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和你的距离》是西七七呀

24、龟虽寿

　　回到队里，氛围和之前有了点不一样。那几个澳洲队友依旧对陈佩乔不友好，但鉴于这次处罚结果起到了警戒作用，他们还是收敛了一点点。
　　陈佩乔对澳洲队友的“硬刚”让他们知道了不能继续肆无忌惮地欺凌亚裔队友。虽然大家依旧相互看不顺眼，但他受伤的那次对抗赛让他们看到了他的实力，对之改观不少。
　　王知温像是鹬蚌相争里得了利的渔夫，因为那几个人的禁赛，他和陈佩乔他们能上场的机会多了一些。
　　手术后他的旧疾痊愈，刚开始那几天还得要收住，后来越打越放得开，状态比以前好了许多。和蜚蜚聊起，还在加班的她也跟着一起高兴。
　　他说：“饮水机球员应该很快就要有机会表现了！”
　　夏季联赛正式开始，这边的球队不多，小组赛赛程较多陈佩乔和王知温都被列入了首发。两人表现都不错，陈佩乔有点找回了当初在国内和邱冬意一起打球的感觉。
　　前几场比赛旗开得胜，教练也更认可了陈佩乔的能力。他的英语也慢慢好了一点，能更流利地和团队交流融合了。
　　国内也能看到直播，蜚蜚有空的时候会看，但她实在太忙了，很多时候只能回看。倒是康济民和江翔两人超级有空的，每到有陈佩乔那支球队的比赛就约一起看，两个加起来一百岁的中年男人学会了用手机投屏，对着电视机慢慢看，一边看一边嬉笑怒骂，像极了过去一起追星的少年时光。
　　觉得陈佩乔打得不好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想要指正他务必要改过来的问题时就立马给他发微信，也不管他其实在场上根本看不到手机，只能在比赛结束后才回去慢慢听语音留言。一边听，一边复盘自己的问题。

　　随着赛程加进，比赛难度越来越大，陈佩乔的好盼头很快迎来打击。还没够两个月，那三个明明说了要被禁赛的澳洲籍队友就被重新启用，理由是现在正在打比赛，为了确保赢面，不得不尽快让他们回归赛场。
　　“禁赛的判定只是内部处罚，和整个联赛无关，说到底就只是为了宽慰一下我们这些被欺负太久了的亚裔球员的情绪，免得起了乱，影响比赛。”王知温看透了这些套路，也推心置腹地如实告诉陈佩乔。
　　这天王知温约了陈佩乔到训练基地两公里外的沙滩散步，知道他不满教练组的做法，也知道他心有郁结，便约他出来散散心。
　　“你不要太消沉。之前你还说过觉得我们队没有求胜欲，现在真的到了打比赛的关键期，你能感受到了吧？实话告诉你吧，我有收到消息，球队赞助商已经对我们队的表现很不满意了，估计是以前也堆积了不少情绪，听说要是这次联赛还打不出来，接下来就要撤掉赞助了。现在正是打比赛的关键时候，我们球队要出成绩，只有球队有成绩我们才能继续在这里打球，我们才不会至于失业。陈佩乔，你换个角度想想，这样做其实是为了全部人，其中也包括了你。”
　　他承认陈佩乔有实力，但现实是他实力的确不足以让球队重用他而放弃那几个更有实力的澳洲队友：“你先不要不服气，等未来你有足够实力了，你也能享受这种待遇。只是到时候这种不公平的做法的受益者是你了而已。”
　　如果你足够强大，你就会成为被偏爱的那个，到时候你就不会再埋怨待遇不公，你只会觉得那是在凭实力说话。

　　陈佩乔思考了好久这一番话，深夜了也没能完全消化掉。睡不着，轻手轻脚起来，隔壁王知温正在打呼噜。陈佩乔走出宿舍，沿着硕大明亮的月光慢慢往前走，最后还是决定打电话给蜚蜚。
　　蜚蜚这天有点感冒，蓝卓宜陪她去看医生。刚刚回到家，正在睡觉，听到了陈佩乔的电话。
　　他给她说自己的疑惑，他承认王知温说的有道理，只是现在的他还难以接受。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更多的机会，现在说没了就没了，像是自己好不容易打下了一点点江山转头就被被别人侵略了。
　　“我啊，突然又要做回饮水机管理员了。”
　　蜚蜚说：“没关系，很多球员都是从饮水机管理员做起的呀！”
　　“饮水机管理员，终有一天也会走到前面去的。”
　　“很多人都是大器晚成的，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拼得起。”
　　就像王知温说的，只有让整个球队打出成绩来，他才能留下来，才能继续有机会出人头地。如果连球队都没了，他也就没有任何地方追梦了。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在做好后备替补时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有一天能成为那个亲自打破规则的人。
　　蜚蜚也给他说最近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事。也像陈佩乔那样，她也会遇到抢功劳的领导或是同事，会遭遇不公平的待遇，会在表现出众时遭到别人的嫉恨和编排，会在做错事时被骂得狗血淋头，会即使生病了也要抗住先搞好手头上的事。她说：“当时觉得好像好难的事，后面也就过去了。过去了再回首想想，就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关关难过关关过，过了就过了。
　　“佩乔，其实真的不难的，我们呀，一点一点地慢慢进步，哪怕现在只有龟速那么慢，坚持一下，也会挪动到前台去的。乌龟呀，再怎么慢，只是从饮水机到球场的一点距离，最后也一定能走完，能跨过去的。”
　　她跟他说“龟虽寿”，你看“龟”字和“贵”字其实是同音的，意思是速度很慢但是长寿的“龟”是很珍贵的，因为它会一直坚持，和时间做抗争。
　　如果我们很难成为一跃千里的骏马，那就做一只缓慢但一直在前进的乌龟吧。即使很慢，很慢，只要能走下去，未来一定能到达终点。
　　只要还在赛道上，只要还在路上，往前走，不放弃，不停下，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重新启用那三名澳洲队友后，球队实力又上来了，打到了夏季联赛的半决赛。半决赛里陈佩乔只在第四节里作为替补上场五分钟，贡献四分、三个篮板和三次助攻，成绩还算不错。只可惜出场时间不算长，能给别人留下的印象不多。
　　他听从蜚蜚的建议，开导自己说有上场就是好事，能抓住一次机会也是好事，坚韧的乌龟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不要心急，不要气馁，坚持下去。

　　夏季联赛里球队表现不错，球队给大家兑现了一些奖励。陈佩乔领到了一笔尚可的奖金，趁着休息时他拉上王知温到附近买了一条项链，铂金的，不算很贵，不然蜚蜚又会念叨他乱花钱，勾着一枚弯月吊坠，让他想起大学里曾和蜚蜚走过的每一个有月光的夜晚，也想起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模样。
　　那时候刚好临近蜚蜚生日，收到快递那天刚好是她生日当天。她欢欢喜喜戴上，难得自拍发了朋友圈，配文是“不管多远，我们看到的依然是同一个月亮”。
　　陈佩乔当时正在训练，训练结束看到这条动态时它已经被共同好友们点赞评论了一遍。
　　吴水月：哦，是我名字的那个月吗？
　　胡默：远在国外的某个人说不定要比我们晚看到同一寸月光！
　　邱冬意：啊！我也想和蜚蜚看同一个月亮！气死大乔！
　　李瑾：蜚蜚生日快乐！祝福我们蜚蜚快点等到她的月亮回来。
　　丁佩瑶：蜚蜚生日快乐！祝福我们蜚蜚快点等到她的月亮先生回来。
　　蓝卓宜：蜚蜚生日快乐！祝某个远在国外的人能快点回来拥抱他的月亮小姐。
　　?????
　　蜚蜚给他看自己亲手做的蛋糕。这天下午她休了半天假，回到了大学门口的面包店，店长很开心她回来，借了后厨给她用。她便自己给自己做了个蛋糕，晚上和蓝卓宜她们约了一起吃饭，带上了这个蛋糕，一起庆祝。
　　吃完后收到结束训练的陈佩乔发来的信息：“祝我们蜚蜚生日快乐呀，祝我们蜚蜚健康平安，一切如愿。”
　　她回复：“反弹！”
　　反弹给他，她的生日愿望里，三分之一是她、三分之一是爸爸、三分之一是陈佩乔，三个人，她都希望能健康平安、顺心如意。
　　陈佩乔说：“会的，都会如愿的。”

　　新的一轮训练开始，陈佩乔的实力在慢慢变强，掌上的茧子越来越厚，体脂率在逐渐下降，双臂和双腿的肌肉线条愈加明显流畅。偶尔臭美时他会给蜚蜚发自拍照，有一次蜚蜚同事看到了陈佩乔的照片，夸她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健美小哥。蜚蜚想了想，说是以前在路边捡到的。
　　同事只当她是金屋藏娇般低调，笑道：“哪里有这么好看的人可以在路边随便捡？”
　　好像也对。应该不算是她捡到了陈佩乔，而是陈佩乔捡到了她。

　　江翔和老赵在几个月后吵了一架，起因是老赵说亲戚家有个很不错的男生，也在苏和，想介绍给蜚蜚。江翔推了好几次，说了蜚蜚有男友，让他不用费心。老赵不死心，依然继续说，这天江翔正在忙，老赵懒洋洋地坐在一旁不帮忙，嘴巴却喋喋不休地说着闲话，说着说着又扯到了蜚蜚身上，说她也老大不小了，飘在苏和那么远的地方没个照应，整天幻想未来自己的男友真的能成为篮球巨星，不切实际，还不如早点收心，结婚生孩子去。
　　江翔往日也就忍了，可是这天老赵不识趣，说个不停，踩着了江翔尾巴，让他忍不住脾气。两人吵了起来，把过来借体育器材的学生们都吓了一跳。最后还是老李来了才把两个人劝了下来，彼此都怒气冲冲地下班回家。
　　江翔自然不会和蜚蜚说这些事，她是后来和康伯聊天才听到的。康济民和她说：“不用介意这些人，他们就是目光短浅，看不得别人太好而已。你爸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不用担心。”
　　对着康济民，蜚蜚第一次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教练，你说假如佩乔他真的不能如愿成为职业球员，这辈子都没办法成为他偶像那样厉害的球员，会怎样？”
　　这个问题，陈佩乔问过她，她温柔耐心地和他说没关系，不会怎样，一切都会是好的，只要坚持努力，一定可以的。胡默也问过她，她坚定地说她相信陈佩乔。蓝卓宜和丁佩瑶她们也问过她，她充满期待又半开玩笑地说那就回来咯，人生还会有无限可能性。
　　她一直做这个问题的解答者，从未敢问出自己的疑惑。直到这天老赵和爸爸吵了一架，逼使她也生出了一丝恐惧迷惘，问出了这个问题。
　　江蜚蜚，其实也会害怕这种坏情况。
　　康济民，也曾在柏溪四中做老师，蜚蜚是他带过的最后一届学生。在蜚蜚因伤病离开柏溪四中篮球队后，他也卸去了教练一职。当年是他亲自和江翔说的蜚蜚将来会被身高、体格等各种原因限制她在女子篮球这条路上的发展，也是他在经过综合研判后劝说江翔不要再让受过重伤的蜚蜚走职业道路。在蜚蜚收拾完全部东西正式离队的那天傍晚，康济民请她去喝奶茶。
　　那时候他还没接手家里的凉茶铺，觉得大多数女孩子都会喜欢喝奶茶。蜚蜚却拒绝了他的提议，说：“喝凉茶呀，奶茶太甜了。我以后运动量就要急剧下降了，不运动还喝奶茶，我怕要长胖！我们要喝凉茶，对身体好！”
　　两人一人一杯癍痧，对着夕阳发呆。喝完一杯，蜚蜚问：“教练，我以后不能做职业球员了，我不能超越我爸以前的成绩了，你说我以后会怎样？”
　　康济民给她续了一杯癍痧，说：“不会怎样。你会长大，健康平安地长大，成为漂亮的大姑娘。你虽然不会成为优秀的职业篮球运动员了，但是你也还是会很好的人，会读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也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篮球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不会是全部。”
　　“蜚蜚，现在我们暂时可能没办法让一切变得更好一点，但是也不至于会更坏。只要再努努力，稍稍变通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爸爸江翔最后也没能成为战绩彪炳的球员，但这并不妨碍他结婚生女，成家立业。即使后来遭遇家庭变故，他也还有蜚蜚、有朋友、有工作、有爱好、有普通又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