心,轻声说:“不用了,不顺路。”
沈持还想说什么,身后一辆迈凯伦急刹而停,车头咬得紧,险些追了他的车尾。
车窗摇下,路程北的脸露出来,他仿佛没看到沈持,笑着跟窦柠说:“还好追上你了,说好一起吃晚饭的。”
窦柠顶着那道压迫视线,上了路程北的车。
车绕着盘山公路下行,她取消了网约车,看向后视镜。
傍晚出了太阳。不对,山间那颗散发光芒的咸蛋黄,叫落日。无限璀璨,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