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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回到家,到处乱成一团,几乎无从下脚。禾乐艰难地经过一堆杂物,摸到声源剧烈处——禾清培和唐思麒在书房吵架,尽管竭力收着声音,但仍然刺耳。

      禾乐没见过爸爸妈妈吵成这样,以前顶多也只是呛一两句就停止再冷战几天,吵得赤急白脸是完全没有过的。他踌躇地敲了敲书房门,“我回来了,爸爸、妈妈。”

      两人停了下来,唐思麒扭过头眼眶通红,她踉跄跑过去抱住禾乐,“乐乐回来了。”

      “嗯。”

      禾乐被推着上去房间,唐思麒抽出两个三十寸的行李箱,让他把必要的东西都装上。

      “我们要去哪呀妈妈?”他心慌了一下,抓住唐思麒的手,前所未有的冰。

      唐思麒摸摸他的脑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们去M国,妈妈已经给你看好学校了,不用担心,爸爸妈妈都会陪着你。”

      禾乐想抽开手,但是唐思麒的手像藤蔓一样紧紧拽着,他根本抽不出去,“可是我不想去。”他说。

      “现在不是跟你商量,宝贝儿。”唐思麒的声音沉下去,径直走进他的衣帽间收拾衣服,不容置喙地安排道:“妈妈给你收拾日常用品,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就拿,相机别带太多了,只拿最喜欢的,其他的到那边重新买。”

      禾乐呆楞着站在一旁,好一会儿忘记呼吸,“我们是不回来了吗?”他声音颤抖地问。

      收拾衣服的动作顿住,随后又有条不紊地叠起来,唐思麒有所保留地说:“看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禾乐手心沁出汗,心脏一突一突地跳。

      唐思麒把一摞衣服放进行李箱,厚衣服太多,她费劲地往下压。禾乐走过去帮忙,唐思麒低着头,道:“爸爸的公司出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咔哒一声系上锁扣,利落拉上拉链,唐思麒催促他,“快点收拾。”

      禾乐不知道该拿什么,手足无措地抱起一个很喜欢的模型,但太大了,他又放回去,转身去拿相机。不同牌子不同型号的相机摆满置物架,无从选起,他最终也只是把刚刚摔碎镜头的那台放进行李箱。像是怕M国那边没有巧克力一样,他拉开私人零食柜把里面不舍得吃的巧克力全部搬空。

      沉默地收拾片刻,他说:“我想把小枕头也带过去。”

      “带吧。”唐思麒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疲惫,手下动作却很利索,无悲无喜像是只被本能趋赶着行动。

      禾乐说:“落在纪延廷家了,我现在去拿。”

      突然,唐思麒把行李箱重重盖上,发出一声巨响,“别拿了,浪费时间。”

      “很快的,他说晚上就回来,我过去拿一下,一个小时就好,我还有衣服落在他家里。”

      唐思麒缓缓抬起头,目光森然,语气凌厉,“我说不用拿了。”

      晚餐是过年包的饺子,已经在冰箱冷冻柜存放了一个多月,美味早已过期。禾乐心不在焉地嚼着,桌上安静得令人心悸,没有人想起需要倒蘸料。

      洗过澡出来,唐思麒以明天要早起为由收走了他的手机。他不知道纪延廷回来没有,他明天一大早要去赶飞机势必会失掉钟楼的约,他怕纪延廷傻等。

      不清楚爸爸公司出了什么事,但以目前情况看来肯定是很严重。离开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禾乐有些难过,他还没跟朋友们道别,也还没跟那个坏蛋说喜欢。

      这下是真的要隔着一个太平洋了。

      禾乐悄悄吸了吸鼻子,缓步下楼想拿座机打电话跟纪延廷说一声。万籁俱寂,这时门铃响了一声,大门半敞着,禾清培走到门口弯腰捡起什么东西,他回到书房,拨通了谁的电话,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出来。过了片刻手颤抖着握不住手机,他放下来打开外放。

      两人音量不算大,仅仅可以听见的程度。禾乐从没听过爸爸的声音抖成那样,好像有人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禾清培:“又送来了恐吓信,上面说我要是敢把项目内情说出去就拿我老婆孩子开刀。”

      傅岐:“别紧张清培,资金没能及时回笼谁也不想,当地政策一天一个样这不能怪你。你先带老婆孩子出去避避风头,等事情结束了再回来。”

      禾清培:“傅总,我跟太太说好我就不出去了,你投资矿山的资金是我操作转到海外的,数额太大仅是罚款就几个亿,我实在是没办法安心走。再一个,我走了,其他参与的公司也不会放过我们。”

      傅岐:“矿山项目不是傅氏一家说了算,里面弯弯绕绕很多你也知道。其他几家参与企业就是担心你为了减刑交代其他违规操作,所以才连连恐吓让你不要乱说话。项目开展以来为了方便规避了许多流程,虽然大家一直以来都这么做但放到庭上它就是不合法的,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代表其他人也相信你。”

      禾清培深深叹了一口气,“逃了这一时,以后我们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不能让思麒和乐乐整天担惊受怕挺不直腰杆做人。”

      傅岐:“前阵子你家被翻成那样你还没有意识吗,矿山那么大一块肥肉谁都想据为己有,你代表着我,外面那些人动不了我就会想方设法动你。狱里面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听我的,你就走吧,国内没什么好留恋的。你父母都在外面等你共聚天伦,你太太一家等有机会我也可以帮你送出去,你就放心走吧。”

      禾清培:“我再想想。”

      挂断电话,禾清培的叹息一声重过一声。数十亿的资本外逃罪名压在肩上几乎把他压垮,他怎么都想不通傅氏的海外公司为什么没能及时放款让资金回流。打电话询问查证半宿,凉了半截的心最终化作冰岩。

      翌日清晨,外面的天还暗着,唐思麒进房叫醒禾乐,催促他赶紧洗漱,拿几个面包放在随身书包里,去机场的路上充饥。

      他眯着眼抓起闹钟——5:03

      按照指示做好准备,禾乐敲主卧的门,“妈妈,我好了。”

      唐思麒手忙脚乱地把保险柜里一大堆证件塞进皮包,头也没回,“去楼下看看爸爸好了没有,车来了我们立刻走。”

      “好。”

      太久没打扫,原木楼梯落了一些灰,穿着棉拖鞋踩过有很大的脚印。说不清道明的情绪作祟,禾乐走下去的时候数了数楼梯的层数——21格。内心好像知道这次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最后时刻他很仔细地观察这个住了快七八年的家。

      小时候是住在公寓楼的,后来爸爸从原公司辞职出来单干,与人合伙开了事务所,他们才换到这个大房子。

      这个房子对彼时事业刚有起色的禾清培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但房子有漂亮的庭院,朝向绝佳的阳光房,以及周遭幽雅的环境,无一不令他和唐思麒满意。最终咬咬牙,还是交易了下来。

      餐桌和矮柜上总是摆满应季的鲜花,到了特定节日,屋内会挂闪闪发光的饰品。冰箱总是满的,餐具会配合桌布的花纹选择不同的套装。美满得令人艳羡的家,现在却显得一派颓唐。

      禾乐敲响书房木门,无人应答。门缝没透出光,担心禾清培昨晚处理事情太晚睡过了,他又敲了敲,提高音量,“爸爸,我进来了。”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扑面而来的奇怪腥气,禾乐摸索着打开书房的灯。

      “爸爸?”

      禾清培坐在面朝花园的单人沙发上,禾乐只看见垂落在侧的手臂。他往前走,暗色地毯不知道洒了什么东西,染污了一大片。

      “爸爸。”禾乐走到禾清培面前,全身像被闪电劈开,瞬间尖叫唤醒远近枝头上的鸟。

      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唐思麒从二楼跑下来,“怎么了乐乐。”本就憔悴的脸血色尽失,唐思麒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拖着他离开书房。她慌乱地走到厨房打开橱柜拿了两瓶牛奶塞给禾乐,又去拿了一管能量棒塞给他。

      嘴里念念有词道:“还有什么没拿?还有什么没拿?噢对了,拿件厚外套,那边刚化雪,是最冷的时候。不要毛呢的,得羽绒,得羽绒才行。”唐思麒语无伦次地说着注意事项。

      禾乐双眼嗜满泪水,“妈妈,妈妈......”禾乐一把抱住她,她终于像电池耗尽的小汽车一样停下忙碌的动作,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报警吧,妈妈。”他抽噎着说。

      唐思麒瞬间回过神,“不,不能报警。”黯淡下去的瞳孔死死盯着禾乐,重新燃起火焰,“乐乐,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她帮他把头发捋顺,如同发誓一样坚定的口吻说道。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拽着禾乐上楼,给他套上一件很厚的长款羽绒,又给他围了围巾戴了毛毡帽。三月的海城并不适合这样的打扮,不一会儿,禾乐就闷出了一身汗。

      “妈......妈妈......”禾乐的嗓子几乎哭哑,但是没有多余时间给他难过,接送的车辆来了,闪了闪远光灯,阴暗的别墅像裂开一道闪电。唐思麒打湿毛巾给他擦了脸,声音平静道:“爸爸是为了让我们以后的安稳生活才做这样的选择,如果你继续哭,那爸爸做的一切就没意义了。”

      禾乐紧咬牙关,竭力忍住眼泪,半张脸陷到围巾里,几乎窒息。唐思麒没让勤叔进门,只把几只大箱子推到门廊让他搬上车。

      两辆车装满,上路。

      勤叔多嘴问了句:“先生呢?”

      唐思麒握紧禾乐的手,脸色沉静,“他不跟我们走。”

      “这样啊。”勤叔没觉出什么不对,顺着话说,“你们这次陪乐乐出去读书一年半载不回来,公司肯定有很多事需要交代的,先生应该很忙。”

      天刚蒙蒙亮,等早班机的人很少,大多数是出差公干的职场人士,默不作声的两母子组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值完机,交了远超机票价格的行李金额,禾乐心如死灰地坐在候机室。

      广播播报登机信息,唐思麒拉着他往登机口走。咚、咚、咚,嘈杂的背景音消失,只剩下越发响亮的心跳。递上护照和机票,摘下围巾和帽子,确认完毕,准许进入。

      他们第一个登机,周围还没人。禾乐把遮光板拉下隔绝刚升起的朝阳,问:“爸爸是因为傅岐才自杀的吗?”

      唐思麒开飞行包的动作凝滞,一只拖鞋从敞开的口掉了出来,她转向禾乐,“谁跟你说的。”在铂金包翻了翻,禾乐的手机依然静静地躺在里面。

      禾乐垂下眼帘,攥紧背包的卡丁车挂件,轻声说:“我见过那支钢笔,插在爸爸喉咙的那支,傅岐用来签过文件。”

      无声的,一滴泪从唐思麒眼眶滚落。禾乐才发现,妈妈眼尾长了几条皱纹,没有化妆的脸与记忆中总是快乐、优雅的女士相距甚远。

      她把手机还给禾乐,声音像被沙子碾过,说:“跟你的朋友们告个别吧,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开机,跳出几条信息。

      周遥西说纪延廷问他好几次他们密谋了什么,好像很想知道;岑辰问他身体怎么样为什么提前走了;庄晓宁问他晚上能不能去他和周遥西房间开黑。

      最后,还有纪延廷,问他到家没有,出了什么事,记得回电话。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踏着七点发的。

      纪延廷:【我已经起床了,你要是敢睡过头迟到我就绑架你的月亮枕头。】

      泪水模糊了双眼,屏幕闪了闪,还是纪延廷的消息。

      纪延廷:【想要回枕头就自己来我房间拿。】

      禾乐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一滴泪掉在屏幕上,碎开。他把手机关机,道:“还是不说了。”

      如果一一告别,他可能会忍不住从尚未关闭的舱门跑出去,也忍不住让纪延廷再次陷入白蛋会孵化出小鸟的虚妄中。

      再见和我爱你不应该同时出现的,那只会让人心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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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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