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他欺我眼盲》明月玉麒麟

62、第 62 章

　　檀追道：“还请舟游长老说，白鹿仙君已自爆仙髓，再无神力。”

　　舟游愣了一下：“这是为何？”

　　檀追轻齿：“这么多年，我也有些乏了，就当是给我个借口休息一场罢。”

　　月上兰怔然：“阿追，你要锁山？”

　　檀追：“阿兰，还是你最了解我。”

　　月上兰：“你这重开山门不过五百多年，又要重新锁山？”

　　檀追看了看窗外景象，“五百年，我感觉仿佛已然万年光阴，如梭而逝。”

　　月上兰：“那，小春生该如何？”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一颤，道：“对于芙蓉来说，留在幽冥之地，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他出生于幽冥，本就不该留在我身边。”

　　“我已然给他选好了后路。”

　　“留下了些许修罗心法供他修炼，还有许多同类在那里，应当是不会寂寥的。”

　　月上兰有些不依不饶道：“他向来是最为粘你的，如今刚成年不久，你就舍得从此锁山，不再看他？”

　　檀追垂眸：“如今，我已然自身难保，若是再把他牵连出来，恐怕两败俱伤，不如各归其路。”

　　他的眼神落在房门外，突然凌厉起来。

　　月上兰和舟游回过神来，同时朝着门外看去。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一把拉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神君，听说您自爆仙髓，先下如何了？”天君青盛快步走进来，面露担忧，连忙询问。

　　檀追微微一笑，“并无大碍，只是要锁山静养一段时日。”

　　天君青盛面露惊诧，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舟游。

　　舟游作揖道：“禀报天君，神君眼下仙髓已散，神力全无，锁山静养的确是万全之策。”

　　天君青盛惊讶无比，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

　　“神君可还有恢复的可能？”

　　舟游对上檀追的眸子，了然道：“怕是不太可能了，这仙髓是神君天生所得，已然是万中无一，如此消散，不知需要几个万年轮回，才可复生啊……”

　　天君青盛愣在原地许久，似乎不太能接受。

　　“眼下三界清明，多亏神君舍己引爆仙髓，可我这个天君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叹了口气，道：“不知神君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神君说出来，本君一定做到。”

　　檀追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

　　天君青盛笑道：“大可说罢。”

　　檀追眼神凌厉，一字一句道：“还望天君保证，从此不再踏入幽冥之地，遵守三界契约，各自持恒，归守本心。”

　　天君青盛脸色一僵，许久才道：“好，本君答应你。”

　　檀追莞尔：“如此，便谢过天君。”

　　……

　　白鹿仙君神力全无，自锁方寸山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三界。

　　天君青盛也颁下契约，答应万年不再妄动干戈。

　　三界恢复清明。

　　幽冥之地，落日村落。

　　乘风小楼已然过了三个春夏。

　　少年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并无变化，他下意识地想要寻找那道身影，辗转却无果。

　　屋外一阵动静吸引了他，他几乎是夺门而出。

　　却霎时间愣住了。

　　一群顽石小人在院中忙活着，个子都不高，有的在浇花种菜，有的在喂鸡捡蛋，有的在打扫院落杂事，有的在厨房忙里忙外。

　　倒是热闹。

　　不一会儿，它们就都发现少年醒了。

　　它们一齐朝着少年作揖，又继续各做各的事情。

　　只有一只顽石小人屁颠屁颠地捧着一个匣子走来。

　　随春生疑惑看去，将那险些将小人压到的匣子拿起来。

　　上面熟悉的降真香触动了他的神经，少年连忙将匣子打开，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封放得整齐的信件。

　　随春生迅速地将信件拆开。

　　檀追的笔迹他十分熟悉。

　　芙蓉，见字如面。

　　为师耗费了些许心神，捏了这些顽石出来，都是幽冥蓝海的河床石，常年经受，已然有了些许灵气，要比方寸山的木头疙瘩聪明许多，想来也能将你照顾好。

　　为师寻找出许多修罗心法，配上这把去苦剑，定能助你。

　　原谅为师，不辞而别。

　　好芙蓉，心肝芙蓉，芙蓉。

　　随春生捏着信纸，已然落下泪来。

　　他明白自己又被丢下了，总是会被丢下的。

　　随春生看向匣子里，的确有几本心法，和一把通体玄黑，挂着红珊瑚流苏的剑。

　　这把剑要比他的探雪剑张扬许多。

　　他缓缓抽出剑身，那玄黑的剑鞘之中，却是火红云霞一般的剑刃，那剑身之上，刻着一排小字——鲮鲤去苦剑。

　　这把剑刃就像是长尾鲮鲤耀眼的尾巴，叫人移不开眼。

　　他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他将那信纸碾碎。

　　少年的声音颤抖，带着不解的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既然要骗我，为何还要爱我，为何还要怜我，为何还要疼我？！为什么为什么……干脆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干脆就什么都不要留给我，干脆就这样让我自生自灭……”

　　他痛苦地蹲下身，手里攥着那把鲮鲤去苦剑，恨不得将它捏碎。

　　“我不要爱你了……我恨你……我应该恨你的……”

　　“可我为什么，恨不起来……”

　　一旁的顽石小人被他的哭声吓到，纷纷凑上前去，发出一阵咕咕声。

　　“咕咕咕……”

　　随春生被它们吵得不行，正想发怒，却见其中一个顽石小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轻拍他的肩膀。

　　紧接着，它竟然哼出了一段曲调。

　　这曲调他太过熟悉，是自己师尊经常用来哄他入睡的曲调。

　　少年的心口刺痛了一下，险些呼吸不上来。

　　“不许唱，不许唱……”他一把推开那顽石。

　　顽石小人被推得一趔趄，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不解地看着他。

　　随春生对上它无辜的眼神，竟然会有些于心不忍。

　　“对不住，但以后别再唱了。”

　　顽石小人似乎听懂了，低声：“咕咕。”

　　一旁的几个顽石捧着饭菜过来，咕咕咕地催他吃饭。

　　随春生眼下根本没有心情，只道：“你们吃，我想睡会。”

　　说着，便将房门合上了。

　　一群小人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随春生回到房中，环顾一周，不由地想起在这房中发生的一切。

　　他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的剑丢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剑身重重砸在了墙上，又落在地面上。

　　地板被凿出个洞来，剑柄上的红珊瑚穗子散落一地，有几颗迸裂四散，几乎粉身碎骨。

　　芙蓉小仙君把自己闷在房间里面数日不出，顽石小人多次旁敲侧击无果。

　　少年经常拉着它们一起喝酒，总是会喝得东倒西歪，最后被顽石小人一同拖到床榻上。

　　一日深夜，随春生不知道是今日第几次喝得烂醉，他正趴在躺椅上睡觉，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响声。

　　还有一阵焦急的咕咕声。

　　他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叫道：“你们又在干嘛？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声音却愈发大了几分，有一个顽石朝着他快步走来，还不忘伸手去拽他。

　　但是喝醉的少年就像是一滩烂泥，它们费了半天劲才将人拽起来。

　　一个顽石端着醒酒茶往他嘴里灌了半碗，随春生咳嗽了两声，猛然睁开眼睛。

　　只见，这群顽石抬着一块石板在他面前，咕咕咕个不停，似乎想要他查看。

　　随春生提了提耐心，垂眸查看石板。

　　石板上展现出来的画面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平坦的石板上展现的是幽冥之地的景象。

　　在幽冥之地的边界，似乎出现了很多飞窜的不明气息，那气息不像是魑魅魍魉，也不像是魔化的气息，倒是很像修罗气息。

　　它们四下飞窜，所过之地都乱作一团，飞沙四起。

　　随春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顽石小人指了指石板的中心，那里是一处旋涡风眼，周围被幽冥河流环绕。

　　顽石焦急道：“咕咕咕咕！”

　　随春生看去，只见那旋涡风眼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不停地朝着周围扩散吞没，那些逃窜而出的黑气，正是修罗气息。

　　“这，这风眼封印似乎要消散了。”

　　少年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若是风眼松动，将里面的修罗魔兽和余孽残魂全然放出来，将会将整个幽冥吞没，变成真正的无主之地。

　　并且，边界的屏障可能也会就此破碎，这些上古修罗可能会借此逃窜而出，难免不会祸乱三界。

　　但是转而一想，随春生就重新躺了回去。

　　不就是三界迸裂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种事情，只跟那群清风霁月的神仙有关系，跟他这个修罗魔头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将风眼的封印打破的。

　　一旁的顽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立马着急的不行。

　　随春生被它的样子逗笑了，“小家伙，着什么急，我们就在这里吃好喝好，扰不了我们兴致。”

　　顽石小人跌跌撞撞，将一旁的竹编篓子扣在了自己的背上，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还不忘用手指着他。

　　像是一个背着大锅来回奔逃的人。

　　随春生歪了歪脑袋，“你喝多了？”

　　一旁的顽石小人捶了他一下，指了指背着篓子来回乱转的顽石，又指了指他，咕咕咕个不停。

　　他来回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道：“我？背锅？”

　　一群顽石小人立马点头。

　　随春生诧然：“我为什么要背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