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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回到农庄后开始收拾行李,裴二问:“咱们住洪家好几天,临走前还揍了人家的新姑爷,虽说那人活该,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招呼一下,免得反过来被史秀奎背后污蔑,到时候洪家会说外乡人不懂事。”

      朱公从曹家兄弟那里听了讲述,也让他们去说明下情况。

      也是巧了,洪家母子出门走亲戚,乡人们说要到晚间才回。

      于是一行十人,只好牵马背上包裹出庄离去。

      哪知才走出庄子门口,就遇上了熟人,正是潘家祠堂的门房。

      他满脸堆笑,热络道:“诸位,潘家老族长想请你们过去。”

      朱公道:“多谢盛情,我们正要离开府州赶路去。”

      门房叹口气:“那恐怕你们是走不了的。”

      乔楷笑道:“怎么,你们还想拦着人不放?”

      口吻里有些不客气,门房连忙摆手道:“别,您别误会,邻近州县最近有些不太平,番邦的土匪和西夏人轮流做乱,大前天附近的一个乡村刚被打劫!没有吓唬您的意思,只是想劝一句,犯不着这么急着走。”

      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很意外。

      门房察言观色,立即道:“不如先住在我们祠堂,潘氏一族人多,消息也灵通。”

      乔妹问:“你们祠堂不是不许女人住?”

      门房袖手回答:“男客住祠堂,女客可以住族长家里,最近我们大小姐省亲回来,可以招呼女眷。”

      前倨后恭,这种态度转变也太大了。

      盛凌云反应最快,她冲门房招招手,等他走近后压低嗓音问:“是不是上午我们揍那小子的事儿,你们族长知道了?”

      门房击掌道:“可不!老族长感谢你们帮忙,否则那无赖不走,那张嘴不知道会怎么编排。”

      这下道理就通顺了,大家都觉得可以去。

      路上盛凌云和裴二并辔而行,她问:“原书也有这遭吗?”

      裴二摇头:“原书没有,仅是说看水秋千时,那座石桥塌了,导致不少人落水。”

      所以那天他才说会出事儿,把挤在桥上看热闹的她给带走了。

      “但自从咱们进了法门寺,事情就变了,”他说:“这就是我的苦恼,过去的经验有时灵验,有时又非如此。”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起庙里偷听到的那段香艳对话,裴二吐下舌头,又悄悄瞥眼对方。

      男丁们住进祠堂后,朱公认为很有必要拜访潘族长当面致谢。

      场面上的应付,向来都是他和乔楷出面,等到两人说明来意,仆人便将他们引至会客厅。

      不一会儿,就听见“咣咣咣咣”,是铁核桃被攥在手心练劲的动静。

      人未到,声音先到了。

      大家见面,先说了些场面话,潘公得知乔楷来自汴梁,还问他一些和京城画界有关的掌故,并拿出自己收藏的一些画作请教。

      乔楷自幼在大内,什么样的超凡神品都见识过,自己亲爹更是现成的丹青妙手,等闲画作都不入他的眼。

      因此看了几眼潘公的收藏,他差点说:“画作收藏讲究一个稀缺,人走了会贵很多,要不您再等等?”

      毕竟修养颇深,最后他还是忍住没说这些话,仅耐心敷衍了几句。

      很快地,大家便把话题由字画转到州府的折家。

      潘公虽已致仕,说起话来还是一口一个折家军。

      就听他道:“我们折家军,甭管文的、武的,能管大事儿的人都必须带过兵、打过仗,这一点和中原不同。因为折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要‘学汉唐’,只有敌军检验过的官儿,才算有真才实学,卫、霍那就是比李广强!”

      乔楷听了不以为然,朱公忙道:“边境和中原不同,确实需要折家军这样的骁勇善战,非如此不能守住大宋门户。”

      正说话间,突然有人来找潘公,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老头子原本握着茶盏的手就象被黄蜂螫了似的一哆嗦,口中失声喊道:“哎!”

      茶杯跌落在地,顿时摔得粉碎。

      只听他问:“从井里捞出来了吗?”

      家仆也被他吓到了,忙说:“捞出来了,不是咱家二小姐。”

      潘公松口气,对他说:“那快去继续找啊,不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算个什么事儿呢?”

      交代完这些,他脸色惨白,转头对朱公道:“是我失仪了,客人莫要见笑。”

      朱公本来还想说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以父亲的身份来安慰对方。

      哪知道潘公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把他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因为他说:“有时我宁可她死了,也不想她真闹出那样的丑闻。”

      朱公自己也读圣人书,推崇儒家,可他和那些老学究不同,觉得一味讲道学的人倘若钻入牛角尖,简直无药可医。

      何况接下来这位潘公开口“人心”,闭口“义理”,大家根本说不到一起。

      于是又聊了片刻,便都告乏离去。

      送走客人后,潘公躺在藤椅上摇扇子纳凉,脑海里一会儿是早些年他战场厮杀的血腥场景,一会儿又是小女儿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幼时。

      转瞬间,小小的幼童变成他那个乖戾不听话的女儿,令他心头一紧。

      很快地画面又变了,这次是一口水井,里头伸出纤细的十根指头紧紧扒住井沿儿,还有凄厉的喊声:“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再说女孩子们搬进了潘府,向潘家大小姐致谢、应酬的是盛凌云和莲生。

      那位大小姐虽已有三个娃娃,但仍身量修长,容貌娟秀。

      她见前来拜访的女客们,一个机敏精悍,一个文雅秀美,也很喜欢,连忙请她们到庭院水榭下乘风凉。

      闲谈之中,说起街坊间的谣言,大小姐很生气:“怎么可能淫奔!我妹妹虽然和阳雄关系不好,也断然不会这样做,那不是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盛凌云问:“姑爷对二小姐不好吗?”

      大小姐叹口气,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意思。

      莲生则道:“女儿家再精也精不过男子。”

      哪知就是这句话令大小姐泪光莹然,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或许是憋闷许久、无人倾诉,她们又仅是路过的外乡人,大小姐说了很多。

      她说自己母亲去的早,潘公自诩并非好色之徒,不肯续弦也不取妾,父女三人相依为命。

      潘巧云脾气好、记性好、脑子又好用,两只手打算盘劈里啪啦,很多积年的老帐房都比不过。

      等她稍微大一点,家里的钱都是她管,什么珠宝、钱粮、古董,她都过目不忘。

      大家都说这位二小姐倘若出去当个掌柜,绝对能赚得盆满钵满。

      “可我父亲只想和清贵的文官联姻,”大小姐道:“妹妹说我们是武将世家,奈何并非儿郎,无法继承老父衣钵上战场,又不能纡尊降贵地去做买卖,那只有嫁人这一条路。”

      于是没几年,大小姐先嫁到了商州。

      至于婆家的日子如何,她没多说,只是眼圈不由红了。

      可见生三个儿子也没保佑她过得如意。

      “我丈夫接连纳了两个妾,说膝下无女,想要个千金,”大小姐嘴角露出讥讽笑意。

      盛凌云帮她补全下半句:“他们总归有借口的。”

      莲生则很关心潘巧云:“那二小姐嫁得如何?”

      大小姐露出鄙夷表情:“他是关老爷卖豆腐——”

      莲生说:“人硬货不硬?”

      大小姐脱口道:“嗨,人也不硬,只是会巴结岳父。”

      “啊,”莲生是闺阁中人,觉得不宜接口。

      大小姐也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只好咳嗽几声,把尴尬驱走。

      盛凌云冲她眨眼眼,表示都懂了。

      大小姐继续道:“我妹妹嫁了好几年,也没有子嗣,只好对外说是自己身体不好。”

      一说起这个话题,她就很生气:“小妹若一直待字闺中,懵懂不经人事,或许还能被糊弄。可嫁人后渐渐就开了窍,整日独守空闺被冷落,还要被人说成‘不下蛋的母鸡’,她出于保护丈夫颜面的缘故,除了我谁也不能说。”

      盛凌云问:“阳雄还敢冷落妻子?”

      大小姐道:“说是公务繁忙,十天半月才回趟家,大家都说他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

      哎吆我的老天爷,盛凌云心说,这不是某本名著上经常拿来形容好汉们的话嘛!

      莲生虽觉得以未嫁女子的身份不适宜探讨这个话题,可还是忍不住插嘴问:“二小姐就没想过和离?”

      大小姐摇头:“一直很想,可阳雄不答应。我妹妹什么都不要,陪嫁的铺子、房子、金银都不要,全归他。”

      但人家不肯,还反过来质问她为什么把这件事看得那么重要?如果想要孩子,领养一个也一样。

      有的男人自己固然贪恋床第之欢,却不允许女人把这件事看得重要。

      女人就该什么都不图,图男人穷,图男人丑,自我奉献一辈子,那才叫贤妻良母。

      于是潘巧云只好忍气吞声,跟阳雄慢慢磨。

      但一场场冗长的谈判,都没有什么结果。

      莲生怒道:“为什么他不肯?”

      盛凌云回答:“这人不仅想要潘家的钱,还想继续借助岳丈的人脉升官。”

      “对,就是这个意思,”大小姐忿忿地说:“后来我妹妹去找父亲求助,他略微猜到了,对妹妹说‘你最好不要讲出来,说了我也不会同意,于事无补,徒伤感情’”

      莲生气得脸通红,好像自己遭遇了这些不幸:“为什么?”

      大小姐沉吟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揭老父的短,然而那种护妹心切的情绪占了上风。

      她决定豁出来了:“老头子最重道学,觉得和离丢脸,何况他已在阳雄身上下了本钱,把他当儿子栽培扶植,眼看就要事成了,突然告诉他之前功夫白做,夫妻两个准备一拍两散,之前的心血不都打了水漂?”

      这个理由,还真是叫人瞋目结舌。

      最后,大小姐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反正谁叫我和巧云都是姑娘,承继不了香火啊。”

      在回屋的路上,莲生不胜感叹,用八个字为潘家姐妹的婚事做了批注:“上嫁吞针,下嫁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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